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馬隊伍到了新學府前,匾額上是袁靖手書的雲都女子學府六個大字,清秀中透著遒勁筆力。
呵,這是她和袁靖共同創造的又一驚世手筆。
上官克下馬步履從容地進府,蘇淺並沒有跟來。想來,她是要在大門外秀一場。他翻了翻白眼,這麼好的機會,她若是不好好利用起來導一導輿論風向,他克三就甘心從此由她驅遣。
果然,他還沒走出三步她就開始聒噪了︰「各位父老,今日是西月克三王爺娶妃的正日子,承蒙大家看得起來觀禮,蘇淺在此謝過大家。稍後蘇淺請大家入學府吃流水席,請賞光賞光。今日蘇家大喜,你們要問為何是蘇家大喜?嘻嘻,」她故作神秘一笑,「因為克王妃乃是我的義妹夢兒,說起我這位義妹,大家可能不熟悉,因她一直長在深閨人未識嘛。但我這位義妹實在是個博學多才又溫良恭儉的絕世好女子,唔,等女子學府開課了,我義妹夢兒還會出任學府先生,教授琴棋書畫。大家家里有女娃子的可放心送入學堂學習,我保證幾年後一定會學成個知禮懂儀人才俱佳令人艷羨的女子。到時大家怕是定要贊一句,誰說女子不如男!」
人群里就炸了鍋了。
夢兒何許人,沒人知道。但掛上蘇淺的名頭,即使養在深閨也叫人神往不已。
竟然克王妃不是錦榮公主。那今日公主迎駙馬算怎麼個事情。
消息以迅雷之勢向四面八方傳去,雲都每條街筒子都圍滿了人。並以這種極速向城外傳播。
大約不出幾日,就會天下無人不知了。
上官克將新娘抱出了學府大門。人群倒吸了一口冷氣。克三王爺忒寵這位新王妃!居然是親自抱出來的!
克三王爺從容地將新娘抱上了轎,嘴角那一抹魅惑的笑惹得人群里的女子幾欲昏厥,如果那懷中的女子是自己該有多幸福!立時死了也值了!
蘇淺朝他挑了個媚眼,他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大庭廣眾之下眼風來去,居然沒一個人發覺……發覺了也沒有敢多想的。
迎親隊伍在熱鬧的嗩吶聲中悠然開往惠王府。人們方驚覺克三王爺他出門時正是從惠王府邸出來的!這里面是怎麼個關系呢。惠王也忒重待這位克三王爺。難道是因為他是陌太子的三哥?不是說惠王和陌太子情殤嵐茨已然決裂了麼?難道只是謠傳?也是,愛得那樣深的兩個人,一直是人們眼中的神仙眷侶,怎麼可能就決裂了呢。
人們的想象力忒豐富,能聯想上的不能聯想上的人都聯想上了。
司儀高喊著拜天地之時,人群就又炸鍋了。因公主府的隊伍來了。
人群中就有腦子靈光的在猜測,這件事的幕後怕是不簡單,恐與惠錦二人的恩怨有關,恐關系還頗深。這,這怕是惠王擺了錦榮公主一道!天,這是皇家的一則驚天恩仇錄!惠王手段忒高!二王爺家的臉……
丟盡了。
隊伍堵在門口發怔,這是怎麼個情況!搶親?雖然一貫是有這個風俗,但沒有听說過搶女婿的,且還是公主的駙馬!誰人這麼大的膽子,忒叫人敬佩!
意識到怎麼個情況,腿快的長腿小廝就飛奔回了公主府報信去了。不出片刻,便搬來了風風火火的二王爺,直剌剌就闖進了惠王府。一眼看見端坐的蘇淺,二王爺就怒了︰「淺淺,這是怎麼回事?這,這一身喜裙頭遮蓋頭的女子是誰?」
蘇淺懵懂︰「咦,二舅舅親自來迎女婿啊,克三你何德何能,竟!」
人群中就爆發了哄堂大笑。也不知是誰那麼大膽帶的頭。惠王忒調皮。忒月復黑。
二王爺楚子非黑了臉。
克三王爺笑得魅惑︰「岳丈大人請上座稍等片刻,待小婿和王妃行完了洞房禮,就隨岳丈大人去和錦榮公主行大禮。」說得忒客氣,忒有禮。
人群中笑得已是不行,連王妃在蓋頭下都輕顫起來。這個婚禮……
蘇淺卻還能繃住了笑,繼續懵懂︰「咦,克三王爺,你行禮的這位竟不是錦榮公主麼?你,竟!」小手一拍桌子,「你欺人忒甚!還請我來給你證婚,你這不是害我做不是人的事麼!」
克三心說,你做的可不就是非人的事麼。
「這婚,我,我不證也罷!」一甩手就負氣站了起來,準備揚長而去的時節,瞪了司儀一眼︰「不是還剩一項送入洞房麼?還不請克三王爺好好洞房!克三王爺,你最好能洞出個花樣來,否則,怎對得起本王擔個非人的聲名!」冷哼了一大聲,甩袖直去,路過雲二王爺時,糾結地瞧了他一眼,大嘆一聲︰「二舅舅,我,我對不住你,竟然無意中做了這麼二百五的事情!但,木已成舟,禮都成了,二舅舅節哀,還是想想辦法保一保臉面吧,淺淺,淺淺沒臉呆在這里丟人了。」
拂袖遮面扒拉開人群飛遁了。
司儀姓景名胥,如果有去過雲都醉春樓的人朝他看一看,會發現這個斷臂的司儀面熟的很。景胥呆蒙了一瞬,不知死活地高喊︰「送入洞房!」
克三王爺握著王妃的手從從容容就奔洞房去了。二王爺臉黑成烏雲翻滾。
蘇淺卻遁到了袁靖和綠桐的婚禮上。她進門時,恰遇看熱鬧歸來的袁副丞和副丞夫人。她黑了黑臉。奇人奇事她見得多了,但大婚之日還去湊人家大婚熱鬧的人,她第一次見。再望一望僅掛了幾匹紅綢貼了幾張喜字的院子,忒清靜。倒是菜園子里沒忘了掛幾匹紅綢。袁靖,真節省。
袁副丞朝她拱手︰「惠王這一出戲導得精彩!」
副丞夫人指著蘇淺,繃住笑︰「你,竟!」
蘇淺翻翻白眼揮揮手︰「趕緊換喜服去吧,誤了吉時不是叫我蘇淺做非人的事麼。」
袁楚二人大笑著去了。你做的非人的事還少麼!
蘇淺悶著頭往前走,想象著楚二王爺接下來撐著一張豬肝臉等克三行洞房禮,就忍不住想要爆笑。天下人也會忍不住要爆笑。這個笑話,怕是要笑個一年半載,將蘇國的輿論風頭壓一壓。如此,甚好。悶頭拱進一個溫熱的懷抱,翻著眼皮瞧見那一抹紫雲色,蘇淺扭頭就溜。
紫雲般貴氣飄逸的楚淵一把就揪住了她。眼楮里是繃不住的笑,聲音里卻是慍怒︰「淺淺,導的好戲啊!」
蘇淺一副水袖遮臉,干笑︰「表哥哪里話,這事和我有什麼干系?表哥該去找當事人克三才是。」
「克三哪里有這般狡詐心思,怕是背後有人指教啊。」楚淵挑眉,伸手將她遮臉的袖子拂開。
蘇淺將臉再轉了半圈,背著楚淵的眼楮︰「克三的狡詐聞名于世,表哥難道沒听說嗎?話說,表哥不是該代替病重的皇上舅舅去主持錦榮公主和駙馬爺的婚禮的麼,怎的還在這里磨蹭?」
她意圖轉移他的注意力,他卻不上當,勾住她的肩膀將她拖到與他目光相接的姿勢,勾著壞笑︰「副丞的大婚,我作為一國太子也是該來賀一賀的,以彰顯上峰對下屬的體恤之意。相信克三王爺可以理解我,不會責怪。倒是淺淺你,我又沒說明你是導的何戲,你緣何就知道我是在說克三王爺克駙馬的事?」
蘇淺磨了磨牙,恨不得舌頭咬掉︰「嘿嘿,這個不難猜啊,眼下最熱鬧的戲不就是那一出嗎?表哥還是趕緊看看去吧,二舅舅正火著呢,找不著你,該去皇宮找皇上舅舅去了,你不想皇上舅舅被他氣死吧?」
楚淵挑眉望住她︰「若說生氣,也不會是生他的氣吧?」
蘇淺推了推他握著她肩膀的手,疼得齜牙︰「生誰的氣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別氣壞了。」
「那不如你和我一同去看一看,想當初父皇的命還是你救回來的,本著負責到底的態度,你很該管一管,不然豈不浪費了咱們倆的心血?」楚淵牢牢扣住她,眉梢微挑。
一向並沒有蘇淺說不通說不過的人。所以偶遇著說不通說不過的人的時候,蘇淺就可能會急得跳腳撒潑,譬如現在︰「表哥你什麼意思嘛,是我設計的又怎樣。但表哥你本事逆天不可能不知道我要做什麼,你不阻止,不就是種默認,要由著我玩麼?」
「我是不是將你慣壞了?」楚淵的手松了松,終于藏不住眼底的笑意,流露出來,蘇淺抓著時機忙從他手底下逃月兌出來,揉著抓痛的肩膀沖他齜牙。
「不是打算要體恤你的賢臣麼,瞧,人家都換好喜服出來了,還不去替他們主持成親禮?」蘇淺白了他一眼,想來想要甩掉這個包袱極難,她打算不再做無用功,接下來在自己可以接受的範圍內由著他擺弄。這個範圍的底限是,絕不放過楚魚。
袁靖和綠桐站在廊下揮手致意,相對于上官克和楚夢的盛裝,這一對的著裝簡單得和平民百姓的新婚裝沒什麼兩樣,男子沒有金冠華服,女子沒有鳳冠霞帔,就是一件大紅的衣裳,甚至一件多余的飾物都沒有。但兩人就那樣手牽手站在廊下,相視而笑的樣子簡直艷冠天下,再沒有人能比過他們此時的風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