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魄俊臉黑了黑,也只是一瞬,便恢復清霜般的冷,「布置了。太子殿下讓屬下服侍好公主,請公主明日就回別院。」月魄說謊話不臉紅的道。他能說連他家太子殿下的面都沒見上麼?只怕他若那般說了某人會無節制地住下去。
蘇淺白了他一眼。騙鬼呢?「你去休息吧。」她擺了擺手,懶得同他多說。
月魄很想說「屬下不累,屬下等公主睡了再去休息」,但他真的很累了,兩天又近兩夜沒合眼了,實在說不出那違心的話啊。「那屬下先告退了。」他輕輕一禮,咚咚咚咚轉身下樓去了。臨走時還瞥了一眼楚淵,很是關心的囑咐了一句︰「楚太子重傷在身,還是去休息的好。」
楚淵回了一句︰「我等著和她一起吃完藥再休息不遲。月魄公子好好休息,明日還得照顧人呢。」
月魄氣得甩了甩衣袖,懶得再理他!()
蘇淺懨懨地打了個哈欠,依舊窩回到軟榻上,一動也不想動。
其實就算她想動,也已經動彈不動了。月復內氣血又開始翻騰如翻江倒海,任憑她如何運功壓制,都不能壓下。「看來要盡快想辦法解毒,不然照這樣下去真的小命就沒了。」她懨懨的想著。現在並沒有毒發,但她的身體浸yin毒素二十年,早已經脆弱不堪,說不定哪天不必毒發自己就掛掉了。
「我扶你回床上躺著。」楚淵看著她脆弱不堪的樣子,眼中閃過一抹心疼。
蘇淺細若蚊蠅地「嗯」了一聲,身子沒有動彈。
楚淵低低的嘆了一聲,俯身橫抱起她軟軟的身軀,輕柔地放到了床上。「傻子,你只知別人的命重要,就不知自己的命重要麼?」他聲音澀啞地呢喃了一句,探手在她袖中拿出一樣東西,赫然是方才的藥瓶。打開藥瓶,倒出一粒藥,看了一眼,硬塞進蘇淺口中。「我知道你剛才根本吃的就不是玉雪還魂丹。以為我很好騙嗎?」。他氣怒地道。
蘇淺想要反抗,卻一絲力也提不起。連開口說話都覺困難。半晌,才艱難的吐出一句︰「表哥,這藥很珍貴的。」
「憑他再好的藥,終是有價的東西,人命才是無價的。」楚淵把她剛才說過的話原原本本還了回去。
蘇淺一噎,說不出話來。終究是極珍貴的藥,嘴上說憑它什麼貴重東西,也貴不過命去,卻終究還是沒舍得用。
楚淵把瓶蓋蓋好,忽然抿唇一笑,「這個人參丸也是挺好的藥,你還是好好拿好吧。身子虛的時候吃上一顆,管用。」
蘇淺有些羞惱地橫了他一眼,「什麼人參丸?那明明是風寒藥!」蘇淺沒有說那其實是她的頭疼藥。以楚淵的毒眼毒鼻子怎會識不出那是含了天麻和人參成分的頭疼藥?既然他不說破,她又何必說破?
一顆藥下肚,體內翻江倒海的氣血竟然立時平靜了許多,她試著運功,讓內力沿著四肢百骸開始有次序的游走,不多時,月復內的灼熱疼痛便基本消散。果然是萬金難得的好藥啊。她心里驚嘆著,動了動身體,一把奪過小藥瓶,很仔細地擱回袖中。
藥雖然不貴重,瓶子卻是很貴重的。那是多年前從上官陌那里搶來的。
楚淵鳳眸眨了眨,揶揄她道︰「你就是守著大餅餓死的那位吧?手上有如此好藥,居然因為舍不得而不吃,眼睜睜等著自己身上的斷情毒發身亡啊?這怎麼也不像你的作風啊!淺淺,跟著上官陌變得如此傻了麼?如果是這樣,你還是棄了他選別人吧。不然有一天死不了卻傻掉了豈不令人唏噓?」
蘇淺腦子停留在他說的「斷情毒發身亡」幾個字上。原來他也是知道她身中斷情之毒的。想一想也沒什麼奇怪的。上官陌能知道,他自然也是能知道的。都瞞的好啊。她心里苦笑了一聲。「棄他選你嗎?」。蘇淺橫了他一眼,「那還不如就傻掉的好。兄妹戀,想想就起雞皮疙瘩。」
楚淵的眸中閃過一絲悵然。心里想著在她心中,只能是兄妹戀麼?「淺淺,我們沒有任何血緣,不是兄妹。」
蘇淺翻了翻眼皮,「在我心里就是兄妹。不是血緣的事兒。」她淡淡掃了他一眼,見他臉色已經不再蒼白,還有了些潤色,知道那藥吃下去內傷應該已經好了大半。心安了一些。再看他一身凌亂的模樣,身上還穿著那件血跡斑斑的衣衫,她皺了皺眉,斥道︰「趕緊把衣裳換了去,難聞死了。」
楚淵低頭看了一眼,立即皺了皺眉。大約他自己一心系在蘇淺身上,一直忘記了自己一身的狼狽。他轉身走到衣櫃邊,打開衣櫃,隨意拿出幾件里衣外衣,往屏風後走去。
蘇淺一進門就知道這是他住的房間,有他的衣服並不奇怪。但這家伙不是想就在這里換衣服吧?「喂,現在這是我的房間,你回樓下換去。」她嚷道。
楚淵回眸淡淡看了她一眼,依然往屏風後走去。
「喂!」蘇淺有些急了,聲音提高分貝。
「反正是兄妹,有什麼關系?還隔著屏風呢。你忘了小時候還和我一張床上睡過?」屏風後傳來楚淵有些慵懶的聲音,以及悉悉索索換衣服的聲音。
蘇淺又羞又惱,氣怒地磨了磨牙,暗罵了一聲混蛋。
心想著她是好欺負麼?都來欺負她。
楚淵換好了衣服出來,素白的錦衣,一頭墨發松散開來,沒有再束起,恁的平添幾分魅惑。
蘇淺不由瞪大了眼珠,「你真的是楚淵表哥嗎?」。
楚淵抖了抖肩膀,笑道︰「那你以為我是誰?」
驚艷過後,蘇淺撇了撇嘴。想她蘇淺見過比這更妖孽的,豈會被迷惑住?上官陌不止一次在她眼前上演****,比這妖孽多了。「深山里來的妖精唄。」蘇淺信口開河地胡謅道。
楚淵好笑的搖了搖頭,緩步走到床前,「我是妖精,你不怕我吃了你?」
「切,沒一句話就露出了原形。妖精都是用實際行動的,哪有用說的?就沒見過這麼溫文爾雅的妖精。你這輩子和妖精絕緣了。」看著他謙謙君子的模樣,蘇淺心底沒來由的一聲嘆息。這樣的儒雅君子,如果是生在盛世繁華中該有多好?不必經歷皇權傾軋,不必汲汲營營算計,只做舞文弄墨談笑風生的瀟灑公子就好。
可惜造化弄人。
就如她自己,來到這個世界才知道,做個一無是處的女屌絲也是件非常幸福的事。可惜那時她不知珍惜,拿自己的身體糟踐。及至如今逆襲成皇家公主,權勢加身,美貌傾國傾城,本該榮寵無限,卻陷在血雨腥風的皇權斗爭中不得月兌身,日日擔心著項上人頭,連愛恨都不能自由。
悔之不及。
想到了愛恨,她忽然很想很想上官陌。想到心髒揪的生疼。
「表哥,我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得回去了,明天再來看你。」她掀被下床,疾風一般往外沖去,也沒等楚淵的回答。
「月魄,起來,別睡了,回府!」她一邊狂奔下樓一邊大聲嚷嚷。
睡在廂房的月魄一個高躥了起來。確定自己的耳朵沒听錯之後,立即被喜悅淹沒,風一般沖了出來。
公主還算有點良心!他欣喜的暗想。
楚淵緩步走出房間,並沒有追出來,而是站在欄桿前凝望著蘇淺急匆匆的背影。
臉上滑過一絲深深的落寞。
「屬下這就去趕車。」月魄興奮地往外掠去。
蘇淺一把抓住他,急道︰「不用了,你用輕功帶我回去。」她如今雖然好了大半,卻不宜運功。她倒是曉得。
月魄遲疑了一下,有些驚詫蘇淺的著急,但他馬上恢復正常,從袖中抖出一條錦綢,錦綢如靈蛇一般在蘇淺腰間繞了一圈,打成一個結。「公主,走了。」月魄說了一聲,足尖一點,如煙雲般往外掠去。蘇淺被錦綢帶著,跟著他一起掠了出去。
不過轉瞬之間便出了軒王府。
楚淵由始至終居高臨下地看著蘇淺,沒說一個字。
幾十里的路,月魄帶著一個人僅僅用了一刻鐘就到了。蘇淺不得不再次感嘆月魄的輕功高的不像話。
身形落在別院中,蘇淺心頭忽然涌上莫名的親切感。這里雖是臨時落腳的別院,卻是他和她的家。有他的地方就有家的感覺。才不過離開幾個時辰而已,她卻已如此想念這個地方,想念這個地方的主人。
「公主,太子在書房。」月魄好心地提醒,一臉的小喜悅。
蘇淺「嗯」了一聲,抬步往書房走去。其實他不說,她也知道他在書房。這座別院根本就沒有暗室,她都仔細查勘過無數遍了。連螞蟻洞都沒放過。月魄所謂的被關禁閉也只是關在自己臥房里而已。
書房里沒有點燈,從外面看里面漆黑一片,一絲聲音也無。蘇淺輕輕推開門,月光照進房間,映出一道淺淺的光影。借著月光,她看見上官陌坐在椅子上,手中拿著什麼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