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夫道甘為幕後組織的行為特意背了黑鍋？好讓官方的注意力從幕後組織轉移開？」我提出猜測。
「他和幕後組織的聯系很弱，我想那不是他有意偽裝的，他與幕後組織的確沒有深入的合作關系……不論真相如何，我沒有證據證明，」他又悄悄嘆氣，「所以才須要一個調查幕後的機會。」
私下交流完畢，夫道甘領袖仍在舌燦蓮花，「我听聞眾位將我們稱為真聖教，這很好，一為真，二為聖。真，表示我們所追求的，是真實的、無虛的，不妄談未來，不編造過去，在真實的世界里我們的追求才有意義，天國的傳聞雖好，就讓異教的神靈去居住吧，真實的人間才屬于我們。
「聖者，為龍神，為賢人，為引領精神寄托之人，我不敢自稱賢人、不敢當寄托之人，故聖者有待來者加冕，那或許要很長很長時間、也或許明天我們就將盼來聖者，但不忘我們真意，總有迎來希望的一天。
「故真、聖者，為我龍神信眾的寫照，更為我龍神信眾的追求。」
他的臉微微上仰，神態顯得神聖又滿足，他顯然對演說擁有極端的熱情和追求，更對听眾的虔誠由衷渴求，這讓作為旁觀者的我感到讓人聆听他的話語就是他的唯一目標，不過這顯然也是不可能的，即使是單純的目的，也會在社會活動中不由人所控制地漸漸變質和擴張，外界人的欲念已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如果夫道甘先生的目的的確單純若斯，那麼他在眾人心中種下的龍神似乎和我建議雅子在心靈中留下一個指引方向的虛幻神靈非常相似？甚至兩者所能產生的作用和意義也是相似的，一念及此，我不禁發起了呆。
「在這信息發達的時代里，諸位應該都听說過，很多、絕大多數異教神靈，出于各種目的，必使代行者展現非同尋常的能力或制造非同尋常的現象，我們把這統稱為神跡，上周、上上周、乃至從數個月、數年以前，直到今天，總有新近受到龍神感召的朋友來問我、或向我提出建議，龍神的神跡應當展現出來，雖然龍神不見、亦不語，可它必然有影響我們的力量和方法，否則我們這些被感召的人從何而來？不錯，龍神偉大，卻低調，它有力量，卻不彰顯，但是今天，我將破例為大家召來龍神的力量，希望眾位能以虔誠的信念，從龍神的力量中看到屬于我們自己的力量，那力量將帶領我們披荊斬棘，面對世上一切艱險苦厄，對抗世上所有魍魎邪祟。」
糧倉內泛起陣陣激動興奮的聲浪，夫道甘又一次雙手抬起下壓，輕易將信眾們的激情保持在克制狀態，他在人群中的威望再度給我深刻感觸。
他到底將展現出什麼樣的神跡呢？我與眾人一樣頗感好奇和期待，「你覺得他會表演什麼？」我偷偷問一旁的失業青年。
「按照一般套路，」他說，「神跡無外乎三種，一是短時間內治愈重癥病人或頑癥病人，這一項神跡在過去是最容易招引信徒的，也是最方便施展的，第二是大規模的光影現象或別的怪異現象，規模最甚者莫過于日食，在古代如果一個人能準確預測日食並做好騙局準備，通過一次‘召喚’日食必定能夠獲得比治病還要高效的聚眾效果，其次是漂亮的法術，這也算是真正的神跡，但效果不如信眾們所希望地那樣。」
「說起來，法術才是最基本的神跡手段吧。」
「會法術又愛裝神弄鬼的人畢竟不多，創建一個教派只靠法術也不可能勝任，」他說，「接著是第三種神跡，預言，不同哲學思路的教派對預言有不同角度的解讀，不說預言是否真的有意義，就談一談教派為發展擴張而布下的預言局，比如在古代，某個教派在城內宣揚城外的山丘即將發生山崩或泥石流並勸告大家逃離城市，結果有的人相信並逃了出去，有的人不相信勸告留在了城內，然後山崩和泥石流真的發生了，逃出去活下來的人和這一場山崩便成就了一起預言神跡，為教派帶來無與倫比的聲望，卻無人去深思山崩和泥石流為何會被預測到。事實上呢，山崩可能是人為引發，因為那座山本就經過長久的風雨侵蝕搖搖欲墜，只要一點人力的開鑿便能釀成大禍，預言的前提條件就這樣創造了出來。」
「你對邪教的研究真是不遺余力啊。」我低聲說。
他又嘆了一口氣不說話。
「夫道甘的表演會是第二種嗎？」。
「此處條件更適合讓他操弄第二種神跡，這里可沒有病人，教派的基礎理念就杜絕了許多勞動力有缺陷的人參與進來，預言之類的他也從來沒有提到過。」
灰袍亂發的中年人揮手讓左右護法後退旁觀，然後似是煞有介事又似裝模作樣的閉上眼楮做準備工作。
這家伙擁有一絲魔術師的潛質，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他的舉動讓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到了他交疊胸前時而顫動仿佛在召喚神秘力量的雙手上，可我的注意力放在了兩位後退的護法身上，只見右邊那位中等個頭的青壯年護法不眨眼地注視夫道甘，沒有特別的動作，而左邊那位最矮的青年護法則伸手進袍子里做起了小動作，他似乎掏出了一張黃色的長方形紙片，迅速將手背轉到身後，若非我凝神關注就要被他的快速手法給蒙混過去。
接著糧倉中響起了低沉渾厚的吟叫，似虎似象，又絕非簡單的野生動物吼叫，如果現實中真的有龍這種生物、或是神靈，那麼我認為它的出場背景音就該如此。
是電影特效嗎？我懷疑地環顧四周，可我早已仔細探查過，糧倉、包括農場範圍內，沒有表面的或深埋地下的現代影音設備，而且我從左邊的青年那感受到了一股悠遠綿長的法力氣息，所謂的法力氣息是範範而稱，並沒有特定含義，即使是現在的我也給不了準確的定義，如果一定要形容何謂法力的氣息，那可以用人們天生的五感來打個比方，首先假設兩個站位相近、背對背的人，其中一人做出動作，這動作可能引發聲音或氣流的運動，另一個人從五感上接收到了這樣的信號，然後憑借經驗判斷出他背後的人做出了動作，這經驗和判斷依據就類似所謂的法力氣息。
當然，現在不是考究的時候，那法力激蕩顯然不可能是普通人激發出來的，那麼果真有龍神？我愕然呆坐。
龍神本體當然不可能出現，出現的是漂浮在糧倉大堂空中的、艷麗的七彩光影。
光影之形刻畫著一頭東方特色的虛幻龍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