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當年!既然是過去的事情,又何必再提?」太後冷聲打斷,而後看著紹凡那疼痛的模樣,也是疼的心一抽,緩了半晌,降了幾分的語氣,「皇帝,這一切的事情是不可避免的,沐氏一族雖對先帝忠心耿耿,但並不代表沐氏就要對皇帝效忠!沐氏一族到底是外姓人,哪里有我族的人可靠?」
紹凡在這一刻,終于是懂了太後的心思,也終于明白了一切他所疑惑的事情……
「難怪沐氏一族會想要投靠蕭王,難怪忠心耿耿的沐自修會想要背叛朕,原來一切的一切,不過是母後在背後的步步緊逼。」
他就說,沐自修帶著沐氏一族扶持他登機,沐扶夕又成了皇後,沐自修怎麼會傻到在這個時候轉而投靠蕭王?
原來,不是沐自修背叛了,只是,沐自修察覺到了太後的動機,想要自保了……
太後深~深呼出了一口氣,並不否認︰「其實哀家只是有這個想法,並還未曾動手打算除掉沐自修,要怪就怪沐自修自己站不住腳好了,是他先害怕的投靠了蕭王。」
「母後!」紹凡震驚的搖頭,「每個人都會在危難之際選擇自保,更何況沐自修身下還有那麼多的沐氏分支,他怎能不為他的族人謀選安康?」
「皇帝!」太後輕輕一嘆,滿眼皆是冷酷的現實,「朝野就是一個無聲的戰場,算計,被算計,功成名就,滿門抄斬,本來就是相互存在的。」
紹凡後退一步,像是月兌了力氣一般的喃喃自語︰「朕不懂……」
「皇帝不是不懂,只是下不去手!」太後說著,朝著紹凡靠近了幾步,「皇帝,要想站穩腳下的這片江山,就不能婦人之仁,‘寧肯我負天下人,也不願天下人負我’,並不只是說說而已。」
紹凡對視著太後的眸子,無力輕笑︰「所以,母後便代替朕下手了是麼?」
太後點頭︰「是,既然皇帝不願當這個惡人,就讓哀家來當好了。」她說著,忽然話鋒一轉,,「其實,皇帝現在已經在進步了,這一次沐自修陪著蕭王出征,皇帝不就是沒打算再讓他站回朝野麼?」
紹凡一愣,忽然被太後說中了軟肋,想要呼吸一口氣,卻忽然感覺鼻息陣陣酸疼……
太後見此,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轉身朝著門外走了去︰「皇帝,其實在你不讓哀家傷害沐扶夕的同時,你已經在傷害她了。」
紹凡頹然的靠在牆壁上,看著太後最終在門外消失的背影,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卻最終無力的閉上了雙眸。
一行剛奪出眼眶的眼淚,順然涼卻了下去,冰冷了面頰的同時,是他幾不可聞的單若輕語。
扶夕,對不起……
宣國皇宮,鳳鳴宮。
齊廝泉緊縮眉頭的給沐扶夕把著脈,賢貴妃于延和並肩而戰,均是無聲且擔憂的看著床榻上,那面頰上沒了血色的沐扶夕。
延和心疼的難受,吸了吸鼻子又是哭了出來︰「怎麼會鬧成這樣呢?剛才還好好的,臣妾還恭喜皇後娘娘懷上了龍子,怎麼轉眼的功夫就,就……」
賢貴妃渾身繃緊了幾分,擰眉朝著延和看了去︰「頜妃剛剛說什麼?皇後娘娘有喜了?」
延和一愣,機械的點了點頭︰「是啊。」
難怪!難怪啊!賢貴妃十指緊緊地交握在了一起,她就說,太後絕對不會好端端的拿著孀華開刀,到底孀華已經是嫁出去的人了,對于太後或者是任何人來說,已經完全構不成威脅了。
再次轉眸朝著床榻上的沐扶夕看了去,賢貴妃幽幽一嘆,無奈的搖了搖頭。
皇後那只老狐狸,正想除掉沐氏一族,又怎麼會在這個節骨眼上讓沐扶夕懷上皇家的子嗣?只是沐扶夕懷上了,她又不能明目張膽的動手,便是想辦法除掉了孀華,想讓沐扶夕郁郁寡歡的溜掉了這個孩子。
狠啊!真是狠!她和皇後斗了這麼久,終究還是狠不過皇後!
只是……
可憐了孀華那個孩子,就這麼無辜的成為了別人的犧牲品。
在賢貴妃的暗想中,齊廝泉慢慢站起了身子︰「賢妃娘娘,皇後娘娘如今身懷龍子,切不可太過大喜大悲,皇後娘娘本就身子虛弱,若是太過緊張或者是開心,很有可能……」
後面的話他沒有說下去,也沒那個膽子說下去了。
賢貴妃點了點頭︰「勞煩齊太醫給皇後娘娘開一些保胎藥。」
齊廝泉犯了難,站在原地不說話,也不點頭。
賢貴妃見狀,擰了擰眉,可還沒等她開口,一向心直口快的延和直接道了出來︰「讓你開個安胎藥而已,怎麼像是開砒霜一樣的費勁?難道皇宮里現在窮的連安胎藥都沒有了麼?」
齊廝泉嚇得當即跪在了地上,知道瞞也瞞不過去,索性豁出去的道︰「實不相瞞賢妃娘娘,頜妃娘娘,兩個時辰前,太後曾親自下過旨意,宮里的太醫,誰也不可擅自給皇後娘娘開一切安胎的藥物。」
「什麼!」延和瞪大了眼楮,「太後瘋了?」
賢貴妃拉住了口無遮攔的延和,對著齊廝泉點了點頭︰「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看著齊廝泉離開的背影,延和氣的跳腳,怎麼想怎麼鬧心,索性甩開賢貴妃的手,轉身就要往外走。
「頜妃這是要去哪里?」賢貴妃眼疾手快,再次拉住了延和的手臂。
延和連氣帶心疼的紅了眼楮,就連開口說出來的話都是顫抖的︰「當然是去找太後了!難道就讓她這麼虐待皇後娘娘麼?我倒是要去問問,宣國的皇宮是不是窮困潦倒了,若是當真如此的話,我就帶著皇後娘娘回大麗國去。」
賢貴妃無奈的嘆了口氣︰「頜妃你先冷靜一下,後宮里的事情,哪里有你想象的那麼簡單?既然太後斷了皇後娘娘的藥,就一定是有她的說法,就是你去了,又能解決什麼問題?況且你怎麼去?挺著大肚子去麼?」
延和正在氣頭上,哪里管賢貴妃的阻攔?見自己甩不開賢貴妃的手,索性帶著賢貴妃一起轉身︰「就算解決不了問題我也要去鬧一鬧!皇後娘娘究竟是做錯了什麼?她們怎麼就這麼狠心?憑什麼啊!」
「就憑她是太後,延和,賢貴妃說的對,別鬧了……」
一道帶著虛弱的話語,打斷了延和和賢貴妃之間的爭吵,這個聲音,無疑像是一個安靜的炸藥,讓延和和賢貴妃瞬間沉靜了下去。
「皇後娘娘醒了?」賢貴妃先是松開了延和的手,上前幾步,坐在了床榻上。
沐扶夕點了點頭,抬著酸澀的眼楮看了看杵在面前的延和︰「別哭了,都說幾次了,眼淚對孩子不好,你的孩子跟了你,還真是遭罪。」
延和看著沐扶夕那總是過于平靜的樣子,忽然嗚嗷一聲的撲在了她的床榻邊上︰「皇後娘娘,是你跟著皇上才叫遭罪!」
沐扶夕神色一凜,拉緊了延和的手︰「這種話豈能是你一個做妃嬪說出口的?」
「都什麼時候了,皇後娘娘還顧忌這些?」延和想不明白,「太後實在是太狠了!連自己的孫子也可以完全的不顧及。」
「頜妃!」賢貴妃終是冷聲打斷了延和的話,轉眼看著沐扶夕,眼帶溫柔,「皇後娘娘切不可听頜妃的片面之詞,就算這是太後的意思,也不見得是皇上的意思,皇後娘娘現在當務之急就是養好身子,因為據臣妾所知,明日沐將便會與蕭王凱旋而歸。」
沐扶夕一愣︰「爹爹要回來了?」
「是啊!」賢貴妃溫柔一笑,憐愛的抹了抹沐扶夕的發鬢,「打了勝仗,看樣子這次沐將又要榮耀滿門了。」
沐扶夕點了點頭,唇角微微揚起了一個弧度。
「沐副將您不能進去,皇後娘娘還在休息!」
「沐副將,您……」
隨著門外忽然想起的嘈雜聲,多日不見的沐雲白風塵僕僕而來,衣衫有些皺著,長發有些凌亂,深邃的雙眸布滿了因睡眠不足而泛起的紅血絲。
沐扶夕倒是沒料到沐雲白會來,側目而望,見沐雲白如此狼狽,輕輕地笑了︰「雲白?你怎麼好端端的進宮來了?瞧你疲憊的樣子,這個時候應該在府里好好睡一覺的。」
她說的風輕雲淡,笑的內斂溫柔,似乎她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
沐雲白听著沐扶夕的聲音,看著她那憔悴到不行的面頰,是他一個七尺男兒都忍不住的酸了眼眶。
「阿姐……」他慢步上前,在站定于沐扶夕的床榻邊上時,終是忍不住抱著沐扶夕顫抖起了身子。
他的阿姐是堅強的,他的阿姐是內斂的,他的阿姐是絕對不會露出一絲膽怯的,他的阿姐是這個世上,讓他最為放心的人。
可眼下,這樣讓他從小到大都驕傲的女子,卻面目慘敗,枯瘦如柴,滿眼的傷痛無處宣泄,可還是要為了面對他而強顏歡笑。
這樣的親人,這樣的姐姐,他如何不愛?如何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