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熒熒,柔軟而溫暖。
半個時辰之後,沐扶夕將兩封信分別放在了婉晴和孀華的手上。
「小姐,這是……」婉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信,又轉眼看了看孀華手中的信。
「婉晴,你的信待到那個送信的人來取時,你給他便好是了,至于孀華……」沐扶夕說著,拉住了孀華的手,「滿堂春在每次下了朝堂之後,他都會走同一條道出宮,而那條小道上有一處涼亭,叫翡翠亭,明日你辰時便去那里等著,如果要是見只有滿堂春自己路過,便將這封信給他。」
「是,小姐,奴婢明白了。」沐扶夕慎重的眼,讓孀華不敢有半分的遲疑,直接將信揣進了自己的懷中。
她不知道這封信上沐扶夕究竟寫了什麼,但是她很清楚,若是沐扶夕連交代的話都是這般謹慎,那麼這件事情便絕對馬虎不得。
婉晴似乎對于孀華拿著那麼重要的信件有些不開心,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信,扭捏了半天才將信揣進了袖子。
沐扶夕掃了一眼婉晴的樣子,對著她們二人擺了擺手︰「你們都下去吧,我累了。」
「是,小姐……」
隨著二人的離開,屋子里再次陷入了安靜,沐扶夕靜靜站在台案後許久,才慢慢走到了桌邊,靠著桌子坐在了椅子上。
看著桌子上那一碗還在冒著熱氣的濃褐湯藥,她慢慢勾起了自己的唇角……
疼不能白疼,痛不能白痛,既然滿氏一族如此對沐氏步步緊逼,那麼便不要怪她在關鍵的時候反咬一口。
說她心狠也好,罵她手辣也罷,她絕對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弟弟,也被卷進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之中。
「太子駕到——」
一聲帶著喘息的高喊聲傳進了屋子,讓沐扶夕一愣,快速掃了一眼桌子上的湯藥,不再遲疑的端起湯碗的喝了起來。
紹凡自幼便喜歡看書,隨著他年齡的增長,他所看得書籍也慢慢變得廣泛了起來,她油然記得曾經去紹凡寢宮的時候,見著紹凡的桌面上攤開著基本關于醫藥方面的書籍,雖然她不敢肯定紹凡對于這方面是要有多精通,但是她都賭不起。
她絕對不能讓紹凡知道那銀簪上涂著毒藥,一來是不想讓紹凡擔心,二來,如果紹凡要是先行因為此事而遷怒了滿氏,那麼她便再沒有了把柄,來換取自己弟弟的全身而退,更有甚者,滿氏一族會遷怒沐氏一族,到了那時,便真的是明槍暗箭了。
「嘩啦啦……」隨著珠簾的滑動聲響起,紹凡邁步走進內室。
放下手中的湯碗,沐扶夕慢慢轉過了身子,看著滿身沾滿了寒氣的紹凡,和他那清秀面頰上揮散不去的疲憊時,心疼的嘆了口氣︰「怎麼不回寢宮?現在都已經是三更了。」
紹凡苦澀的一笑︰「哪里睡得著。」他是想睡,不過就算再過疲憊,又怎能在得知她受傷的時候,自己回到寢宮去安然入睡?
沐扶夕仍舊穿著剛剛的那套長裙,雖然沒有太多的修飾,但卻仍舊沒入華蓮,清沛人心,不過不同于剛剛,此刻的面頰才恢復了一些血色,並不顯得紅暈,不過因為她那與生俱來的純然豈止,倒是讓她在虛弱之時,多了幾分病態的柔弱之美。
他的目光掃過了她的面龐,掠過了她的唇畔,在最終看見她那只纏滿繃帶的手臂時候,眸子一黯,幾步走到了她的身邊,俯身坐在了她的身邊。
「太醫怎麼說的?」他慢慢伸手,托起了她那在紗布纏繞下,明顯粗了一圈的手臂。
「沒有大事,不過就是皮外傷而已。」她淡淡的笑著,似乎現在手背上那一陣陣鑽心的疼痛,根本不存在一樣。
「紫嫻的性子,倒是愈發的沒有個規矩了,明日讓母後把滿氏喚進宮里可好?」他仍舊托扶著她的手。
「紹凡,何必呢。」她安靜而笑,「她如今傷了我,我若是一直不說,她便會忌憚著此事,消停一些,若是你驚動了皇後娘娘,那我的消停日子,也算是到頭了。」她說的就像是個玩笑。
「扶夕,你就是太過懂事了。」他無奈的嘆了口氣,濃濃的寵溺自眼角化開,「懂事的讓我不能不心疼。」
「其實我就是故意懂事,然後讓你不得不心疼。」她笑的狡黠了起來,對著他眨了眨眼楮。
其實,若是看見爹爹的信,她也不會讓紹凡知道那銀簪有毒,因為她不想讓他太過為了自己而操心。
但是現在,滿氏一族不停的給沐家提出條件,這讓她不能再無動于衷,她當初為了能留在紹凡的身邊,而不顧娘親的勸阻,執意讓沐氏一族幫助紹凡,已是不孝,如果現在連這點小事都不能為了家族,父母,弟弟所分憂的話,那麼她真的就是太過自私了。
「恩。」紹凡寵溺一笑,伸手掛了下她的鼻尖,「你贏了。」說著,並沒有收回自己的手臂,而是直接穿過了她的腋下,將她騰空抱了起來。
「唉?」沐扶夕一愣,抬眼朝著紹凡看了去,當對上他那一雙似夜空般群星閃耀的雙眸時,很是不爭氣的紅了下面頰。
不知道為什麼,哪怕是她和他再過熟悉而了解,可當她近距離看著他的時候,永遠會燒紅了半邊的面頰。
緊了緊自己的手臂,他轉身抱著她朝著床榻的方向走了去︰「受傷了便更加不能熬夜了,趕緊睡吧。」
沐扶夕微微一笑,動了動身子,輕輕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就算是隔著加了棉的衣衫,她仍舊是能感受到他身體傳達給她的溫暖,和他那特有清香。
微微傾下腰身,他將她放在了床榻上,正要直起身子,卻忽然發現自己的脖頸一勒,垂眸朝著始作俑者看了去,便是對上了一雙帶著笑意的眼。
他無奈又寵溺,看著她難得調皮的樣子,啞然失笑︰「還說自己不是個孩子嗎?」。
「如果有你疼著,那就一輩子當孩子好了。」她也跟著笑,眉眼彎彎。
听著她真誠而依賴的話,他的心髒不知為何,忽然緊緊的一窒,像是被悶錘狠狠的敲在了心坎上,疼的連呼吸都像是帶著刺。
眼前,忽然浮現出明黃的床幔,明黃的流蘇,一切的明黃,晃照在他的雙眼前,刺的他的雙眸,是想要流淚的疼……
察覺到了他的笑容有些不太一樣,沐扶夕以為是勒緊了他,不禁趕忙松開了自己的手臂︰「紹凡,你怎麼了?」
「……」
「紹凡?」這次沐扶夕是真的嚇著了,她猛然坐起了自己的身子,顧不得手臂的疼痛,伸手朝著他的眼前晃了去,「紹凡你還好麼?」
忽然,他拉住了她的手腕,因為用力而指尖泛白,帶著想要掐斷她手腕的力道,死死的握在掌心之間。
「嘶……」他的用力,牽扯到了她的傷口,鑽心的疼順著傷口蔓延至心,疼的她當即留下了冷汗。
不知是她疼痛的驚呼,讓他回了神,還是手中的濕滑,觸動了他的神經,猛然間,他松開了對她的鉗制,垂眸朝著她看了去,當看見滿是冷汗的她時,是他心疼的抱歉。
「扶夕,我……」
「紹凡,你怎麼了?」她顧忌不到自己的疼痛,眼中是對他的深深擔憂。
「沒……」他笑著伸手,撫模了下她的面頰,看著她擔憂的眼,揚起唇角,「可是弄疼你了麼?」說著,垂眸朝著她的手背看了去。
「沒有。」她笑,將自己的手別在了自己的身後,額頭上的冷汗不斷的落下面頰,手背上的刺痛一波接著一波的叫囂著,然就是這樣,她也仍舊面帶微笑,假裝自己很好。
她的閃躲,讓他的心再次一疼,以為是自己的魯莽嚇著了她,倒也不去強迫著拉她的手臂,而是直接伸手,將她摟在了懷中︰「扶夕,對不起,嚇著你了……」
聞著只有他才有的那份屬于陽光的清香味,她笑著搖了搖頭,放松自己的靠在他的懷里,沒有半分的責怪︰「紹凡,無需和我說對不起。」因為她在他的身邊並沒有受到傷害。
摟著她柔軟的腰肢,他輕輕嘆了口氣,「扶夕,我只是不想傷害你。」
「你並沒有傷害到我。」能不能傷害到她,要看她是不是心甘情願。
「扶夕……」側臉,吻上她松散在腦後的青絲,滿心的疲憊,似乎在這一刻全部煙消雲散。
「當當當……」
更聲響起,她抬眸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見窗外已是蒙蒙的亮,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紹凡,你回去睡一會吧,過幾天便是祭奠大禮,現在朝中並不是所有的臣子都站在你這邊,你必須要養精蓄銳,隨時防患于未然。」
他微微一笑,眸中疲憊乍現,慢慢直起身子,輕輕嘆了口氣︰「扶夕,你為何總是能這般,默默站在我的身邊,為我考慮好一切?」
她仰頭,微笑︰「因為你是紹凡。」身後的被褥早已被傷口流出的血滴浸透,然她一動不動,就這樣看著他斂目微笑。
看著她始終如初是默默堅定,疼的是那般難以附加的,是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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