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取名江戶川一的樓主要是妖怪的話,就沒點特殊查案本領嗎?」。丸子小姐語含期待地說。
「啊?」
「比如開個天眼觀察現場腳印啊、氣味啊或者什麼神秘的線條之類的啊?」
「這有點想當然了呀……」我只能用自己的理解來解釋一番,「一些我也不大理解的玄奇奧妙的手段不是不能查證案情,甚至都不需要多少直接證據就能從大自然中遺留的一些信息里直接找出凶手線索,但這樣的手段一般來說只有真正稱得上高人的高手才能掌握到,據我的了解,外界妖……至少這些論壇壇友,其中算是高人的可能只有兩三個,這樣的人通常都有自己的事業或者修行需要忙碌,不大可能專門分身去和警察爭業務搶飯碗的,除非是因緣際遇讓這樣的高手被卷入到事件當中,否則……畢竟世上的事是處理不完的。」
「.+du.原來是這樣……」她再次失望。
「唉,就拿我自己來說吧,如果我沒有來過外界,從來不認識阿妙,那麼就算我听說過外界一個警視長的女兒在澀谷街頭被無故槍殺這件事,感受也不過是在屏幕上看帖子的心態一般,」我感到自己聲音有些低沉,「這是無奈又殘忍的現實,但是,每個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仙人神靈也不會更特別——嗯,這麼說來,制度真的很重要,很重要呀,比單個人的意志重要得多。」
「唉……」
「如果有剩余的精力又有足夠的巧合的話,我也許會查一查這起滅門案,畢竟關系到我曾經的疑惑嘛。」這疑惑指的是我從流入幻想鄉的兩本妖怪古書所發散開來的關于外界變化的思緒,目前看來外界的確處在令人難以適應的變化中,但這不一定和流入幻想鄉的物品有關。
丸子小姐盯著屏幕,目光聚焦卻投往了屏幕背後,失神良久,「不論如何,這個世界上大概沒有更多愛麗絲了。」
「誒……」我感到無言以對,思索了一會說道,「事實上,我想,對外界大多數人而言,這個世界就不應該有我,因為我目前的所作所為正毫無疑問地破壞著一個安穩的社會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規則,相比人類社會中討生活的妖,來自幻想鄉的我才是真正的異類,不受歡迎的異類。」
听聞丸子小姐轉述她的前輩對警察系統的描述和見解之後,我已隱約有所明悟,近衛家派出人手追殺阿妙,是一項不合法卻合乎上層規則的行為,作為先鋒的中村健首先觸犯了另一派的利益乃至觸動了潛在的規矩,那麼招致另一派的打擊警告毫無疑問是合乎規則的,雖然沒有人會明著說出來,但他們並不在意明著做出來。
中村健執行法律所規定的義務,卻招致了隱藏在法律背後的社會規則的打擊,這無疑是外界獨有的諷刺事件,而我,意外卷入其中的毫不相干的外人,目前正考慮著掀翻一切隱藏在底下的齷齪的外人,更是毫無疑問地規則破壞者,不可能受到任何利益相關者的歡迎,我甚至覺得在普通人眼里,我這樣莫名其妙的家伙也是破壞社會秩序的罪犯。
然而!作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外人我可能應該尊重人們建立的規則和秩序,可能應該對利益團體符合規則的行事作風視而不見,甚至可能應該維護行之有效的穩定體制和體系。但是,那真的與我有關嗎?與我有關的只有阿妙其人而已。
如果動用無視規則打壓的能力進入這場斗爭的漩渦中攪風攪雨是破壞規則的,是幾乎所有人都不能容忍的犯罪行為,那麼我只能、也必須選擇為了阿妙走上犯罪的道路——阿妙的父親如果知道我所計劃的行為,他會阻止我嗎?我一時間竟然拿不定主意,當然,我也不打算接觸他,他的意見並不重要。
「別那麼說啦,至少我是歡迎的,」丸子小姐似乎看出我的恍惚,隨後她又補充道,「即使愛麗絲所說听起來有點道理,不過那也不能說是對大多數人而言吧,只有統治階級才會認為維護規則是必要的。」
「統治階級以外的人的心思……」我覺得沒必要深究下去,何況這外界社會的組成成分似乎也不僅僅是以統治或被統治就能簡單劃分的,還有既得利益群體和非既得群體呢,過多深入這種于己無益的思考中也許會令人生出「世界什麼的毀滅掉也無所謂」之類的不成熟感慨,那肯定是不好的、是要加以排斥的,「還是繼續看帖吧,除了負面新聞舊聞,論壇里也不少積極有趣的東西嘛。」
其實還是以牢騷話居多,類似鄰居回家太晚擾人清夢或起床太早同樣擾人清夢、公司用工合同存在陰險漏洞、隔壁班男生親口表白可是我一點興趣都沒有之類的日常抱怨佔據了大量版面,怪的是這類話題通常都能引起一大串的附和聲,另外發帖講笑話調節論壇氣氛的人也不少,由于之前走神把論壇頁面翻到了最底端,于是此時是從下往上瀏覽,越過了滅門案和一系列牢騷帖或日常笑話帖,頂上的話題帖就是近日的熱門了。
丸子小姐指著置頂的某一帖,「這個是號召建立社團組織嗎?妖怪們建立組織的話……感覺有點恐怖啊,雖然這才符合我的一些想象。」
「這個啊,如果真的被樓主弄出一個組織嚴密的妖怪團體,那對社會治安來說的確是個重大威脅,但是,你看看回復就明白啦,大家都是有各自生活和各自圈子的,樓主的算盤打得不錯,卻高估了自己的影響力。」
我說著又向她解釋了一番下午時在伊藤雪家中所思考的原由,最後說,「這個所謂倡導互助的組織本質上和人類社會中的黑惡勢力團伙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這樣的組織具有顛覆規則的破壞力,而普通人的黑惡勢力只能成為官僚和資本家們的走狗。」
「……」她又一次好奇地看著我沉默良久,「現在我也根本看不出來愛麗絲是來自世外桃源一般的單純地方的人了呀!」
這不是變相諷刺我對世俗的理解能力吧?
「咳、總之呢有些東西擔心是無用的,反倒是……某些即成規則本身的約束力能將某些隱患扼殺在萌芽階段。」
「知道地越多,我這樣的樂天派也會感到憂郁的啊……」
「非常抱歉。」
「不是你的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