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晚,是一如既往的寂靜。
沐扶夕在孀華與婉晴的攙扶下,慢慢邁進了由鵝卵石砌成的浴池之中,熱氣隨著她的進入,團團升起,將整間屋子,襯托的飄渺而模糊。
這間屋子,整個被鵝卵石鋪墊而成,除了中間有一個四方形,可以容納十幾人的浴池之外,再無其他的建築。
這里又叫叫做暖溫閣,因為冬日里就算屋內升再多的銀碳,但在屋子內淨身還是會感覺到冷,所以每每到冬季,每位貴妃以及皇後,都有資格來這暖溫閣淨身。
「小姐似乎不開心?」婉晴將熱水,輕輕灑在沐扶夕的後背上,看著那燭火下,瑩潤而又潔白的肌膚,輕輕的開了口。
今日下午,從太監宣讀了聖旨之後,沐扶夕便是一直的心事重重,似乎封後對于她來說,本就不是一件好事。
沐扶夕輕輕()的搖了搖頭︰「只是累了。」
「小姐難道是在擔心延和公主的事情?」孀華撒了一些干花在浴池之中,輕輕撥動了一下浴池之中的清水。
沐扶夕淡淡的一笑,並不說話,因為她無力反駁,因為孀華確實是戳在了她深深的擔憂上。
今日那前來宣讀聖旨的太監從暉仁宮離開之後,並沒有朝著其他的寢宮走,而是直接朝著鳳鳴宮的方向去了,這說明,紹凡只是在登基之後立她為了皇後,而對延和並沒有冊封。
說實話,當她看著那群小太監朝著鳳鳴宮的方向走去時,她是溫暖的,因為最起碼,她在紹凡的心中,仍舊是那樣的獨一無二,紹凡並沒有因為其他的事情,所動搖對她的承諾。
但是相對于溫暖,她更多的是擔憂,因為她很清楚,如果紹凡當真不冊封延和的話,將會意味著什麼。
輕輕的呼出一口氣,沐扶夕放松四肢的朝著身後的卵石壁靠了去,輕輕閉上雙眸,淡淡的道了一句︰「你們兩個先出去吧,讓我自己呆一會。」
婉晴似乎很是不放心沐扶夕,正想要開口,卻是被孀華拉住了手臂。
孀華一邊對著婉晴搖了搖頭,一邊輕輕的回應︰「是,小姐。」說著,不顧婉晴的擔憂,拉著婉晴一同出了里屋。
「孀華,你干嘛!」出了屋子,婉晴掙月兌開了孀華的手。
「你沒看見小姐心情不好麼?既然小姐讓我們出來,我們就出來好了。」孀華淡淡的道。
婉晴有些委屈︰「我本來還想開導開導小姐的。」
「噗嗤……」孀華笑了出來,「就你?還是算了吧,你在這里守著,我去趟茅房。」
「恩。」婉晴點了點頭,目送著孀華離開。
待孀華的身影消失在暖溫閣附近之後,婉晴忽然收起了自己臉上的笑容,轉身朝著暖溫閣西側,另一處的小溫泉走了去。
她想,難得沾了小姐的光來這里一次,反正這里安全的很,她也趁機去淨一子好了,只要自己動作快一些,趕在孀華之前回來,就不會被人給發現的。
暖溫閣內,毫不知情的沐扶夕,仍舊靠在卵石壁上小憩著,暖爐之中上好的蘭花香,伴隨著蒸汽愈發濃烈了起來,幽幽襲人,讓沐扶夕下意識的想要熟睡。
她滿身賽雪的肌膚,在橘色柔光的襯托下,更加瑩潤而凝脂,瀑布一樣的三千青絲,隨著她的仰面,像扇子一樣鋪蓋在她身後的石台上。
此刻的她,面頰潮濕,濃密而卷翹的睫毛,掛滿了滴滴晶瑩的水珠,如此安靜的她,猶如一只煜煜展屏的孔雀,美麗的不可方物。
「唰……」一道凜冽的寒風,吹動著周圍的拉住急速跳動了起來,吹打在沐扶夕露出水面的肌膚,帶起那凝脂肌膚上陣陣細微的戰栗。
靠在卵石壁上的沐扶夕顫動了幾下睫毛,感覺到了一陣殺氣的襲來,不過她深知那殺氣距離她的位置似乎還很遠,所以她決定暫時先不動聲色。
她能感覺到,似乎那一抹殺氣的來源,也在觀察著她,她雖然並沒有睜開雙眸,但強烈的感應,還是能讓她清楚的感覺到,那投擲在自己身上的凌厲視線。
沐扶夕繃緊自己的身子,慢慢伸展開手臂,模上了那台階上的衣衫,準備隨時蓄勢待發。
不過,這個來人到底是誰?
她很清楚的感覺到,正在看著自己的人呼吸聲極其的輕淺,如果不是內力深厚的人,完全做不到如此。
況且,她從剛剛開始一直到現在,沒有听到任何的腳步聲,這表示,此刻正在無聲無息打量自己的人,絕對是一個武功高手,而且,還是一個受了傷的武功高手。
因為從剛剛開始,她便清楚的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時間在這種詭異的安靜之中,一點點的劃了過去,沐扶夕靠在卵石壁上一動不動,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的一雙耳朵上。
忽然,那濃重的血腥味,由遠及近的順著她的身後襲來,夾帶著一種陌生的殺氣,徹底的將她籠罩了起來。
沐扶夕知道此人現在已經站定在了自己的身後,不再遲疑的睜開雙眸,一把拉過衣衫遮蓋住了自己的前胸,一把抓住了那站定在自己身後的黑影。
此刻的她,像是一條蜿蜒在水中的水蛇,身姿曼妙卻靈活自如,她後退一步,帶動手臂,將那黑影朝著自己的方向拉了過來。
「噗通——」一聲,那黑影被沐扶夕拉扯進了浴池之中,一時間水花四濺,片片花瓣隨著水花飛起水面,再如同花雨一般的從半空之中緩緩落了下來。
沐扶夕單手將那黑影抵在卵石壁上,待花瓣全部落下之後,她徹底看清了面前這個黑影的樣貌。
面前,是一張五官分明而深邃的男子面龐,他劍眉微鎖,鼻梁挺直,菲薄的唇緊緊的抿成一條直線,讓他整個人都顯得狂傲而不羈。
他滿頭的長發,高高束起在腦後,將他深邃的五官全部**出來,是不可言喻的英姿颯爽。
就在沐扶夕看著他的時候,他也在觀察著沐扶夕,一雙睿智到容不得人猜疑的眸子,是滿滿的打量。
「你是誰?」在這讓人壓抑的安靜之中,沐扶夕輕輕動了動唇畔。
那男子擰了擰眉,一雙如鷹一樣銳利的眼中,竟是夠帶起了滿滿的笑意︰「你猜我是誰?」
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女子,沒有害怕,沒有慌亂,目光冰冷,面色如常,這份難得的冷靜,讓他著實有些好奇。
「將死之人。」沐扶夕冷冷一笑,那一雙清透的眸子,似乎快要凝結成冰。
「你在開玩笑?」男子似乎根本不懂沐扶夕在說些什麼。
沐扶夕不再開口,而是忽然從冰冷的面頰上,扯出了一絲微笑,隨後,在男子不明所以的目光之中,忽然伸手,一拳打在了男子的傷口上。
「恩……」男子被沐扶夕打得幾欲窒息,本就在流著血傷口,更是血流不止,那絲絲的猩紅,順著他的胸腔,流淌而出,染紅了附近的清水。
「我再問你一次,你是誰?」沐扶夕緊緊鎖著男子的眸子,身上徒然增添了比男子還要甚的殺氣。
「想殺便殺,何必問我是誰?」男子似乎放棄了掙扎,微微仰起面頰,放松身體靠在了卵石壁上,「但是在殺我之前,麻煩你把衣服穿好。」
經由他這麼一說,沐扶夕才想起來自己只是將衣衫圍在了身上,垂眸朝著自己的身前看了去,只見她大片大片白皙的肌膚,正在那衣衫下忽隱忽現著。
松開了鉗制著男子的手臂,沐扶夕轉身伏進水下,不過是片刻的功夫,便在水下穿好了衣衫。
但是已經完全被打濕的衣衫,緊緊貼在她的身子上,讓她不方便邁上石台,所以她仍舊站在浴池里,冷冷的與那男子四目相對。
那男子似乎搞不懂沐扶夕的意思,懶懶的道了一句︰「你不殺我了?」
一陣寒風順著敞開的窗子襲來,佛起了他滴著水珠的碎發,讓他一張掛著笑意的面龐,更顯得妖冶而不羈。
沐扶夕緊緊盯著他的面頰︰「殺你無需我動手,我只要喊一聲便足以。」
男子挑了挑眉,似乎並不害怕︰「那你在等什麼?」
沐扶夕淡淡的道,沒有任何表情︰「我覺得我見過你,但我想不起來了。」
「呵……」男子先是一愣,隨後譏諷一笑,「這個時候,似乎不太適合調情。」
「我也是這麼覺得的。」沐扶夕開口的話語,仍舊是淡淡的,「所以,趁著我還沒有改變主意之前,請你離開。」
男子根本不相信她的話,只是仍舊譏笑︰「你這個女人還真是讓人捉模不透。」
沐扶夕輕輕一笑,隨後轉身背對著男子︰「我不會在你沒有防備的時候動手,我只是不想讓自己以後後悔。」
她說對他熟悉,並不是說說而已,這種熟悉,雖然很是久遠,但卻是那樣的清晰,可是,她就是想不起來他是誰。
「你……」這一次,男子臉上那譏諷的笑意,全部退了下去,他再次仔細的打量起了沐扶夕,似很不肯定,又有些懷疑的道了一聲,「你是沐扶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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