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淺忍不住在心里點贊。這瞎話編的。不是听說他老爹老娘早死了麼?他不會幼稚到認為他官都做到尚書了皇上他老人家連他家底兒都沒模清吧?
果然,皇上沉著臉道︰「可是,據朕所知,愛卿你父母早亡,何來前年喪母?莫不是愛卿你誆騙朕吧?如此的話可是欺君大罪!」他聲音又沉了沉。
蘇淺望著袁靖,想著丫的你再編瞎話,編啊,看你如何再編個謊來圓這個謊。
「回皇上,是微臣的養母。俗語說,生恩不及養恩大,養母撫養袁靖不易,袁靖為她守孝,隸屬分內。」袁靖一臉沉痛模樣。
蘇淺又點了個贊。暗道這丫的果然是個天生混官場的。七竅玲瓏心有木有。
楚皇的臉沉了沉。「如此啊。那就只好等孝滿再說了。」
蘇淺卻在想袁靖這黑心的既然有這麼個好借口,干嘛非得扯出月隱讓她為難?難道是真的看上月隱了?
正想得化不開的時候,楚皇的第三道聖旨砸到了她頭上,將她轟了個夠嗆。當是時,楚皇一臉正色端坐龍椅上,令一旁的玉公公宣讀聖旨,玉公公尖細的嗓音穿透力極強,直刺人的耳膜︰「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有軒王托孤之甥女蘇淺,大才可安國,仁心惠百姓,此前雲都百姓遭受百年一遇的水患,幸有秘書令大人蘇淺主持修整河道,疏通水患,預防疫情,重建家園,使我百姓得以安居樂業。汝實為治國之良臣,安世之奇才,楚國得之幸甚。今特賜汝承襲軒王王位,號為惠王。賜府邸。另外,軒王獨子飛世子尚未成年,待飛世子成年,再另行封賞。欽此。」
蘇淺只覺朝堂上晃了三晃,頭腦暈暈的。
文武百官是如何站出來反對的,楚皇又是如何駁斥的,楚淵一黨又是如何贊同的,她一個字也沒听進耳中。她被刺激成這樣倒非因為擔不起個王爺之名,實在是因為這封賞來的毫無道理可言。她一個外國公主,做了他楚國質子,做個有職無權的秘書令也就罷了,如今卻封了個王,這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呢,還是往刀山上攆呢?無怪乎他的臣工們用唾沫星子淹她。
待她稍稍平復情緒,想著要如何駁回這個聖旨的時候,一抬頭,卻見龍椅上早已空空如也,連個人影都不見。再一扭頭,滿堂文武就只剩下一個楚淵站在她面前。她一急,大呼道︰「喂,老頭兒,你給我回來,這事兒不帶這麼樣耍人的!」說著,朝殿堂後追了去。
楚淵聲音里三分笑意︰「早走了半天了,追不上了,回來吧。」
蘇淺腳步驀然頓住,氣得跺腳︰「死老頭子,比我皇爹還壞,我和他沒完!」
楚淵閑閑走兩步到她身邊,拉過她的手,將一卷金黃絹帛塞在她手上,淡然笑道︰「掛個閑名而已,你也至于。倒不如接了聖旨,有了權利在手,才有憑仗報復他。」
蘇淺瞪大眼楮瞧著他,有些狐疑地月兌口而出︰「你哪頭兒的?」
楚淵笑得悠然︰「你說呢?」
蘇淺狐疑地端量了他片刻,覺得腦子實在有些混亂,不宜思考,索性揉了揉眉心不再多想,哼道︰「我不管你哪頭的,今日我權且接了這聖旨。若是讓我發現哪個膽敢算計我,我定不饒他。你不行,你皇爹也不行!」
「嗯,我皇爹也不行。他若算計你,我幫你算計回來就是。」楚淵笑笑,拖住她的手往殿外走去,邊走邊道︰「走了,惠王,陌太子定然又在外面久候了。你不如和他一起去慶祝慶祝高升。順便,打算一下什麼時候請大家喝酒慶祝。」
「慶祝個屁!」蘇淺橫了他一眼,心里想著楚大太子一貫是個冷臉,天地變色也驚不起他的臉變色,怎麼這些日子笑得格外歡實。難道是有什麼好事?想來想去也只想到最近數月楚國多災多難,壓根沒什麼好事發生。
楚淵笑道︰「若是陌太子听見你說髒話,大概又要大興夫綱了。」
蘇淺更加狐疑地看向他︰「陌太子陌太子,陌太子他最近對你很好麼?怎麼你們何時冰釋前嫌了麼?叫得這麼親切。」
楚淵臉上的笑容未見消散,反倒是深遠了幾分,「那倒沒有。只是我想,既然是淺淺你喜歡的,我該給予起碼的尊重。」
蘇淺愣了一愣。腦子里思量著他這麼說,是不是意味著已經將她放下了?如果是那樣,再好不過。她雖非什麼善類,但也決計不希望看到有人平白因她而傷。卻听楚淵又說了一句什麼,聲音有些凝重,她在腦子里捋了捋,發現他說的是︰「淺淺,我知道你一心想著上官陌,我決計不會再為難你們。但如果,我是說如果,」他強調了一聲,「有朝一日你不要他了,或者他不要你了,屆時,請你給我個機會靠近你好不好?」
他說得何其小心翼翼又何其直白,蘇淺一下子不知道該作何反應。這個人傻得真是令她頭疼又心疼。但她心里卻明白此時若給他希望無疑是害他,深吸了一口氣,語氣冷然道︰「表哥,我希望你能放棄。不會有那麼一日的,除非他死。不,除非我死。」說到這里,她似明了了什麼,續道︰「三年期滿,我便會回蘇國,這個女王爺的身份,並不能成為束縛我的繩索。表哥你別抱什麼希望了。」
楚淵笑容里流淌過一抹傷色,默了一瞬,眼望向天空,嘆道︰「我不會抱什麼希望。但短時間內也不可能忘情。且讓時間來做決定吧。或者讓我得償所願,或者讓我孤獨終老,全憑老天的意思。倘或我能夠愛上別的姑娘,最好,倘或不能,淺淺,而你又是一個人的時候,就給我一個機會,如何?」
蘇淺腦子一瞬停止轉動,愣愣地月兌口而出︰「好。但你得保證,你要對別的姑娘敞開心扉。你若一直固執己念,我是不會給你機會的。」
話一出口,她回想起自己說過了什麼,恨不能自己給自己嘴巴縫上。這話若是飄到上官陌耳中,他非扒她一層皮不可。她便訕訕一笑︰「表哥,你能不能當我什麼都沒說過?」
楚淵收回目光,唇角勾起一抹笑,彎彎的好似弦月,煞是好看,聲音清越起來︰「我已經記在心里了,不能。」
蘇淺臉上布上愁容,咬著下唇思量半晌,道︰「這話你別讓上官陌知道,他會剝了我的皮的。」
楚淵笑著點了點頭,還未說什麼,就听凌空里驀地傳來一個微沉的聲音︰「你說了什麼,不讓我知道?」
蘇淺臉色白了幾白,嚇得兩腿顫栗有要倒下去的頹勢。楚淵將她攙了一攙,笑對不遠處負手而立的上官陌道︰「她今日被我父皇封了個王爺,心里正郁悶呢,打算要向我父皇報復,怕你知道了不允,所以說了那句話。陌太子別介意。」一番謊話編的滴水不漏,且臉不紅耳不赤,是個說謊話的好手。
上官陌上下打量了一眼蘇淺。蘇淺兩股顫顫,嘴角扯出抹笑來,刻意得令人想立刻將那抹笑揉吧揉吧揉碎了才好。
「過來。」上官陌向她招了招手。她顛顛兒地跑向他,笑得諂媚︰「你來接我了。快走吧,我餓死了。給掛個王爺的破餃又不頂飯吃,那個壞老頭子不安好心。」狀似無意地將楚淵的謊話又囫圇了囫圇。
上官陌輕笑了一聲︰「那樣就可以自立府邸了,有何不好?」蘇淺剛覺得他說得有理,正要高興,卻听他頓了頓,話音一轉︰「你最好是因為這件事瞞我,不然,就如你所說。」
蘇淺听見自己牙齒打了個冷戰。 的。剛因為可以搬出去有自己的府邸而生起的那點喜悅被嚇得跑了個無影無蹤。
干笑了一聲,挽住他胳膊往宮門外拖,「哪里還能有別的事情?你淨多想。」
楚淵在後面揉了揉鼻翼,抬頭望天。那人在那里站了半天了,那傻丫頭愣是沒發現。不知道晚間會不會真被扒皮抽筋。他抬頭望天,天空冷得湛藍,連一絲兒雲彩都沒有。他替她打了個冷顫。
一不小心,一腳踏進花圃,他踩著花圃里未打掃的雪往前走去。咯吱咯吱的。
蘇淺恨死楚淵了。她覺得他一定是故意的。明知道上官陌在那里還逗她說那番話。還故意編誆戲弄于她。真是個邪惡的人。她決定從此將他的信用度降為負數。
看著自己脖子以下至全身一只一只振翅欲飛的粉蝶,沒有一萬也有八千。真不知道那個惡魔怎麼那麼有恆心有毅力給她一個一個吻出來,還是大白天的。尤其是脖子上,滿滿都是。她思索著明日該穿什麼衣服上朝才能遮掩過去,要不戴個面紗。立馬又否決了自己。那豈不是此地無銀?後來靈機一動,想干脆罷工算了,正好可以表示一下對楚皇封她一個王的不滿。
想到這里就又高興了起來,可以罷工睡個懶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