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扶夕回到鳳鳴宮的時候,孀華正在院子里安靜的等待著,見她走了進來,笑著迎了上去。
沐扶夕站在院子口,瞧著孀華的樣子,心里並不是不疼,只是她現在的能力真的只限于此,實在是幫不了她太多。
「皇後娘娘回來了?」
「恩。」沐扶夕點了點頭,「禮部的嫁衣送來了麼?」
孀華點了點頭︰「送來了,還有賢妃娘娘的隨禮也一並送了過來。」她還想說什麼,卻見走進來了一個人,當即沉默了下去。
沐扶夕詫異回眸,只見是沐府的親信。
「皇後娘娘千歲。」那人先是對著沐扶夕彎了下腰,隨後壓低了聲音又道,「奴才是二公子派來的,二公子說,今夜子時,想要邀請孀華姑娘在後院一聚。」
孀華一愣,沐扶夕也是跟著一愣,不過相對于孀華的渾身&}.{}僵硬,沐扶夕回神的倒是很快。
她看了看孀華那瞬間便白了幾分的面頰,嘆了口氣︰「你回去告訴二少爺,讓他來的時候小心一些,別……」
沒等沐扶夕說完話,孀華卻開口打斷了︰「不用了,皇後娘娘,奴婢不見。」
沐扶夕擰眉,有些驚訝︰「孀華,你可知道如果你今晚不見?以後就都見不著了麼?」
眼下,孀華還是她的人,她還可以護著,可是等明日孀華一旦嫁進了蕭王府,那就不再是她可以管的了,況且,孀華雖然是側妃,但好歹也是為人婦,若是單獨私會雲白的話,那個後果是連她都不敢去想的。
孀華點了點頭,已經從剛剛的驚愣之中平靜了下來︰「皇後娘娘放心,奴婢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沐扶夕見此,也不好繼續說服,再次嘆了口氣,打發了那個來傳話的人,轉身拉著孀華進了屋子。
她雖然是孀華的主子,但很多事情,並不是她可以強迫的,她知道孀華不去見雲白,是想同時斷了兩個人的心思,但她也愛過,也疼過,這種牽腸掛肚的思念,豈能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
只是如今孀華不相見,一定有她的道理,自己又何必太強人所難呢?
因為明兒一早便要準備孀華的婚娶,所以沐扶夕與孀華都是很早便睡下了,待到半夜的時候,沐扶夕忽然轉醒,鬼使神差的走到了後窗,推開了那虛掩著的窗子。
月色正濃,皎潔的月光探照在院子里,使得本應該漆黑的院子,晶亮而潔白,夜色之中,有一抹清瘦的身影坐于院中的石凳上,他微微仰目,安靜的看著天空中掛著的那一輪明月。
因為是背對著,沐扶夕無法看清楚他此刻臉上的思緒,可就算是看不見,她也能想象得到,此刻他那張臉上布滿著的愁思。
雲白,你究竟還是來了……
沐扶夕嘆了口氣,轉身朝著隔壁的屋子走了去,不過是半晌的功夫,便是將孀華拉了過來。
「皇後娘娘,怎麼……」
沒等孀華把話說完,沐扶夕便是將孀華領到了窗邊,隨著孀華看清楚了那院子里的人,後面的話徹底消失在了嘴邊。
淚,不爭氣的順然留下,沖刷過面頰,灼疼了心房……
沐扶夕見此,悄然轉身離開,將這最後一刻的安靜,留給了這一對再無緣做夫妻的兩個人。
迷迷糊糊之中,沐扶夕眯眼了一會,等她再次睜開眼楮的時候,天色已經亮了起來,孀華仍舊呆愣愣的站在窗邊,而院子里的那一抹身影,卻不知道何時消失不見了。
沐扶夕起身看了看前院已經等待的太監和宮女,知道不能再拖了,走到孀華的身邊,伸手攬住了她被風吹打的早已冰涼的身子。
「孀華,人始終是要往前看的,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她一向能言善辯,可這一次,她覺得自己窮詞了,因為她很清楚,無論多少華麗的言語,都無法遮掩孀華那漏了一個窟窿的心髒。
孀華擦了擦臉上的淚,轉眼對著沐扶夕努力扯出一絲微笑︰「皇後娘娘,奴婢懂,都懂……」
沐扶夕心中一酸,點了點頭︰「好丫頭。」
語落,再是不遲疑的拉著孀華出了里屋,走進了前廳,讓那些早已守候多時的宮女和太監涌進了屋子。
一番的折騰下來,已經是寅時了,賢貴妃來的時候,孀華已經扣上了喜帕。
「恭喜皇後娘娘了。」賢貴妃笑著上前了幾步,攙扶住了沐扶夕的手臂。
隨著賢貴妃站定了腳步,延和也是從另一個院子趕了過來,見著如此熱鬧的場景,氣色也是好了不少。
「出嫁就是熱鬧,臣妾也來沾沾喜氣。」
沐扶夕瞧著左右兩邊的這兩個女人,空空蕩蕩的心里好受了不少,最起碼在沒有了孀華之後,她還有她們。
「新娘子給皇後娘娘磕頭,感謝皇後娘娘這麼多年的栽培之恩——」
隨著太監的一聲高呼,在喜婆攙扶下的孀華渾身一顫,緩緩地的跪在了沐扶夕的面前。
「感謝皇後娘娘的栽培,奴婢今生不敢忘懷,以後的日子,再沒有了奴婢的陪伴,皇後娘娘一定要照顧好自己才是。」說著,重重的將頭磕在了台階上。
沐扶夕的心怎能不酸澀?只是這個時候,她不能落淚,忍著心中的不舍,努力勾起一絲笑容,伸手將孀華攙扶了起來。
「從今天開始,你是元清的福臨郡主,是蕭王爺的側妃,再不可稱呼自己為奴婢,听見了麼?」
孀華點了點頭︰「奴……臣妾知道了。」
「好了,別耽誤了吉時。」說著,將孀華的手臂轉交給了另一邊的喜婆。
孀華在喜婆的攙扶下,一搖二晃的上了喜轎,隨著吹拉彈唱的太監先行走出了院子,那站在門口的太監才又開了口︰「起轎——」
眼看著孀華的轎子被太監抬了出去,沐扶夕的腳下一晃,這種疼蔓延過了全身,卻無法言表。
延和見此,趕緊拉住了沐扶夕的手臂︰「皇後娘娘,您可是要當心啊!」
賢貴妃到底是資歷老,見了沐扶夕如此,知道她是疼得厲害,嘆了口氣,拉住了沐扶夕的另一只手︰「臣妾听聞,一會皇後娘娘要出宮代替皇上參加蕭王的婚嫁,現在孀華不在身邊,不如就讓臣妾陪著皇後娘娘出宮走一趟吧。」
沐扶夕點了點頭︰「那就有勞賢妃娘娘了。」
賢貴妃笑了︰「皇後娘娘這是哪里話?這應該是臣妾應該做的才是。」
延和其實也想跟著一起去,可是模了模自己的小月復,知道自己就算是去了,也不過是給沐扶夕添麻煩,索性笑著道︰「那臣妾就盼著皇後娘娘與賢妃娘娘早些回來了,臣妾會一早派人做好晚膳的。」
沐扶夕點了點了,對著延和也是笑了笑,她想,也許她這一次的決定是對的,因為在這個宮里,多一個朋友,總是要好過多一個敵人。
因為是要出宮,所以沐扶夕和賢貴妃從穿戴上不可馬虎半分,待宮女給她們二人換好衣群,整理好面容之後,已經是一刻鐘之後的事情了。
門外,出宮的馬車已經準備妥當,張高站在馬車邊上,安靜的等待著,見沐扶夕與賢貴妃走了出來,趕緊打開了馬車門,帶著其他的太監跪在了原地。
「奴才們給皇後娘娘請安,給賢貴妃請安——」
沐扶夕點了點頭,並沒有說話,與賢貴妃相互攙扶著上了馬車之後,張高等人這才站起了身子。
延和站在鳳鳴宮的院子口,瞧著那緩緩離開的馬車,終是嘆了口氣。
「娘娘可是哪里不舒服?」絳珠見此,嚇了一跳。
延和搖了搖頭︰「不是我不舒服,我這是在想,此刻的皇後娘娘是要有多疼。」
絳珠不明白︰「孀華姑姑嫁出去是享福去了,這可是皇後娘娘親手撮合的因緣,皇後娘娘高興還來不及,怎能疼?」
延和看著馬車消失的地方,目光放遠了一些︰「絳珠,你不懂,一個從小便被自己帶在身邊的丫頭出嫁,無疑是從主子的身上剜下一塊肉,這種疼這種失去,並不是人人都能體會的。」
絳珠眼中噙著迷茫,她終究是無法理解延和的話。
其實還有一句話,延和沒有說出來,那就是,也正是如此,她才會越來越佩服沐扶夕,因為沐扶夕身上的那股勇氣和堅強,是她這一輩子都無法做到的。
馬車緩緩的朝著宮門駛去,由著眾多太監和侍衛隨行。
馬車內,賢貴妃瞧著沐扶夕的樣子,雖是不想這個時候說出自己的擔憂,但她卻不能不說。
「皇後娘娘可知道再過不久,蕭王與沐將軍出征的事情?」
沐扶夕一愣,忽然想起那日紹凡說的話,不禁點了點頭︰「知道,應該是在蕭王大婚之後。」
賢貴妃想了想又道︰「不過皇後娘娘可知道,蕭王與沐將被派出去的原因?」
沐扶夕一直對朝堂的事情並不關心,而且現在她也沒那個心思,如今听了賢妃的話,不禁皺了皺眉頭︰「賢妃娘娘究竟想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