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溜瀏覽下來,令人身心愉悅的帖子沒見幾個,引人憂郁的信息卻被灌輸了不少,雖然妖怪論壇本身並非讓人憂郁起來的主體,某些引發聯想和思考的信息才是憂郁的根源,但我想這里的確不怎麼合適讓普通人逛進來,也只有自稱樂天派、又有過離奇遭遇的編輯小姐能較為坦然地面對這些不大正常也不大正經的社會隱秘的揭露或潛在規則的顯現。
「咦?妖怪也會玩失蹤嗎?」。編輯小姐又關注上了一則較為熱門的話題帖,內容也是伊藤雪曾指給我看的關于壇友樓主認識的妖怪的失蹤事件。
「這個樓主大概也就是發帖表示好奇吧,它既沒有請求大家幫忙留意失蹤者的下落,更沒有留下關于失蹤妖怪的信息,只是點出失蹤的兩個妖並不是論壇常客,與樓主的關系也一般般。」
「這樣直接點出來不怕被可能關注論壇的普通人黑客()起疑嗎?」。
「整個首頁也只有這麼一則看起來有點不正常的帖子,普通人就算注意到也不能當做判斷論壇全是妖類的依據嘛,反而讓論壇顯得更詭異更排斥外人了誒……」
「哎……不論如何,我就算相信了東京有這麼一個妖怪社區,也沒法拿出去與他人八卦啊,這里頂多讓人看起來不大舒服而已,幾乎沒有異類存在的顯著證據嘛。」
「就是這麼回事,妖怪社區其實也沒有多少隱藏自己的必要。」
給妖怪社區里世界定性完畢,我們也基本失去了繼續逛論壇的興趣,我也不指望從中找到更多關于野間的線索,還是得靠自己親力親為去調查才是正途——建立一個龐大的妖怪組織的倡導的確基本沒有多少可行性,但類似于一個高手控制幾個小妖為其辦事的隱蔽團伙依然有極大可能隱藏在城市的某個角落,不錯,雖然沒有證據,我依然懷疑虎妖和豺妖不僅僅是自願受雇于地下團伙那麼簡單。
「那個,愛麗絲今晚就別出去了吧?住在我家嘛,有兩間房呢。」時間不知不覺來到九點半,丸子小姐接過筆記本後對我說。
「我……」我今晚似乎沒有必須要處理的事務。
「愛麗絲愛麗絲和我一起睡嘛!」芙蘭又從背後撲到我肩頭,探出腦袋期待地對我說。
我沖她眨了眨眼楮,「才不要呢,我可不打算照顧尿床的小女孩。」
「嗷嗚!」
臨時監護人丸子小姐語氣尷尬︰「別那麼欺負芙蘭啦。」
「哦,這可算不上欺負,我們也是幾十年的老熟人了嘛,」我用胡言亂語掩飾內心的踟躕,我已經和丸子小姐接觸地太深,而越是深入交往我越發恐懼于將神秘而無法抵抗的危險帶給她,「話說芙蘭醬,你已經長大了喲,不要老纏著大人陪你睡覺。」
「就要!我就要嘛!」芙蘭噘嘴,「姐姐大人好不容易才讓芙蘭變成普通人的!芙蘭才能每天都和繪莉子姐姐一起睡覺哦。」
「雷米莉亞的辦法真多啊。」
「姐姐大人超厲害哦!」
「那就听姐姐的話吧,雷米莉亞把你托付給漫畫家小姐,漫畫家小姐又臨時把你托付給責任編輯,現在丸子小姐就你的合法監護人,嗯嗯,所以不要纏著我睡覺講故事啊。」
「誒……」合法監護人想插嘴卻不知該說什麼,「總之愛麗絲小姐是答應留宿了吧,我真擔心你到野外隨便找個地方打盹呢,那太危險啦!」
「不、那倒不至于,我還沒淪落到那麼可憐的境地呢。」
正打算順勢留宿,一旁插在牆壁插座上充電的新手機卻響了起來,起初我還沒意識到那是自己的手機,因為自從買它入手至今似乎只听它響過一次,而且上面記錄的聯系號碼實在不多,包括下午剛認識的伊藤雪小姑娘也只有三個人,就在我听著陌生鈴聲發愣時,丸子小姐提醒我電話響了。
拿來一看,來電人是雅子,我本打算今天不去見她,讓她自己好好梳理自己的修行、正視心中的欲念並直面她心中的神靈,現在來電是有急事嗎?
結果令我感到萬分驚訝的是,接通後對面說話的聲音並非雅子,而是一個低沉渾厚的中年男子,這聲音我也不陌生,說話人是中村健,「你好,是愛麗絲小姐?」
「……」我琢磨著到底是雅子向阿妙的父親告密還是阿妙的父親察覺到了什麼逼迫雅子交待秘密。
中村健顯然知道我會有什麼樣的想法,「不要怪雅子,是我發現了異常的細節,現在雅子身邊也只有我一個人,我已經請求雅子向我坦誠了一切,我知道了愛麗絲小姐曾冒險救阿妙,感激的話不多說,我現在希望能與您說幾句別的話。」
「現在?」
「來醫院吧,我在雅子的病房等你。」
「……」阿妙的父親沒有等待我答復,而是立刻掛斷電話,仿佛認定我會接受他的見面請求。
我會接受嗎?似乎沒有理由不接受也沒有理由接受,我對中村健最初的印象並不好,他把工作中帶來的危險禍及到了女兒身上,這讓我對他的感觀比較糟糕,即使前天早晨那一次對他的觀察發現這人是個基本合格且正氣凜然的警察長官,也沒有改變我對他的糟糕印象,所以我從來不打算讓他知道我的存在,更不打算主動見他,可如今雅子的疏忽讓中村健順藤模瓜知道了我的存在,是否要去見他也取決于我的心情——去,或是不去呢?
還是去吧,這也怪不得雅子,她只是個稍有勇氣的普通少女而已,在老練的警察長官眼下保不住一些秘密想來也十分正常,我沒道理因為惱怒她的泄密便放任她獨自硬抗阿妙父親的壓力。
「要走了嗎?」。丸子小姐大概是敏銳地察覺到了我的神態變化。
「嗚……」以芙蘭的耳力當然听得見我和中村健的通話,所以她也不再發言讓我陪她睡覺。
「突發事件,我去見一見中村健,這也許不是壞事。」我說。
「嗯,也許吧,那今晚你還回來嗎?」。
「不了,雖然我有自信,也不能保證完全不會被警察跟蹤,要是讓他們查到你家就不妙啦。」
「唉,好吧,路上小心哦,一定保重自己。」
「我走啦。」
辭別丸子小姐和把不滿寫在臉上的芙蘭醬,我直奔澀谷的醫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