「可以借用一下你的筆記本嗎？」。晚餐和家務過後，把纏著我要人偶陪的芙蘭打發去玩電子游戲，我向捧出電腦似乎打算延續工作的丸子小姐請求道。
「當然沒問題，嗯、愛麗絲應該知道怎麼用吧？」
「大概了解。」
「好吧。」她把擱在大腿上筆記本轉移到沙發前的案幾上，「是想繼續查那些高官或者黑惡勢力的消息嗎？這些東西在網上可不一定能找到哦，就算是精通挖掘深層信息的黑客或者職業記者也不能這麼指望哦。」
「不，那方面我完全是外行，」我一轉念，決定把妖怪社區的存在告訴給她，反正丸子小姐知道的已經夠多了，再多一些也沒什麼問題，「還記得我中午離開了幾個小時吧，我其實發現了一個外界妖，于是跟蹤她到了她家……」
把我的所見所聞說了個大概，最後我說，ˋ「現在我打算注冊進入東京妖建立的交流論壇，就算沒什麼要緊信息，去看個新鮮湊個熱鬧也好嘛。」
「哦！支持！今晚不工作也沒所謂，妖怪社區什麼的好像超有意思啊，愛麗絲快打開快打開。」她反倒催促起我來。
打開陌生的瀏覽器，相比幻想鄉交流網絡在終端上所使用的簡陋專門軟件或者說窗口，外界人的電腦具有極端的復雜性和多功能性，即使區區一個瀏覽器也被設計地花里胡哨——不過那堆滿墜飾花朵的皮膚似乎是丸子小姐出于個人興趣而設置的。
輸入「里世界」論壇的域名︰——我覺得東京黑邦其實更適合這個域名——不出意外地出現了尋址失敗的錯誤提示，按照伊藤雪教給我的簡單方法，連續刷新二十次，終于打開了一個簡陋的歡迎界面，除了放在頂端「拒絕注冊，拒絕攻擊」這樣不夠熱情的歡迎詞和純黑的背景，唯有其下兩個白框和一個按鈕組成的登陸界面，甚至找不到注冊按鈕。
「……」丸子小姐沉默地看著我操作良久方才打開一個山寨味濃厚的頁面終于忍不住說，「這真的不是唬人的病毒網站嗎？」。
「當然不是……大概。」
「哈……現在怎麼辦？妖怪們好像比較排外，不讓注冊誒。」她仔細尋模眼前的界面後問道。
「我想它們其實沒什麼好辦法來分辨注冊者是否妖類，除非它們有空去挨個分辨注冊者的信息，」我想了想說，「听說最初它們搞的是朋友間邀請加入的制度，最初甚至沒有完善注冊機制，任誰都能隨便起個名字進去發帖聊天，因為論壇本來就不起眼用戶又不多，基本上不引人注目，不過……後來妖怪社區莫名其妙成了都市怪談流傳了出去，就有許多普通人來尋求怪談起源，才導致管理員被迫將妖怪社區弄得更神秘不容易進入。」
「這個怪談……」丸子小姐似乎想起了什麼，「我還沒畢業的那段時間好像听說過，全是妖怪用戶的論壇什麼的，但是、都市怪談幾乎每周都有更新的版本或題材出現，我當初根本沒在意啊。」
「我從妖怪小朋友那里弄到了邀請碼，呃……我得想想當時伊藤雪怎麼告訴我的，要進入注冊頁面、好像要……」抓抓頭發，我努力回憶，「在域名尾部加入幾個字符？」
「會不會是指向子頁的代表路徑的代碼？」
「對啦，是這樣，加上斜杠register。」鍵入後再刷新，果然進入了一個樸素的注冊界面。
「這種防護手法是不是簡單地過分了？能擋住普通人嗎？」。丸子小姐分外不解。
「其實大部分人都被擋在了第一步，」我說出我的見解，「進入二十次才有反應的網站大概沒幾個人有耐心試下去吧？」
「那倒是，如果這個里世界的域名出現在門戶網站的推廣鏈接上或者別的交流區的發言中，點一兩次都顯示錯誤的地址應該沒人會有耐心繼續點。」
「對啊，然後，就算進入了首頁，發現什麼都沒有，連注冊進入的按鈕也找不到，這里又剔除掉了大部分耐心不夠的好奇普通人。」
「嗯，用簡單的手法阻止大部分普通人的騷擾，社區管理員挺聰明的嘛。」
「最後是那些沒法用常規方法擋住的本事不錯的黑客，」我說著，一邊用剛注冊的、賬戶名被我壞心眼地取作假名形式的「芙蘭朵露•馬格特羅伊德」的賬戶登陸論壇，「進來以後所見，也不過是個感覺像內幕爆料或針對某些事情發牢騷的奇怪新聞論壇而已，妖怪們之間的交流已經不那麼容易暴露它們的真身了。」
「好像基本上是新聞討論和日常求助的帖子，要不是你提前告訴我，就算進來，我也看不出這里的交流用戶真身都是妖啊。」丸子小姐掃了一眼說道。
「哎，我覺得帕琪說的很有道理，生活在人類社會中，妖怪和人類的差別其實沒有人們所想象得那麼大。」
「但是，妖怪都擁有不可思議的能力的吧，要是它們學起人類犯罪，普通人根本無法抵擋，警察用常規的思路也不大可能抓得著妖怪吧？」
「那只是極少數啦，擔心這個還不如多擔心一下人類罪犯呢，何況我覺得東京的妖怪似乎已經在某些經驗更加豐富的前輩的帶領和教導下非常重視一些潛在的規矩，不會隨便侵害普通人的，嗯……因為一個妖怪的暴露很可能帶動它的關系網的其它妖怪暴露，這對大多數融入社會生活的妖怪來說是不能容忍的，妖怪們自己就會處理好觸犯規矩的妖……條件允許的話，像那種游離在圈子之外、專業從事打打殺殺業務的妖或許不受牽制，比如我至今還不知道名字的虎妖和豺妖。」
「這听起來和人類社會中約定俗成的潛規則差不多嘛。」
「本來就是這樣，妖怪和普通人之間的差別不會比貴族和平民、或者精英和常人之間的差別更大。」
「唉……」
「誒、丸子小姐，你好像很失望？」
「那當然啦，我一直有一種浪漫的期待，我以為擁有普通人不具備的能力，就能讓自己變得自由起來，可經愛麗絲的提醒，我發現不能這麼簡單地看問題啊，妖怪大概和人類中的精英階層差不多，看似可以隨心所欲但實際上依然要受到整個社會的制約。」
「自由……怎麼說呢，或許能力是實現自由的重要保證，但更重要的是，只要社會生活是集群的，是和他人有交集的，你所期待的浪漫的自由就始終要受到束縛呀。」
「幻想鄉里也是嗎？」。
「那得看站在誰的立場上，我倒是覺得自己已經足夠自由了，可別人是否這麼認為，我就不敢隨意斷定了。」
就拿最近鬧出事端的鬼人正邪小姐來談，她口中嚷嚷的所謂下克上，在我看來根本是無稽之談，嗯……首先在我的眼中上是個縹緲的概念，那麼自然就無所謂下，于是誰克誰便成了一個愚蠢的問題，況且，經過這幾日的外界游歷經驗，我察覺到所謂的下和上的概念更多應該應用在某些系統而成熟的體制之內，鬼人正邪小姐似乎出于某種奇怪的偏執而把幻想鄉這樣一個世外之地視為了一個體制森嚴的不明物，她的執著在眾人看來就成了可笑的東西，可她卻不以為意樂此不彼，這就是自由觀和生存環境所引導出來的差異吧？無怪呼除了針妙丸小姐外許多人都將鬼人正邪看做神經質的小丑，命蓮寺寬容地收容了那個精神病在大家看來也是無上善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