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國皇宮,養心殿。
太醫堆了滿屋子,太監宮女形色匆匆,每個人都提心吊膽的小心翼翼,因為他們都知道,此刻躺在里屋床榻上的寶琪郡主,剛剛失了個孩子。
里屋,祁不凡慢慢抽回了把脈的手,走到了靠坐在軟榻上的紹凡身邊︰「啟稟皇上,寶琪郡主只需要精心調養,擇日便可平安無事。」
紹凡點了點頭︰「有勞祁太醫了。」
祁不凡頷首︰「微臣告退。」
隨著孫聚帶著祁不凡出了門,里屋忽然安靜了下去,躺在床榻上的司馬追檬,朝著紹凡瞧了去,咬唇沉默了半晌,輕輕的開了口。
「皇上,您都不來看看臣妾麼?」她紅著眼楮,淚水劃過面頰,她本以為紹凡抱著她回來,是她的因禍得福。
可她沒想到,進了養心殿之後,紹凡便是將她放在了床榻上,不要說是沒有對他加倍呵護,就是正眼都沒看過她一下。
紹凡像是沒有听見司馬追檬的話語一下,單手捏上了自己的眉心,慢慢的閉上了雙目。
司馬追檬見了,更是滿心的委屈,苦不堪言︰「皇上,明明是皇後娘娘讓臣妾失去了這個孩子,皇上現在為何對臣妾漠不關心?」
「呵……」紹凡輕輕一笑,睜開眼楮的同時,一抹寒光乍現,「如果扶夕當真能威脅到你肚子里的孩子,那麼你為何明知道危險,還要去靠近她?」
「皇上,臣妾沒有,臣妾只是……」
「只是什麼?」紹凡冷漠而疏遠的望著她,「只是想找扶夕閑聊家常?司馬追檬,你是拿朕當傻子麼?」
司馬追檬徹底的帶愣住,她雙眼無神而又畏懼的看著眼前的紹凡,此刻那她本十分熟悉的溫潤面龐,顯露出的,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威嚴與震懾。
難道,這便是龍威麼……
她只是想像是平常女子一般,在受傷的時候,能夠與自己所愛的男子撒嬌,可是為什麼現在連這麼一點小小的願望,都成了一種觸不可及的奢侈?
嗤聲一笑,司馬追檬吞咽進唇中的所有苦澀︰「如果皇上早就知道這是一場預謀,又為何還要賞賜給皇後娘娘一巴掌?」
紹凡渾身一怔,袖子下的雙手慢慢攥成了拳頭,指甲深陷在皮肉之中,深邃的眼中閃過一抹無法掩飾的痛。
是啊,他明知道這一切不過是一場陰謀詭計罷了,可為何還要遷怒在沐扶夕的身上?
他究竟是在埋怨她見死不救?還是無法忽視她那在得知司馬追檬小產時,那平靜到不起一絲波瀾的眸子?
她就是太過冷漠和自持了,那到底是他的親生骨肉,他怎能不疼?
「太後駕到——」一聲尖細的呼喊,響徹在門外,一身華服的太後,在阮姳的攙扶下,急慌慌的走進了養心殿。
「這,這是……」太後見了司馬追檬那面色慘白的樣子,先是紅了眼楮。
司馬追檬壓住心里的厭惡,想要翻身下床請安,卻被太後及時拉住了手臂,抬眼,對上太後那明知故問的表情,她真的很想放聲大笑,真假。
「好孩子,你的事情哀家都听說了,沒事,你還年輕,想要孩子還有的是機會。」太後憐愛的撫模著司馬追檬的發絲。
司馬追檬點了點頭,不想再多說什麼︰「太後,我好累。」這樣的虛偽,她實在不願再多看一眼。
反正她現在已經按照太後的吩咐,陷害了沐扶夕,流了肚子里的孩子,她能做的已經都做了,至于後面的事情,她管不著,也不管了。
太後頷首︰「累了就睡吧。」說著,轉身朝著紹凡看了去,「不知皇帝可有空?哀家想和皇帝說幾句話。」
紹凡听聞,緩緩回神,抬眼睨了一下太後眼中泛起的冰冷,不多言,直接邁步出了里屋。
太後見狀,一邊將阮姳留下,陪著司馬追檬,一邊跟在紹凡的身後,也是走出了里屋。
「母後想說什麼?」出了里屋,沒等太後先開口,紹凡便是問出了聲音。
太後眼看著里屋的房門被關合上,才轉身與紹凡直視︰「皇帝以為,今日的事情,僅僅是一個意外麼?」
紹凡輕輕一笑︰「當然不是個意外,是寶琪郡主陷害扶夕未遂,失了孩子。」
太後一怔,沒料到紹凡竟然知道了真相,不過她瞧紹凡的樣子,似乎並不知道是自己所指使,不免沉下了幾分口氣︰「就算今日的事情,是寶琪故意而為之,但若是皇後及時相救,定可避免這一場的血光之災,皇後可以對寶琪有敵意,但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巴掌大的孩兒就這麼沒了?難道她就沒有想過那可是皇帝的親生骨肉?」
紹凡為之一震,癱軟著身子靠在了軟榻上,閉目養神,伸手捏在了自己的眉心上,這次,他無疑反駁,因為他心中放不下的,也是沐扶夕的見死不救。
太後見紹凡沉默了下去,更是窮追猛打的又道︰「能成為皇後的人,自當是母儀天下,她如今連皇帝的骨肉,都可以這般的冷漠無視,以後又何談對天下人包容?如今大婚在即,哀家還是希望皇帝能重新考慮一下。」
紹凡捏著眉心的手指一頓,微微睜開狹長的眸子︰「考慮?考慮什麼?」
太後盯著紹凡的雙眼,一字一句︰「考慮沐扶夕究竟能不能當得起元清的皇後。」
這次,紹凡輕輕眯著的雙眼,徹底睜開,有些訝然的搖頭︰「聖旨已宣,吉日已定,朕怎麼會當著元清所有百姓和官員的面出爾反爾?」
太後冷笑,步步緊逼︰「就算君無戲言,也要分人,如今沐扶夕心胸狹隘,刁鑽無理,這樣一個女子,怎配我元清皇後之位?」
紹凡盯著太後那一雙不可動搖的眼,沉默了半晌,語氣肯定︰「元清的皇後,只能是沐扶夕的,無論她做了什麼,朕都會娶她,更何況,今日的事情,是寶琪郡主算計在先。」
其實他沒有說出口的原因,是因為他欠了她的,就算她不說,他心里也很清楚,她究竟為了自己付出了多少。
這份恩情,他的母後可以視而不見,可他卻不能置若罔聞。
太後為了能阻擋沐扶夕成為皇後,連自己為曾出事的孫兒都搭在了里面,如今見紹凡誓死想要迎娶沐扶夕,又怎能罷休?
「皇帝,當年所有一切的開始,便是一個錯誤,就算你給了沐扶夕皇後之位又如何?如果真的當真相大白的那一日,也許最能威脅到皇帝生命的,便是皇帝今日想要迎娶的枕邊人。」
紹凡一想起曾經,不禁惘然譏笑︰「如果母後這般擔憂,當初又為何要親手促成這個錯誤延續下去?」
太後咬牙︰「那是因為曾經在元清朝野上,最有權威的便是沐自修,如果皇帝能與沐扶夕修好,對皇帝的大業自然有所幫助,但是現在……」
紹凡自嘲而笑,接著道︰「現在沐氏一族比不過滿氏,所以沐扶夕對于母後來說,也沒有利用價值了是麼?」
太後胸口犯堵,上前一步︰「不,皇帝應該比所有人都清楚,沐自修現在已經投靠了誰!如果沐扶夕再成為了皇後,無疑不是再次鞏固了沐自修,那本在朝野之中動搖的地位。」
紹凡微微垂下雙眸,待再次抬起時,雙眼早已恢復了以往的淡然︰「對于沐自修,母後可以放心,沐扶夕與朕大婚之後,朕第一個除掉的便是他,所以,明日大婚之事,朕希望母後能夠成全。」
太後倒是沒想到紹凡竟然已經考慮到了要除掉沐自修,心中微微平衡了一些,口氣也緩和了下去,不過她並不是妥協,而是協商︰「既然皇帝鐵打的心想要迎娶沐扶夕,那哀家也無話可說,只是,皇帝要答應哀家一件事情,哀家才能放心。」
紹凡頷首︰「母後但講無妨。」
太後微微一笑,語氣輕柔,字字清晰,她就那樣盯著紹凡的雙眼,將自己的要求道出了口︰「後宮不可空置,皇帝也不可獨寵,既然皇帝已經決定與皇後大婚,那麼也是時候該正選秀女充實後宮了。」
紹凡听罷,眉頭再次緊皺,睨著太後好一會,始終不曾開口。
太後見狀,不緊不慢的又道︰「皇帝想要溺水三千只取一瓢,哀家管不著,也管不到,但元清的後宮,卻絕對不能空置,不然會被外人笑話。」
紹凡知道,後宮三千是老祖宗定下的規矩,這是他不可能改變,也沒辦法改變的,而且當初沐扶夕也親口和他說,皇帝不能專寵。
他想,眼下自己能和沐扶夕大婚是關鍵,至于這個他從來不感興趣的後宮,太後喜歡怎麼折騰,便去折騰吧。
「後宮的事情,朕願意听母後的安排。」
太後微微一笑,壓住眼底的精光︰「好,那哀家就先祝皇帝與皇後能夠百年好合。」
只要紹凡松口,一切就都好辦了,先正選秀女進宮,至于紹凡踫與不踫,到時候就不是紹凡說的算了。
男人哪個都是喜歡新鮮的,到時候只要她加以**那些秀女,她就不相信沐扶夕不失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