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蘇國的長公主身上似有一種特別的氣場,一點公主的架子也沒有,令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他不知道那是因為蘇淺生來有前世的記憶,骨子里奉行的是人人平等,在她眼里沒有高低貴賤之分,有的或許只是親疏遠近罷了。
蘇淺從阮煙雨身上找回了場子,便不再逗她,精力開始集中在這兩天發生的事上。局勢早就出離她的掌控,她知道的消息太少,對于所發生的事都連不上線去,她必須先要了解一下局勢,總歸是要做點什麼的。她理了理思路,開始拷問葉清風。這個籌謀者兼具體行動實施者,一定是最了解事情真相的人之一。
「清風,我妹妹現在怎麼樣了?」想來想去,她決定還是先關心一下最親的人。
「已經被送走了,和譽皇子一同踏上了回昆國的路,此時大概已經出了白凌城百里了。公主就放心吧,是暗夜門的蕭逸護送的。況且譽皇子在呢,他比你所見到的樣子要深的多。」葉清風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蘇淺方安心地點了點頭。白譽此人,自然是比她想象的要深的多。更何況人家身上還有個天下五公子的名聲呢。再加上有暗夜門的蕭逸,她自然可以放心了。上官陌怎麼可能讓她有後顧之憂呢?
想到這里,她的心有些隱隱作痛。她怎麼能不曉得,是白譽自作主張借了上官皓月的手回到了乾州城,當時定是神經有毛病,才會懷疑上官陌利用她妹妹。她想著這一次見到上官陌,就算用求的,也要求得他的原諒。不為別的,只為他的傷心,全因她而起。
抿了抿唇,她稍稍打起精神,「清風,你和我說說昨晚的情況吧。」
葉清風似乎有些意外,抬眸看了她一眼。但馬上恢復鎮定。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她連發生了什麼事情都不知道,那都不是他所能管的。他如今能做的就是,她問什麼,他就回答什麼,不做一絲一毫的隱瞞。
「青黛公主和譽皇子被上官皓月送入楚太子軍營後,昨夜譽皇子隱藏在楚營的一萬士兵舉旗造反,同時蒙太子得到消息,揮白凌城全城之兵,誓要救出譽皇子。當時楚太子及諸將全被困在醉春樓,軍營中只有為數極少的幾位將軍,並沒有調兵權。楚營亂作一團。輕塵便挑動士兵出城迎戰。
楚淵訓練出來的人,當然是沒那麼好挑動的,但輕塵拿出了楚淵的兵符,那些士兵只認兵符不認人的,當場就听輕塵調動,一半留守鎮壓譽皇子的兵馬,一半開赴乾州關迎戰蒙太子的兵馬。」
蘇淺听他說著,心里卻百轉千回。她想著上官陌果然好算計,好籌謀!輕塵是他一早就埋下的棋吧?所謂的受傷大約也只是苦肉計。至于兵符,想要造個以假亂真的兵符出來對上官陌來說不是難事。如不出所料,出城的那一半士兵里,定然有他那十萬所謂新兵蛋子實則是精兵強將來的吧?想必此時那十萬人馬早不知所蹤了。
她邊揣測著,邊听葉清風繼續道︰「太子殿下的十萬兵馬自然是混在那出城迎戰的兵馬中了。其實本來乾州關易守難攻,這些人只要守在城上,蒙太子的五十萬兵馬也是奈何不了乾州城的。但我們在乾州關的暗樁暗中開了城門,那十萬兵馬自然趁機出了城。混戰之中,暗中撤出了乾州城,由蘇啟陽將軍暗中接應,此時已在去往太子殿下的封地淺陌城的路上了。」
蘇淺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事情大體未出所料。那些兵馬暫時也只能轉移到他的封地去了。她只是有些奇怪上官陌何時將他的封地改成了淺陌城的。那不是他和她兩人的名字的合稱麼?淺陌城,那人真是。她笑了笑。
想著自此後上官陌的兵馬有很大一部分會被暴露在明處,她又有些不安。上官屠大概不會看著他坐大,任由他私下里養兵。他的兄弟上官克和上官雲以及他的其他兄弟也不會眼睜睜看著他權勢日益擴大的。
她在心里輕輕嘆了一聲。怕也沒有用。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蘇啟陽就先借給你們用一陣子,到時候可要連本帶息的還我的!」蘇淺看著葉清風道。
蘇淺心里有些好笑。蘇啟陽是她的蘇國人,是不可多得的將才,早在他要和太子蘇澈單挑時,蘇淺就已經收服了他,並委以重任,這回倒是便宜了上官陌了。
葉清風溫雅一笑,「那就多謝公主殿下了。太子殿下說了,定會連本帶息一並還上的。」
蘇淺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她想起當初上官陌勸她把沈戀風調往戎州接了兵權,把蘇啟陽調來乾州。他是早存了要借人的心了吧?那個死狐狸,知道沈戀風那人死也不會留在西月,所以便把他和蘇啟陽換了位置,真是走一步看全局,整個棋局從一開始就是在按著他的思路而走!
不過棋局里也有變數。那就是冥國出兵。
「冥國怎麼會攻打乾州關?白蒙的兵撤了麼?」蘇淺皺眉問道。
葉清風嘆了一聲。苦笑道︰「冥國打的口號是要楚淵交出你和太子殿下。」
蘇淺一怔。這也太那個令人啼笑皆非了吧?他們要殺她和上官陌她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因為上官陌在冥國搞了那麼大一筆,火燒千里啊。這仇自然是要找他倆報的。但在這個本就局勢混亂的時候向楚淵出兵要人,他們領頭的是有病吧?他們這是要報仇還是要報恩?
也怪不得楚淵急急慌慌要把她送走呢。在他心里,確然是將她看得極重的。雖然數度算計,但一旦遭遇危險,他第一個想保護的還是她。但那又怎樣呢?愛情畢竟不能排排坐,分果果。她能給他的,也只能是心底的一聲嘆息罷了。
況他心里有的,不止是她而已!他是要這天下的!
葉清風看了一眼表情怪異的蘇淺,笑了一聲,繼續道︰「人是混在昆國軍隊隊伍中來的。昨夜咱們的兵馬撤退了之後,譽皇子和青黛公主出現在乾州關,蒙太子沒有了興兵的理由,便退了兵。誰知退至白凌城後,有十萬兵士又掉轉矛頭殺了回來,亮的是冥國龍旗,喊的口號就是讓楚太子交出你和太子殿下。」
蘇淺抿了抿唇角。她一直在想著冥國的真正目的,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她索性不再想,反正遲早會有真相大白的一天的。身子往車壁上靠了靠,半眯起有些澀痛的眼楮問道︰「如今戰況如何了?」
月隱忙拿了個靠枕倚在她背後。
「還能如何?雖然那些是冥國兵,但楚淵可不是吃素的。太子殿下不怕冥國,楚淵也未必就怕了冥國。打的挺激烈的就是了。」回答她的是阮煙雨。一副不屑的表情。
葉清風點了點頭,「打了一天了,雙方僵持不下,死傷各半。」
「都半死不活的了,就不要關心那麼多了。閉上眼養著吧。」阮煙雨撇了撇嘴,橫了蘇淺一眼。
蘇淺很是無語。她就不會好好說話嗎?阮煙雨,多麼詩意又溫柔的名字,用在這人身上簡直就糟蹋了!她真該叫阮混蛋,或者阮臭嘴。
她決定以後都不和這女人主動搭話。
「清風,你覺得冥國真正的目的所為何來?是不是和昆國搭上線了?畢竟不是三千五千的人,十萬人混在軍隊中,我不信白蒙沒有察覺。你說白蒙究竟是僅僅是知情,但故意放任他們,還是兩家根本就是已經聯手?」蘇淺自然不會听阮煙雨的話閉眼休息。她腦子里翻江倒海,哪里閉得上眼楮?
葉清風抿了抿唇,「這個還真不好說。蒙太子是個深藏不露的人。他也許比譽皇子更為厲害。譽皇子名聲躁動天下,他卻不顯山不露水的在他的名聲壓制下穩坐太子之位二十年,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他看似中庸,不謀不算,但其實不謀不算又何嘗不是一種手段?也許比那些絞盡腦汁的籌謀算計來的更有效。
如今四國之中以昆國最弱,他暗中找個幫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而冥國攻打乾州關,昆國也的確是最大的受益者。這些年因為兵力牽扯在白凌城過多,致使其他地方的守衛變得薄弱,如果這一次能削弱楚國設在乾州的兵力,他也可以抽出一部分兵力去戍守其他地方。其實兩方各五十萬大軍鎮守這個地方實在沒必要,不過是浪費人力物力罷了。這全因當初潤老爺子太神武,致使昆國投鼠忌器,重兵壓在兩國邊境,而楚國也不得把重兵壓在了這個地方。其實十萬和五十萬是一樣的效果。最主要的是兩方兵力達到一種平衡,誰也不敢輕易惹事就好。兩方誰都明白這個道理,但誰也不敢先削兵。以此看來,蒙太子的確是有動機聯合冥國的。但也只是有動機而已,我們暫時並沒掌握實際的證據證明他和冥國聯絡過。唯一一次和冥國有過接觸是我和太子殿下去冥國之時,譽皇子也尾隨去了那里,雖然沒有進入冥國月復地,他當時還是觸怒了冥國大祭司,遭到追殺,還多虧太子殿下暗中出手,將他救下。所以那時應該是沒有和冥國有什麼盟約的。
如今是個能改變乾州關和白凌關格局的契機,對昆國來說,無論是不是他們暗中謀劃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結果,天上掉了個大餡餅砸中了他們。蒙太子又怎麼會不吞下這個餡餅呢?所以,明知軍隊里混進了冥國兵甲,也裝作不知,視而不見了。但對楚國來說,可就是天上掉石頭了。楚太子這一次失算了。他攪渾一池水,得益最大的卻是昆國。這就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