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出于自知無力阻擋或是與其根本目的並不違背的考慮,野間龍太郎沉默著退讓,沒入依舊沉寂的海港建築物深處離去。
一望無際的外海同海港周邊一般一片平穩的模樣,可不必我提醒,包裹野間先生在內的所有高層領導都知道,在遙遠的東方,吸收小半爆炸能量的滔天巨浪正在逼近東京港沿岸的過程中逐漸成型,深沉寂靜、星光稀疏的夜幕里,由我親自引發的巨大危機正以時速數百公里逼近著東京港。
即使我做下如此巨大的動作,靈夢竟然仍未現身。
不過話說回來,動作看似巨大,最嚴重的直接後果也不過是沖跨東京港沿岸數十公里、往內陸或許不足千米而已,雷聲大、雨點小就是用來形容這即將發生的一幕的。
我引爆核彈的第三個目的自然就如同我對野間先生所言,幫助日本政府掃幾個高官下台——而已,順便讓中村健抓住機遇趁勢而上。
以上是天真的初步預想,所以還得跟中村部長商量商量五個犯人是否反倒將給他帶去大麻煩,于是再次撥通中村部長的電話,這一回倒是很快接通。
「形勢雖有變,這幾個人仍有大用,愛麗絲小姐若是不方便帶著五個人遠行前來警視廳本部,我可以立刻派人來接應。」這是听我講了個大概後當機立斷表示要接人的中村部長,他應該還未解散隊伍,待在警視廳本部內。
「你帶人在警視廳頂層等候吧。」
說完掛斷電話,陰陽玉再度運轉供能,將昏迷的三人兩妖掃入魔力網,我帶著五個累贅升入高空飛向警視廳。
說好地各行其是,互不干涉,結果我和中村健的作為似乎並沒有差別,匯集在了同一點上,當然這也是我懶得思考並做出選擇的結果,再說外界的一切都無關我的利益,不論做出什麼選擇我基本是超然于外、任由心思隨意偏向的,否則也不會隨隨便便地應承下北條彥的委托,之後又不按照他的期望將船只沉入深海。
不用計較效率、隨意揮霍能量的感覺讓人欲罷不能,可我清晰地感受到若是繼續肆意揮霍陰陽玉連接大結界提供種種神奇效用,陰陽玉距離半報廢就不遠了,我有些懷疑腰間掛著的古樸紅白小球只是個忽視質量的高仿品。
「這就是五個走私團伙漏網成員。」解開魔網,將三人兩妖一咕嚕倒在警視廳頂層的地面上,我對看似守候多時的中村部長說道。
他指揮身後十個面面相覷的屬下警察,兩人一組將五人扛走,「這五個人里面,是否有、妖物?」
「雖然其中有兩個自稱犬科動物的妖怪,我已經把他們的神通法力嚴密封鎖,他們的威脅頂多相當于力氣大一點的普通壯漢,沒有高人幫忙的話,他們會安心享受十年以上的法律制裁的。」
「……多謝您的援手。」
「事實上,我是接下了北條彥的委托才能‘及時’抵達碼頭。」
「北條長官的委托?他應該已經被我們的人看押了起來。」
「你們和其他部門合謀,趁著北條彥自以為是和平時期舉辦交流宴會的機會將他堵在了東京都大酒店,我當然知道,因為我也在場,偷偷潛入隔離他的房間並不難,從他那里知道了一些內幕之後我就接下了委托,他十分害怕危機變成現實的災難。」
「北條先生雖是政敵,我卻不排斥他個人,他很多時候都是令人尊敬的長官。」
「可有些時候就不那麼容易讓人尊敬了?」
「內部的立場政爭通常可以歸結為利益之爭,無所謂正義錯誤,甚至每一邊都是無可救藥的惡棍,」中村部長說,「北條先生可以做到在大部分情況下偏向他認定的正確路線,這是難得的、令人敬佩的品質。」
「那你呢?你和他是一類人吧。」
「一直以來我以為我即使做不到北條先生那樣在圓滑中展現固執,至少也是接近的,可現在,我知道我不可能成為那樣的人了。」
「為什麼?」
「在宮城先生于阿妙死後告訴我近衛家的走私貨物到底有多重要時,在他決定將抓捕進行到底時,在他與委員會和檢查廳的某些人合謀將沖突徹底放大時,我就下定了決心,利用阿妙之死、利用宮城先生對我的同情和加深的信任,徹底推翻他、取代他,盡全力、即使一招有差萬劫不復,我也要成為警視廳一系最大的贏家,是我故意將五人放跑,是我威脅他們要私下殺死他們,逼他們據船而守,用那些走私貨物威脅整個東京都,這樣也許會給我帶來撤職查辦的危險,但更大的壓力和危機都由宮城新一承擔,他將先我一步被上頭的怒火撕碎,我才有抓緊機會的可能,取代宮城新一,成為下一任警視廳副監,乃至警視總監後補。」
「自從我推測到你可能被宮城新一等上司蒙在鼓里為他們對抗近衛家的時候,我就猜到你可能怎麼辦,所以我為北條先生解決了核彈頭,又為你帶來一場海嘯,這樣,阿妙之死總算有可能給她的親人帶來有利的局面……你認為我應該這麼做、這麼想嗎?」。
「……」
「也許,多半是巧合吧,我在下決心的時候會想很多,可也不會想很多,任性的決定才是發泄內心的有效渠道,找借口是軟弱的表現。」
「所以我不再找借口,而只有您這樣的神秘人才能讓我毫無隱瞞地傾訴真相。」
「啊是嗎,既然決定幫你我也許該幫到底,需要我幫忙制造什麼對宮城新一不利的證據或局面嗎?我想此時此刻不會有人出面阻止我的,因為高人們對你們內部變動不感興趣。」
「我已經做了我能夠做到的充足安排,如果不能讓宮城先生下台,那也只是我自己的麻煩,與它人無關,。」
「這麼說,你的復仇已經完成了?」
「布置已盡我所能地完善,復仇是否成功只看天命。」
「短短幾天你好像沒什麼變化,又好像變了一個人,你覺得你希望成為北條彥那樣的人,可又忽然間成了你討厭的人。」
「我沒有變,中村健還是那個中村健,付出阿妙的代價並沒有讓我看穿我所做一切的意義,因為我早就明白這點,用北條先生的品質自欺欺人的日子已經過去,我深入了局中,付出任何代價也無法回頭只能努力繼續深入,」不到四十歲模樣的精干中年男子一如既往地不懼坦白,「只是愛麗絲小姐的復仇,也許無疾而終,近衛勇三兄弟被宮城新一的盟友控制,北條彥一方幾乎都被早上的新聞迷惑以為我們將安生下去,結果卻在十二小時內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他們無力回天,只能在這一趟走私貨物引發的危機中推出一個或多個人承擔責任,也許你尋他們中的任何人復仇都是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