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清皇宮,暉仁宮。
沐扶夕從走進院子的那一刻,便是感覺暉仁宮里的氣氛不對,等她邁步進了前廳時,便看見了不敢出聲站在一邊的孀華,婉晴,還有正坐在椅子上喝茶的……她的爹爹。
「小姐……」
「小姐回來了?」孀華和婉晴見著沐扶夕,紛紛朝著沐扶夕走了來。
沐扶夕對著她們二人示意一笑,轉眼朝著椅子上的沐自修望了去︰「爹爹怎麼來了?」
沐自修慢慢站起了身子,先是對著沐扶夕跪下了身子︰「微臣參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突入而來的跪拜,讓一向冷靜自持的沐扶夕慌了神色,她趕緊上前一步,同樣跪在了沐自修的面前︰「女兒何德何能,能承受的起爹爹的跪拜?」
沐自修含笑搖頭︰「你現在是皇後娘娘,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當然能承受得起。」
沐扶夕紅了眼眶︰「無論扶夕站在何處,永遠是您的女兒,爹爹您起來說話。」說著,便伸手將沐自修從地上攙扶了起來。
模著這條結實的手臂,沐扶夕的心並不平靜,曾經,她是那麼全心依靠著父親的這雙手臂,因為它足夠結實,足夠強硬,可以為她支撐起一片安逸的天空。
但是現在,隨著歲月的洗刷,這條臂膀早已不如開始那般硬朗,甚至是刻著歲月的痕跡,在一點點的老化。
她身為女兒,不能盡孝也就罷了,現在又何德何能承受爹爹的跪拜?
沐自修欣慰的點了點頭,轉眼朝著婉晴和孀華看了一眼,並沒有說話。
沐扶夕領會,轉身吩咐︰「你們兩個先下吧。」
「是。」
「是,小姐。」
待婉晴與孀華出了門檻之後,還沒等沐扶夕先開口,沐自修便是發出了聲音︰「扶夕,昨日……是爹爹魯莽了。」
沐扶夕一愣,搖了搖頭,攙扶著沐自修坐下︰「爹爹說的這是哪里的話?是女兒倔強了,是女兒的錯。」
沐自修嘆了口氣,抬眼看著身邊的沐扶夕,口氣頗為凝重︰「扶夕,爹爹有話對你說。」
沐扶夕點了點頭︰「爹爹請講。」
「如今滿氏一族在太後的扶持下,已經穩佔朝堂,而新帝雖然並未表明,會給予滿氏一族多大的榮耀,但新帝卻默許了滿氏一族在朝堂之上的獨佔一方,長此以往下去,恐怕早晚有朝一日,滿氏一族會壓過我們沐氏。」
「所以爹爹的意思是……」
沐自修壓低了幾分聲音,拉住了沐扶夕的手︰「無論何時,自保當先。」
「爹爹……」沐扶夕擰眉,不懂沐自修的意思。
「爹爹還有事,就先走了,你只要切忌今日爹爹的話便可。」沐自修說著,當真不再停留,大步走出了暉仁宮的院子。
看著沐自修那經過歲月洗刷而不再挺拔的身影,沐扶夕心中酸楚,微微潮濕了眼眶。
她並不知道今日自己爹爹過來的意思,也想不通爹爹那句話的意思,但是她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從心底慢慢蔓延遍全身。
這種預感,像是有著生命一樣的圖騰,密密麻麻的覆蓋在了她的所有神經,讓她心緒發雜,無法平靜……
「皇後娘娘。」一聲淡淡的呼喚,打破了沐扶夕的恍惚。
回過神,見是孫聚,沐扶夕頷首︰「孫公公。」
孫聚先是單膝跪地,隨後慢慢的站起了身子︰「皇上有旨,傍晚時分,請皇後娘娘前去養心殿用膳。」
沐扶夕靜默了半晌,才點頭︰「有勞孫公公了。」
孫聚其實想要對著沐扶夕笑笑,可是只要一想起,那剛剛被拖出去砍了頭的眾人,便是怎麼也笑不出來了。
「那奴才便是先行告退了。」
剛剛送走完沐自修的婉晴與孀華朝著前廳走了進來,剛巧與離開的孫聚擦身而過。
「小姐。」婉晴邁步進屋,臉上是隱忍不再的興奮,「剛剛奴婢見著一群侍衛,壓著許多的宮女和太監朝著午門的方向走了去。」
「午門?」沐扶夕擰眉。
「是啊!是啊!」婉晴點頭,「估計是做錯了什麼事情吧。」她說著,又小聲的道,「小姐您沒瞧見,那些人哭的呢,簡直是淒慘無比。」
沐扶夕冷眼朝著婉晴掃了去,見婉晴慢慢收起了臉上的笑意,才轉身坐在桌邊,端起了桌子上的茶杯︰「別人的事情,看見了也就過去了。」
婉晴點了點頭,臉上已經沒有了,剛剛因為看熱鬧而興奮的笑意︰「是,小姐。」
一直不曾開口的孀華上前一步,一邊給沐扶夕斟茶,一邊輕輕的道︰「小姐也別怪婉晴那麼興奮,畢竟那些宮女和太監的人數不在少數,而且如果奴婢沒有記錯的話,那里面有幾名宮女應該是在養心殿當差的。」
「 當——」一聲,沐扶夕手指一松,掉落了指間的茶杯,那還冒著熱氣的茶水傾灑而出,迸濺在圓桌上。
「小姐這是怎麼了?」孀華也是驚了一下,趕緊掏出懷中的帕子,蓋在了那熱水上,以防止那滾燙的熱水滑落桌面,燙著了沐扶夕。
「孀華,你確定那些奴才是養心殿當差的麼?」
孀華點了點頭︰「曾經奴婢去內務府領銀炭的時候,曾經撞見過那里面其中的一名宮女,當時她確實是說自己是養心殿當差的。」
指尖慢慢涼了下來,沐扶夕只覺得自己的耳邊「嗡嗡」作響,她本來只是以為早上那宮女的話,不過是紹凡的一句戲言,不想紹凡竟如此當真,難道這就是九五之尊的一言九鼎麼?
究竟是她忽視了龍威,還是她開始變得不認識紹凡了?
豁然站起了身子,在婉晴與孀華的詫異之中,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衫︰「你們陪著我去午門走一趟。」
婉晴一愣︰「現在?」
沐扶夕點頭︰「就是現在。」
婉晴的臉色白了幾分︰「可是小姐,午門現在正要斬首,咱們這個時候過去……」
沐扶夕根本不等婉晴把話說完,便是直接朝著門外走了去。
孀華見了,拉住仍舊站在原地發呆的孀華,一同朝著沐扶夕的方向追了去。
過了晌午的天,有些暗沉了下去,沐扶夕帶著孀華與婉晴匆匆走在宮道上,任由寒風掠過發梢,打過面頰。
孀華跟在沐扶夕身邊這麼久,從來沒見過沐扶夕露出過如此緊張的表情,不禁趁著風停,輕輕的問了一聲︰「小姐,究竟是出了什麼事情?」
望著前面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宮路,沐扶夕輕輕的嘆了口氣,對于孀華和婉晴,她並不打算隱瞞什麼,所以便是將今兒早上的事情盡數的告訴給了她們。
婉晴听了,有些不屑︰「小姐,如果事情要真是如此的話,小姐根本無需自責才是,是那群奴才命不好而已,再說了,也許是皇上心情不好,所以才借題發揮,小姐又何必現在為了她們奔波在寒風之中?小姐可是皇後娘娘,千金之軀,她們不過是一群奴才而已。」
「放肆!」沐扶夕擰眉,出口的聲音,是比寒風還有魄力的責教,「人的身份可以有高低之分,但人的生命從來都沒有貴賤之別,轉世投胎並不是我們能夠選擇的,所以我們並沒有權利以自己的利益,去迫害他人的生命,哪怕他是那般的微不足道!」
「小姐消消氣,奴婢知錯了。」婉晴被蘇瑾厲聲呵斥的沒了言語,當即閉上了嘴巴,垂下了雙眸。
孀華見婉晴又被沐扶夕給斥責了,不禁無奈的搖了搖頭,輕輕的道︰「小姐,奴婢總覺得,其實這件事情,小姐大可以直接去找皇上,犯不著小姐自己前去午門,況且午門殺氣太重,小姐畢竟的千金之軀,沾染上了血氣總歸是不好的。」
沐扶夕談了口,白色的哈氣融進了冰冷的空氣之中︰「皇上是九五之尊,怎可君有戲言?我可以去找紹凡理論,但是我絕對不能去找皇上求情。」
孀華一愣,一股莫名的悲哀涌上了心頭︰「難道小姐是覺得……」
「沒錯。」沐扶夕淡然一笑,「君無戲言,皇上就是皇上。」
孀華有些替沐扶夕不是滋味︰「可奴婢一直覺得,對于小姐,皇上應該是始終如一的。」
沐扶夕自嘲一笑,雙目平和︰「孀華,在這樣一個亂世之中,輕易不要說出始終如一這四個字,因為我們誰都不知道,我們到底要為了這四個字付出多少。」
如果她要是堅信她和紹凡之間,什麼都不需要做,便會一直的始終如一,那麼她現在就無需這般步步算盡了。
她當然也想讓自己與紹凡一直始終如一的走下去,但是她堅信,在這四個字的背後,是需要她不懈努力的永不停息。
婉晴見沐扶夕與孀華聊得來,心里不是滋味的直泛酸,斟酌了許久,才開了口︰「那小姐現在去午門,是打算救下那些奴才?」
沐扶夕輕輕點頭,眼中是任誰都不可磨滅的堅定︰「自己闖下的禍事,便要自己去承擔,那些人的性命是何其無辜?我又怎能眼睜睜的視而不見?」
「可是小姐,那些侍衛是奉了皇上的聖旨,又怎麼會輕易听從咱們的?」
「不需要听從,我不過是想要拖延。」
「拖延?」這一次,就連孀華都不明白沐扶夕想要怎麼做了。
沐扶夕挑眉一笑,轉眼看著那近在咫尺的午門入口,點了點頭︰「沒錯,拖延。」
關注官方QQ公眾號「17K小說網」(ID︰love17k),最新章節搶鮮閱讀,最新資訊隨時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