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所有人同一時刻月復誹︰軒王爺生前是做了什麼好事,下個葬都驚出天地變色來。
這豪雨,百年也難遇吧。
幾乎之外的那個人自是楚飛。他不敢有所月復誹,只是一副呆傻樣,想不出為什麼老天這樣不給面子。
雷公協同電母作法,在漆黑的伸手不見五指的幕布上撕開一道道口子,裂帛之聲振聾發聵,末世之光決眥欲裂,似有毀天滅地之勢。
蘇淺直覺這是老天都在毀楚國呢。如今的四國分庭抗禮,實力不相上下,各國年輕一輩人才輩出,若非天不予我,幾乎可以預見未來幾十年仍將是群雄割據各顯神通的亂世之象。若天都要亡你,嘿嘿,不好意思,天作孽,古人說可以恕。
不要說這一場災害在人心上造成的極大恐懼陰影,會對楚國有什麼樣的毀滅性的影響,單就這一場豪雨造成的直接經濟損失,便足以毀家滅國。如今只寄希望于災害只限制在雲都,不要殃及太多的無辜。
她借著珠光看楚淵,身姿秀挺,周身溢出淡淡光華護著楚飛不被雨淋濕,好看的側臉上沒什麼表情,似很淡定。這楚太子的和上官陌一個德行,越是心里不定表面越是淡定。蘇淺月復誹了一句。
九月中于北方來說已經蠻涼爽,這一場冷雨,更似有冬雪之冷,撲面的寒氣猶如刀割。幾位有內力護體的人面對寒氣倒不怕,只祭出內力護著周身便是。苦就苦了身後幾百禁衛軍兄弟。沒有內力護體,有些有內力的也內力薄弱護不得身體周全。簑衣很快被打碎,雨點子打在身上如錘敲斧斫,痛。個個埋怨著今日真是倒霉,這是攤了個什麼破差事。回去免不了一場風寒。其實他們後來活著回到皇宮,見識了皇宮一番血戰之後守皇城的禁衛軍尸壘高山,便覺得還是讓風寒來得更猛烈些的好。
所幸楚國的祖先們很有先見之明,大約預見如果黃道吉日選的不好,遇到下雨天出殯,活人死人都遭罪,所以將山路修葺了一番,雖然是很窄的一條路,卻是平整的大塊石頭鋪成,雙腳倒免受了泥漿荼毒。
蘇淺忽而想到在科技昌明的現代可以在合適的天氣里實現人工降雨,那麼在這個古古怪怪有著許多不可思議的神奇力量的大陸上是不是也可以人為造出一場豪雨呢?思索出來的答案是她覺得這件事的難度系數不會高于造出一座金字塔。那麼,上官陌所言極有可能屬實。
嗷嗚,如果他所言屬實,可以想見楚淵未來會以怎樣的雷霆手段宰了那人。或者那幫人。
蘇淺對此表示很期待。她覺得說句不偏幫楚淵的話,就算她這個最是冷心冷情的局外人遇到背後作怪之人,也會拼力殺個痛快。更何況他是直接受害人!
不是古人還說過麼,自作孽,不可以活。她深篤。
蘇淺沒有問楚淵既然事先知道事情動向為什麼沒有做萬全準備。以楚淵那顆縝密的腦袋來看,眼下應該是最好的現狀了。兵不血刃固然好,然有時也是不可能找出兵不血刃的法子來的。有人扛著刀劍殺上門,最好的方法不是打個佛偈講講道理感化感化,而是舉起菜刀當頭劈去。因為但凡扛著刀劍的人,大都是不講道理的人。這是她學歷史教歷史數十年總結出來的道理。
再者說楚淵就算是非人乃神,人禍可以盡數規避,這天災,只能盡量規避罷了。
有一個成語叫做禍不單行。听過這四個字的人即使沒讀過書也能從字面意思理解到說的是個甚。對于眼前這一撥送殯的人來說,這四個字就未免過于殘忍。但事實上所有雲都的人都不會比他們好過多少。嫌貧恨富的心態用在拼倒霉上同樣適用,面對災難既然誰都沒有幸免,這些人心理還算個平衡。也因此即使在遭受著一番天災又迎來了另一波天災的時候,心態都還算淡定。所謂虱子多了不咬人,天災多了也無所謂了吧。
是時,潑天豪雨不見勢頹,且更有越下越大的趨勢,行不過五里,一陣呼嘯之聲以摧古拉朽之勢席卷而來,細辨別之,竟是山風過耳。以蘇淺的學問,斷定這風起碼在十五級以上,屬超颶風級別。頓時大喊︰「都找掩體。」
山路上別的掩體沒有,石頭遍地是。只是蘇大公主不知道有沒有估量過,以十五級以上大的颶風來看,多大的巨石才能敢保不被颶風掀起。況她的聲音即使稍微沉了內力,也早淹沒在風聲中了。
情況萬分緊急之下,楚淵倒沒忘了此行的關鍵性人物--軒王。他足尖一點倒掠三丈,一把將軒王的尸身撈在腋下一夾,沉了內力道了一聲︰「都各自保命。」他聲音特特加大,蓋過風聲,人人都听了個清清楚楚。
蘇淺有一刻替禁衛軍兄弟們抱怨過,為毛只說一句保命而不告訴保命的方法。後來一想,自己擔心的多余,都不是傻子,自然會想盡辦法保命,想不到辦法的,這樣的境況下告訴他辦法也是白扯,他估計學不來。
風從山外來。倒便宜了幾位武功了得的人了。順著風就飄了,連輕功都省了。里面楚飛功力最淺,蘇淺拋出烈火錦扥著他,免得他被刮跑了。
人借風勢,且又甩掉了那麼多尾巴,十幾里路也不過須臾之間。武功這東西的好處,蘇淺又著著實實體驗了一把。擱在以前,高科技又怎樣,孤身遇到天災還不是個死里逃不了生。但現在,她可以驕傲地大喊︰「讓狂風來得更猛烈些吧!」
鑽進陵寢,管它是風還是雨,一切都成浮雲。
即便是側陵,修的也極闊綽。巨石鋪路道寬且平,兩邊蓮花盞擱著夜明珠,幾步一顆,照得陵寢里敞亮無比。不似在外面一顆夜明珠的光芒在巨大的黑暗里宛如豆芽子的前身綠豆小姐。
外面豪雨潑天,里面居然一滴水也沒滲進來。建造者建築學當修的極好,壘石砌牆的手藝也是極佳。
蘇淺依舊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嘖嘖嘆了幾聲闊綽,又指責楚淵人死如燈滅實在豪奢的沒道理,理該把建陵寢的錢花在活著的人身上。楚淵誠懇地表示會考慮她的建議並在子孫當中推廣。
楚飛癟癟嘴,沒敢吱聲。想想反正他爹住上了豪宅,以後輪到他,住不住的無所謂。
蘇淺又道︰「看這架勢是早有準備了吧,你幾時把這里布置好的?」
楚淵扛著尸身,據實以告︰「昨日。」
蘇淺又信口道︰「走時把夜明珠都拿上吧,擱在這里也沒什麼用,三舅舅他大約用不上這種東西照明,我听說鬼都怕光的。拿這些東西換點銀子好賑災,估計這回災情挺嚴重。」
楚淵從善如流︰「你打算的很是,都听你的。」轉眸對楚暮道︰「听見秘書令大人的話了麼?」秘書令大人四字咬的尤其重,招來上官陌兩記眼刀。
楚暮應的極是痛快。
楚飛幽怨地看了一眼夜明珠,還是沒敢吱聲。
行過一段敞亮的墓道,眼前現出主墓室來。上好的金絲楠木棺材躺在寬敞的墓室里,連朱筆御批的國之英魂四個大字都書好在棺材上。是真正的出自蘇淺她大舅舅楚皇的手筆,鐵畫銀鉤,不知比她那一把無章狂草正經多少倍。
蘇淺目光由棺材上又略及四周。墓室的石壁上雕刻滿貌似朱雀玄武青龍白虎之類的紋飾,細看又不太像,但反正是鎮棺凶獸,蘇淺雖歷史學得好,于這些紋飾類的就不大精通了。這還是源于她恐懼生物課,對一切活物都沒斟詳明白。不認識,看了幾遍還是不認識。凶獸四周散落的二十八宿卻是認得的。她因為研習過陣法,于玄學上還是有些造詣的。二十八宿排成陣勢,她識得此陣,還算是個高明陣法,一般的盜墓小賊若是進了這里,估計要陪葬了。
楚飛疑惑地看著她︰「姐,你在看什麼?」
她從墓刻中醒過神來,「唔」了一聲,漫不經心道︰「這些凶獸挺好看的。豪宅。三舅舅這個絕對算豪宅。」
楚飛瞪大眼看著她,想說什麼,還是沒敢吱聲。只在心里嘟囔了一句︰姐,那是鎮棺聖獸。
楚淵將軒王的遺體恭敬放入棺材,蘇淺探首看過來的時候,眼楮亮了亮。棺材里鋪滿了陪葬的金銀珠寶玉器。軒王如今就睡在上面。她朝楚淵飛了個眼,被上官陌發現將她往後帶了帶,怒斥道︰「你連死人的東西也要惦記麼?」
蘇淺訥訥了兩聲,指了指墓室外,嘟囔︰「外面災情挺嚴重的,三舅舅他花不上這些了。」頓了頓,又忍不住道︰「值好多錢呢,粗略估計也得值個十數萬兩銀子。」
楚飛忍無可忍地瞪著她︰「姐……」
上官陌白了她一眼︰「你關心的倒挺多。你不覺得狗拿耗子了麼?正主在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