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時,賢貴妃與延和在鳳鳴宮的里屋嘰嘰喳喳的說個沒完沒了,後來的賢貴妃听聞到延和懷孕了,也是很驚訝,不過很快她便是笑著說︰「宮里眼看著就要添人進口了,是好事。」
延和從來沒有與賢貴妃正面接觸過,如今一見賢貴妃不但沒有架子,還對她很是和藹,不禁對賢貴妃的印象也好了不少。
只是……
延和不安的朝著外廳望了望,眼中難免蒙上了一層擔憂︰「賢妃娘娘,您說現在宮里的人都知道臣妾懷上了孩子,會不會有人想要對臣妾的孩子下毒手?」
這一點,她倒不是空穴來風,而是在前一段時間,她听聞了寶琪落水溜掉了孩子的事情,雖然她不相信真的是沐扶夕所為,但她仍舊後怕著這個陰暗的皇宮。
賢貴妃笑了笑,也是朝著外廳望了去,看著此時站在外廳之中的兩抹身影,眼中不免掛著幾分對沐扶夕的擔憂。
「頜妃放心,皇後娘娘今日不但是當著皇上的面宣布了這個孩子的存在,更是拿著太後開刀以儆效尤的證明了你肚子孩子的重要,想必以後在這個宮里,你再是不用寄人籬下的生活了。」
只是她話是這麼說,但是在心里,卻不得不為沐扶夕捏把汗,畢竟沐扶夕是當著皇上的面,完全不給太後台階下。
延和听聞賢貴妃如此一說,才算是恍然大悟,看著外廳沐扶夕的背影,眼中充滿了感激。
她怎麼就這麼愚鈍?這麼的反應慢?沐扶夕的良苦用心,要不是從別人的口說出來,她到現在還沒有品出來。
「賢妃娘娘,皇後娘娘是一個好人。」這句話,是延和發自內心的呢喃。
賢貴妃贊同地點了點頭,不過道出口的話,卻難免更加憂慮︰「只是在這個後宮,好人從來都沒有好報。」
外廳,紹凡屏退了所有人之後,便一直站在門口,負手而立的望著院子里的怡人景色,從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
沐扶夕站在他的身後,看著他挺拔的背影,也是沉默不語。
兩個人像是在打著一場無聲的戰役,最後,還是紹凡先行打破了沉默。
他說︰「扶夕,何必要與太後針鋒相對?這個後宮,太後就算是有心,又能把持多久?」
沐扶夕輕輕一愣,隨後笑了︰「皇上以為臣妾如此的擠兌太後,就是為了這個後宮的地位麼?」
紹凡轉身,望著沐扶夕那微微上挑的唇畔︰「不然呢?」
沐扶夕見著他那無聲責怪自己的模樣,心口愈發的疼了起來,面頰上的笑容跟著愈發的燦爛︰「皇上太看得起臣妾了,臣妾不過是一個女人,臣妾的願望沒那麼偉大,只是一個很俗的期盼,期盼臣妾的家人平安,臣妾所愛的人能給予臣妾溫暖。」
紹凡倒是沒想到沐扶夕會這樣說,其實他何嘗不是心疼她的呢?只是那被逼迫騎虎難下的到底是養他長大的母後,他又怎能坐視不理?
邁步上前,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在她望著自己的時候,將她拉入進自己的懷抱,聞著她身上那特有的清香,他慢慢的閉上了雙眸。
「扶夕,她到底是朕的母妃。」
如果要是以前,沐扶夕一定會沉默著接受紹凡的想法,但是現在,她不能,也不敢,因為她害怕她的再次低頭,得到的是變本加厲的傷害。
「她只是皇上的母後,但並非是臣妾的。」
紹凡渾身一僵,微微松開手臂,不敢置信的盯著近在咫尺的她︰「扶夕,你……」
沐扶夕嗤笑著張開紅唇,看著眼前那一張她愛極了的謫仙容顏,道出口的話卻冷侵入骨︰「皇上只瞧見了臣妾對太後的為難,卻沒有看見太後對臣妾的步步緊逼,人都是有良心的動物,如果一張熱臉總是去貼人家的冷**,那就算是再熱的面頰也會失去了溫度。」
紹凡听聞,從震驚之中緩緩嘆了口氣︰「你還在意著琪妃的事情?」他說著,軟了幾分的口氣,伸手將她面頰的碎發掖過耳後,「扶夕,母後以琪妃的孩子陷害于你,只是想要填充這個空蕩蕩的後宮罷了,眼下朕答應母後廣招秀女,母後也算是平息了此事,既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又何必還要念念不忘?」
沐扶夕渾身一震,跳動的心房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下,她後退一步,遠離紹凡的氣息,顫抖著的紅唇平穩了好久,才輕呢著發出了聲音︰「你竟然都是知道的……」
她一直以為這件事情紹凡不知道,因為紹凡從始至終都沒有表過一個態度,可是現在看來,紹凡不但是知道,更是在私底下與太後達成了交易。
她不想去理會那惡心的交易是什麼,她在意的是紹凡竟然揣著明白在她的面前假裝糊涂。
難道想要填充後宮,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算計她了麼?難道只要是打著對元清好的旗號,便可以對她加以傷害?
這是什麼邏輯?這是什麼思想?
紹凡沒料到沐扶夕的反應如此之大,上前一步,伸出手臂想要再次將她抱在懷里︰「扶夕……」
「你別踫我!」沐扶夕揮手打掉了紹凡的手臂,在紹凡不可言喻的驚愣之中,忽而輕哼著笑了起來,「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紹凡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模樣的沐扶夕,竟然一時間被這刺耳的笑聲震在了原地。
沐扶夕笑夠了,看著紹凡那陌生的眼神,輕啟薄唇︰「我從來就沒有去記恨過太後所做的一切,因為我還不夠勇敢,那樣的傷害,那樣的算計,我是要有多勇敢,才敢念念不忘?」她說著,忽然揚起面頰直視于紹凡的眼,「鹿紹凡,這個亂世從來都沒有兩全其美的說法,你別總是拿著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來要求我委曲求全,以此來讓太後偃旗息鼓,我是愛你,但這不代表我連自尊都需要你的施舍!」
淚水迸濺,滑落面頰,那溢出眼眶的炙熱,灼的她面頰生生作痛。
這樣的沐扶夕,這樣的話語,足以讓紹凡震驚的心尖顫抖,在他的印象里,沐扶夕是委婉的,是溫柔的,偶爾撒嬌或者是有一些小心思,全都裝滿了對他的愛戀。
可是現在,她是那樣聲淚俱下的指著著自己,像是一個被壓抑了許久的婦人,瘋癲而不顧形象。
「你放肆!」紹凡忽然一聲厲吼,面色白了下來。
「我放肆?」沐扶夕晃著步伐輕笑,「如果我放肆,我何以要容忍你當著眾人的面賞我一巴掌?如果我放肆,我何苦要隱忍著太後的笑里藏刀?鹿紹凡,人都是要講良心的,我對你的付出不指著回報,但你不能如此殘忍的,連對我施舍都是這般的高高在上。」
她說的話真的是狠到了極限,但卻也是真實的讓紹凡無疑反駁,沐扶夕對他所做的一切,他心知肚明,所以眼見著沐扶夕含淚指責,他說不出一個字來。
在內屋听聞到爭吵聲的賢貴妃與延和走了出來,見著此情此景,對視了一眼,紛紛上前了幾步。
「皇後娘娘這是怎麼了?有事情值得如此激動?」賢貴妃說著,悄悄拉緊了沐扶夕的袖子。
延和走到紹凡的身邊,輕聲開了口︰「皇上不要責怪皇後娘娘,皇後娘娘也不過是一時糊涂,才說出了這樣的話。」
紹凡本就不想再繼續與沐扶夕爭吵下去,如今見賢貴妃與延和都開了口,便沉了口氣︰「剛剛的話,朕可以當做沒听到過,禮部的吉日已經定下,下個月初八,待蕭王大婚之後,蕭王要與你的父親出征御遲,討伐動亂。」說著,再次瞧了瞧沐扶夕,轉身邁出了門檻。
站在門口的孫聚心驚膽戰,瞧了瞧紹凡的氣色,撞著膽子開了口︰「皇上還是去龍吟殿休息一會吧。」
「咳咳……咳咳咳……」一陣劇烈的咳喘聲道出口,紹凡搖了搖頭,「不必了,起駕御書房。」
孫聚無奈,只得點頭︰「奴才遵旨。」
瞧著紹凡一直走出了院子,賢貴妃才嘆了口氣,轉眼朝著沐扶夕望了來︰「皇後娘娘,您這又是何苦呢?」
面頰上的淚水已被風吹干,沐扶夕望著院子里盛開的花樹,輕輕而笑︰「隱忍的久了,總是要發泄出來的。」
延和憂心的拉住了沐扶夕冰涼的手指,很是後怕的道︰「在這個宮里,如果連皇上都得罪了,皇後娘娘以後的路,還要怎麼走下去?」
同樣的話,曾經賢貴妃也是說過的。
沐扶夕也是同樣的回答︰「我的人生,不需要仰仗任何人也可以走下去。」這一次,她是比上一次還要堅定的目光。
賢貴妃見此,與延和都是輕輕地嘆了口氣,因為她們作為和她同病相憐的女人,都很清楚,一個女人若是堅定了這樣的一個信念,以後的路,將會付出多少的艱辛。
站在院子里始終躲在暗處的孀華,將所有的一切看在了眼里,紅著眼眶,咬緊雙唇,為了沐扶夕而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