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王見出了賢貴妃的打死都不提當年,不禁緩緩的再次開口,而他這一次的開口,直將賢貴妃逼的無路可退。
「愛是佔有?那不過是膽小之人的借口罷了,愛是付出,佔有是害怕失去,眼下鹿紹凡是無人之上,萬人之下,面對這樣的帝王,本王還真的是很好奇,究竟當年隱藏著什麼,讓鹿紹凡這般害怕徹底失去沐扶夕,甚至不惜與太後心生間隙,也要讓沐扶夕成為皇後,因為每個人心里都很清楚,所以有人都有背棄皇上的資格,只有皇後沒有。」
元清祖訓祖約,凡是成為皇後的女子,無論生死,只能追隨在皇帝的身邊,若有二心,殺無赦誅九族。
而就是因為這祖訓,才讓蕭王覺得,鹿紹凡之所以這般拼了命的想要讓沐扶夕成為皇後,為的就是以此控制住沐扶夕,因為若是沐扶夕敢對鹿紹凡有二心,那麼沐扶夕將要面臨著滿<門抄斬之災。
因此,他特別好奇,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能讓一向自負的鹿紹凡,也這麼害怕失去沐扶夕。
他一直知道,墨王暗戀著沐扶夕,從小開始。
可是現在看來,難道是他想錯了?沐扶夕其實也是喜歡墨王的?
不對,沐扶夕那面對鹿紹凡的執著,是連他都要退讓三分的,那樣倔強而不計較後果的愛,他怎麼看也看不出有移情別戀的味道。
那麼,當年究竟是發生了什麼,能讓墨王甘願沉睡不醒,能讓鹿紹凡如此瘋狂。
賢貴妃早已被蕭王那犀利的言語逼迫到了無路而退,趁著蕭王擰眉沉思之時,她果斷轉身慌張離開。
當年那一場幾近屠殺一樣的回憶,是她怎麼都不願意去回想的噩夢,她不能說,也說不出來……
蕭王回神,看著賢貴妃那逃也似的背影,並不曾有起身去追的打算,轉眼眺目,他再次朝著鳳鳴宮的方向看了去,深邃的目光充滿了堅定。
賢貴妃越是這般的慌張,他便越是肯定當年一定發生過什麼,既然沒有人告訴他,那麼他就自己著手去查,就算是要挖地三尺,他也一定要知道那個答案。
夜風吹佛開雲朵,使得天上的明月更加透徹而明亮。
沐扶夕慢慢睜開眼楮,輕輕舉起自己的一只手,借著那幾分慘淡的月光,看著那自己漸動的手指,苦澀的露出了一抹笑容。
身上的疼,還是那般的火燒火燎,在藥效消散的同時,更加清晰的叫囂著她的所有神經。
「扶夕,別離開朕……」一聲幾不可聞的呢喃聲響起在耳邊,緊接著,一條溫熱的手臂,攬在了她的腰身上。
沐扶夕微微側目,看著枕邊這個已經沉睡在夢香之中的男子,那如醉的容顏在月光下煜煜生輝,可看在她的眼里,卻是那般的陌生。
剛剛的一切,還那般痛徹心扉的歷歷在目,想著那發生過的每一幕,她是真的想要自嘲大笑。
滿身武學,卻連自己都保護不了,這是多麼大的諷刺?
信任的人,到頭來卻給予她最大的傷害,這又是多可笑的譏諷?
慢慢地坐起身子,掀開被子走下床榻,她一件一件穿回自己的衣裳,忍著雙腿之間那連摩擦都生生做疼的痛楚,是她想要忽視,卻那般清晰的存在。
她一步步朝著門口走去,從始至終不曾回眸,打開房門,一陣清風佛過面頰,卷起她如瀑的發絲逆風而揚,是她連背影都不曾留下的決絕。
寂靜的院子里,空無一人,因為是大婚,所以孀華很是貼心的將所有人都屏退了下去。
沐扶夕呆楞的站在院子中間,看著周圍空蕩蕩的一切,任由那從未有過的孤獨席卷而來,這一刻,是她崩潰的想要嘶吼。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麼,再是什麼都不顧的提起裙子,赤腳跑出了院子。
一路上,她像是瘋了一般的在夜色之中狂奔,嚇得那些守夜的侍衛和太監,無不是瞪大了眼楮。
「皇,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奴,奴才見過皇後娘娘。」
一聲聲的呼喚想起在耳邊,沐扶夕像是什麼都沒听見一樣,仍舊不管不顧的跑著,她繞過了梅翠亭,跑過了西竹園,最後站在了雲水齋的院子前。
院子里靜悄悄的,與鳳鳴宮一樣沒有人的氣息與腳步,沐扶夕靠在院牆上急速的喘息著,一雙眸子卻像是看見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是那樣的充滿著期盼。
「呼呼呼……呼呼……」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慢慢站直了身子,邁著顫抖的步伐進了院子,邁上了台階,緩緩推開了那扇並沒有關死的房門。
屋子里是比院子里還要安逸的靜,她伸手扶著一切可以支撐起自己癱軟身子的東西,終于模索到了那雕刻著精致花紋的紅木床。
借著月光,她可以清楚的看見那此刻安靜躺在床榻上的人,是多麼的晶瑩透徹,就連那輕輕下垂著的睫毛都根根可數。
沐扶夕不知道自己何時養成了這麼一個習慣,在她最為絕望和心灰意冷的時候,心中最想的是站在他的面前。
是安全麼?
也許吧,因為她不知道為何那麼敢肯定,在經歷過事態變遷之後,她相信他是她最好的听眾,無論何時何地,都不會看著她忍痛舌忝舐傷口,自己則笑看風雲。
為什麼會這麼相信他?
沐扶夕不知道,她癱軟著身子跪坐在了他的床榻邊上,看著他那因為安靜而呈現的美好,一直干澀的雙眸,留下了滾燙的淚花。
她現在太需要發泄了,因為那些堆積在心底的累贅,已經勒緊了她的喉嚨,讓她無法呼吸。
婉晴的背叛,紹凡的算計,太後的緊逼,家族的謀權,還有那以後深宮之中的裙蒂之爭,在這一瞬間蒙住了她的雙眼,讓她看不見屬于她自己的未來。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她顫抖著肩膀,在這一刻面對那個已昏睡了不知道多久的男子,盡數哭訴著自己的軟弱。
她是堅強的,曾經是,以後也是,但是現在,請允許她再放聲哭泣之後,再扛起那一份屬于她的堅強。
不知道是她的哭聲太過淒涼,還是那床榻上的人終于是睡飽了,在她看不見的視線之中,是那欣長睫毛的扇然抖動。
緊接著,那輕垂的睫毛如扇而般嘩然而開,露出了那里面的一雙朦朧又清如泉的雙眸。
墨王呆愣愣的看著自己眼前的一切,慢慢被耳邊的哭聲所吸引,微微側目,便是瞧見了此刻跪倒在他床榻邊上的沐扶夕。
他輕輕擰動長眉,慢慢動了動自己的手指,從最開始的只能動一根手指,到了最後能夠抬起手臂。
沐扶夕正哭的淚眼模糊,忽然感覺到自己的發窩一熱,還沒等她抬起面頰,便是听聞到了一個幾近沙啞,卻又如絲綢一般柔軟的聲音傳進了耳。
「哭得這麼傷心,誰欺負你了?」
哭聲啞然而止,呆楞了三面的沐扶夕忽然揚起面頰,在又與墨王足足對視了幾秒之中,徹底三魂七魄全部歸位。
「 里啪啦……」隨著沐扶夕的猛然起身,撞到了身邊的桌子,桌子上的茶具盡數摔碎在了地面上。
墨王似乎對這刺耳的聲音很是敏感,再次擰緊長眉,好不容易睜開的雙眸,再次微微的眯了起來。
「你別睡,別閉眼,我去喊人,你等著!」沐扶夕拉住墨王的手臂,拼勁了全力的搖晃著。
那是一種從心底升起來的恐懼,無形之中讓沐扶夕害怕看見他再次沉睡不起。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般害怕,這本不像她,但事實證明,她確實是在害怕,而且是很怕。
只是……
現在並不是追究她為何害怕的時候。
墨王被她驚慌失措的模樣逗笑了,唇角微微上揚起了一個弧度,未曾出聲,卻足以醉人千里。
「你在怕什麼?本王只是覺得剛剛那聲音太過刺耳了而已。」
隨著墨王的聲音剛剛落下,那虛掩著的房門再次被人推了開來,剛剛回到院子里,被響動引了過來的賢貴妃邁步走了進來,在碧青點燃燭火的同時,看見了此刻狼狽隨行的沐扶夕,和那斂目含笑的墨王。
身子輕輕一晃,賢貴妃只覺得眼前一黑,要不是碧青及時扶住,她真的有可能直接一頭栽在地上。
她是不是看錯了?如果不是看錯了,為何她會看見自己的紹陽正在看著自己?
相對于賢貴妃的喜極而泣,墨王倒是平靜的很,他仍舊微笑,語氣輕慢︰「母妃,您這是剛從哪里遛彎回來?」
賢貴妃看著一切都很正常的墨王,含淚點頭,千言萬語匯聚到了唇邊,張了張嘴,卻只道出了幾個字︰「醒了就好。」說著,又轉眼朝著沐扶夕看了去,見沐扶夕那衣衫褶皺,滿眼通紅的樣子,難免增了幾分的詫異︰「這是怎麼了?」
沐扶夕垂眸,正想開口解釋些什麼,卻听墨王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而這一次,是所有人的目瞪口呆。
他對著沐扶夕說︰「你是誰?為何在本王的床頭哭的這麼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