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時剛過,沐扶夕便在孀華和婉晴的喚叫下起了身子,由著早已等待在暉仁宮門口的丫鬟洗漱換裝。
一夜未眠的沐扶夕,安靜坐在銅鏡前,順著鏡內看著那些宮女手腳麻利,且動作細致的為自己盤繞著牡丹鬢,扣上千絲若紅的赤鳳耳環。
「皇後娘娘,可以起身了。」
待儀容整理得當之後,沐扶夕又在宮女們的攙扶下,緩緩站起了身子,再由其他宮女為她穿戴上大紅錦衣。
丑時三刻,沐扶夕終是整理妥當,由著婉晴與孀華雙雙攙扶在左右,伴隨著門外悠揚且久遠的銅鑼聲,邁步走出了暉仁宮的大門。
因為是送先帝出殯入皇陵,所以在整個過程之中,沐扶夕不得坐轎搭攆,只得在她人的攙扶下,一步步朝著泰安門走著。
清晨的寒風,似夾雜著無數細碎利刃,時不時的打在眾`.``人的面頰上,在所有人都暗自期盼太陽來臨之時,只有沐扶夕,淡然自若,面色平靜的看著前方的路,不吭不卑,不驕不躁。
她就像是一天女誤入了凡間,在她的身上,似讓人感覺不到任何的寒冷和苦痛。
隨著沐扶夕離著泰安門越來越近,天上那被烏雲遮住的日頭,也終是慢慢顯露了出來,待沐扶夕邁進泰安門時,遲來的光線,終于掙月兌雲層,照射在了大地上。
此時的泰安門前已經聚集了許多人,有站在兩邊的宮女太監,有怕誤了時辰而早早趕到的文武百官。
「當——當——當——」
忽然的銅鑼想起,使得這些正在悄悄的打著哈氣,亦或是白無忌聊的望著天的人,一時間將視線統統朝著泰安門的拱門處望了去。
「皇後娘娘到——」
一聲太監尖細的嗓音,打破了泰安門前片刻的寧靜,當沐扶夕簇擁而來,走入所有人視線時,是在場每一個人過于驚艷的呆滯。
陽光下,沐扶夕著碧霞羅大紅煙紗裙在身,那長長的拖地裙尾,像是扇子一般逶迤在她的身後,外披雪白貂裘小坎,雖是極致的艷紅與素淨的純白相互搭配,卻讓人不覺得有分毫不協調之說。
牡丹鬢,鳳飛簪,賽雪的肌膚只抹了淡淡胭脂,用螺子黛勾出的柳眉是那般的勾人心魂,殷紅的小巧薄唇扯出一抹弧度,是這般的讓人靡靡之戀。
在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沐侯府的掌上明珠有著一張花容月色的面龐,將太子迷惑得從小便失去了魂智,並揚言出了「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可笑誓言。
但是他們不知道的是,原來沐扶夕美起來的時候,可以如此美麗,她就好像是一種披著艷麗外表的劇毒之藥,讓人明知道陷入其中的危險,卻讓人窒息而著迷的欲罷不能。
因為輩分最低,所以要提前趕來的延和,站在泰安門前,仰首看著慢慢站定在高台上的沐扶夕,一雙潔白的貝齒緊咬紅唇,是她無法言表的嫉妒與火燒。
因為這一刻的沐扶夕,是她不得不承認的美艷,是她不能不點頭的傾國傾城。
「皇上駕到——」
在沐扶夕站穩在高台上的同時,太監尖細的嗓音再次高喚而起,隨著那聲音的落下,一身明黃龍袍的紹凡,在孫聚的陪伴上,登上了高台。
待紹凡上了高台第一眼便望見不遠處的沐扶夕時,也是驚艷的渾身一怔,一雙深不見底的瞳眸,愣愣的看著沐扶夕,甚至是忘記了前行。
在他的印象里,沐扶夕可能是玩略的,也可能是安靜的,更有可能是清透的,但是,他從來不知道,她還有如此嫵媚艷麗的一面。
「皇上……」攙扶著紹凡的孫聚,彎著腰身,不明白皇上好好的怎麼就停下來了,但是為了不耽誤了吉時,他只能撞著膽子小聲提醒著。
紹凡在孫聚的輕呼聲之中,驀然回神,再次抬腳邁出步伐,朝著不遠處的沐扶夕一步步走了去。
他越是靠近,便覺得自己的一顆心越是驚艷,他艷的是,如此的沐扶夕是那樣的美麗怡人,勾人魂魄,他驚的是,這樣的沐扶夕,第一次,讓他感覺到了陌生。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待紹凡終是站定在沐扶夕身邊時,下面的太監宮女,文武百官,以及從始至終都不甚情願的延和,紛紛跪在了地上。
一時間,整個泰安門前好像是泛起了人浪一般,密密麻麻的人影,一排接著一排的磕頭膜拜。
紹凡輕輕牽起了沐扶夕的手,一雙總是溫潤的眸子,第一次被一層冰凍的蕭冷所覆蓋,他靜靜的注視著泰安門前的眾人,沒有任何的言語。
偌大的泰安門前,在這一刻陷入了一種極其詭異的寂靜之中,在這種冷峻且威壓的氣氛下,所有人都深深垂眸望地,不敢抬眸。
這樣緊張且微妙的氣氛,不知道維持了多久,直到站在紹凡身邊的孫聚,高呼了一聲︰「吉時到——送先帝出宮——」所有人才跟著松了口氣,慢慢的站起了身子。
元清規矩,先帝在駕崩之後,要一直停放在宮中的養風閣之中,待下一任新帝登基,才可挑選一吉日送入皇陵。
所以先帝駕崩之後,雖然已經有陸續的妃嬪被送到皇陵作為陪葬,但是先帝一直被安放在宮中,只等著今日送葬之後,再以專人封上皇陵,以此才算是終了。
從泰安門到元清城門還有很遠的一段距離,所以新皇與新後可以坐于馬車,而剩下的那些文武百官,則是要與太監宮女一樣,一直步行到城門口。
沐扶夕和紹凡在孫聚的攙扶下,相續走下了高台,坐上了馬車,然後由撒著白花和元寶的宮女開路,由沐自修帶兵保護,最後再由扛著靈幡的太監在後,一行龐大的隊伍,便浩浩蕩蕩的出了泰安門,直朝著城門走了去。
因為是先帝出殯,所以整個元清成里在今日,都是死一般的消寂,所有百姓均不得出門,所有店鋪均不得開業,所以整個元清成,空蕩蕩的沒有任何人在街上閑逛,家家門板緊閉,窗戶緊鎖。
沐扶夕與紹凡雙雙坐于馬車之中,但卻無人開口說話,紹凡垂眸,無聲的看著孫聚早就安放在馬車里的書籍,而沐扶夕,則是靠在軟榻上,轉眼朝著車窗外望了去。
昨日發生的事情,還在兩個人之間那般真是的存在著,這種從來沒有過的冷戰,讓她和他之間,第一次產生了無法言喻的間隙。
轉眸,沐扶夕的一雙桃眸,無意掃到了對面的紹凡,看著他那唇色如嬰,肌膚如雪的俊柔面龐,是她第一次擔心,怕是他一雙的眉眼如畫之中,再容不得了她的存在。
但是擔心是擔心,她從不為自己做過的事情所後悔,她很明白紹凡現在需要的是什麼,她沐扶夕從不是紅顏,所以也絕對不能做了禍水的事情。
感覺到了她的凝視,紹凡輕輕合上了手上的書卷,抬眸時,四目相對,是他淡然的開口︰「可是冷了?」
他的眼中一片寧靜,沒有了以往的柔和,但他的話語,仍舊是帶著寸寸暖意,輕輕佛著她的心。
沐扶夕輕輕的搖了搖頭,轉目繼續朝著車窗外望了去。
紹凡看著她在精致妝容下,愈發迷惑人心的五官,是他叫囂著的心疼。
扶夕,你可知道,你所做的一切,是在將我一點點推向別人?
沐扶夕屏氣凝神,任由外面淒涼的街景掠過眼前,心生疼痛。
紹凡,你可明白,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想要你坐穩鹿家的江山?
整個隊伍,浩浩蕩蕩的朝著城門處慢行著,隨著孫聚騎在馬背上讀著手中的瞑詞,許多大臣與宮女應景的哭了起來。
天是晴的初透,但這份讓人身心難受的氣氛,卻像是一道無形的枷鎖,悄然無聲的纏繞上了每個人的心房。
持續的哭聲,傳進沐扶夕的耳朵里,讓她平靜的心,也是跟著郁郁寡歡了起來。
差不多過了半個時辰,隊伍漸漸的站定下來,馬車也緩緩靠停了下來,讀完暝詞的孫聚翻身下馬,站在馬車前,輕輕的開了口︰「皇上,皇後娘娘,到城門了。」
隨著孫聚的話音落下,不知何時已經放下書卷的紹凡,猛然渾身一震,透薄的唇,慢慢白了幾分。
沐扶夕見狀,起身上前,拉住了他泛著涼意的指尖︰「紹凡,他是你的弟弟,只是你的弟弟。」
她很清楚,「到達城門」意味著什麼,因為這里不但有,差不多快要十年素未謀面的墨王,還有那排列整齊,駐扎在城門口的幾萬精兵。
紹凡一愣,順著她的聲音,朝著她望了去,當對視上她那雙在精致妝容之後,仍舊清透而無任何雜質的雙眸時,是他從沒有過的安心。
「扶夕,有你在身邊,真好。」他伸手,撫模上了她柔滑的面頰。
她笑容淡淡,拉著他站起了身子,像是一位結發夫妻一般,幫他輕輕整理著衣角上的褶皺。
「走吧。」她不松開他的手指,「讓我陪著你一起去面對。」
他抿唇而笑︰「扶夕,你會陪在我身邊多久?」
她笑,堅定的不容動搖︰「只要你想,我便一直會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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