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不凡微微垂下雙眸,盡量不讓自己接觸到沐扶夕的雙目,因為他害怕,沐扶夕現在是在詐他。
劉全江站在牢房外,看著里面發生的一切,想了想,也是沉默了下去,不得不說,他真的以為祁不凡是瘋了,一向有潔癖的祁不凡,要是不瘋的話,根本不可能把自己弄成這幅樣子。
他在刑部這麼多年,並不是沒有遇見過有潔癖的犯人,可以說,有潔癖的犯人是最好審問的,因為你讓有潔癖的人變得邋遢,比讓他死還讓他難受。
沐扶夕等了半天,見祁不凡半天都不曾回她的話,笑了笑又道︰「祁不凡,你是在天真的以為,本宮是在詐你?」
祁不凡仍舊不動聲色,像是死了一樣。
「很好!」沐扶夕笑著直起了腰身,回轉面頰,對著身後的侍衛道,「去,將這牢房里的耗子,通通給本宮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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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侍衛嚇得當即就跪在了地上,口齒不清的全身顫抖︰「皇,皇後娘娘……」
祁不凡也是渾身一震,想著剛剛那如同噩夢一樣的耗子,終是抬起了面頰,對著沐扶夕跪了下去︰「皇後娘娘饒命。」
一只耗子,已經足以讓他難受的想要吐,若是將他扔在耗子堆里面,還不如直接一刀了結了他來的痛快。
如果要是別人,他斷然不會相信會有人變態的將他扔進耗子堆里面,但是經歷過剛剛的事情,他有足夠的理由相信,若是他再裝瘋,沐扶夕真的會讓耗子活活吞了他。
劉全江見此,早已目瞪口呆了,他實在是無法相信,祁不凡竟然是裝瘋,他更加不敢置信的是,這個看出祁不凡裝瘋,並且讓他露出馬腳的人,竟然是沐扶夕,這個在世人眼里在後宮之中養尊處優的女人。
「祁不凡你這是裝累了?還是嚇的不敢裝了?」沐扶夕輕輕一笑,「其實你可以繼續的,因為說實話,本宮還沒玩夠。」
祁不凡無奈的苦笑︰「皇後娘娘,微臣只想知道,您是如何看出來的。」
沐扶夕倒是沒料到祁不凡竟然會問這個問題,想了想,倒也是好脾氣的告訴了他︰「祁不凡,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有本事裝瘋,就比如……有潔癖的人。」她笑了,頓了頓又道,「只不過,很多人不知道,有潔癖的人,並不是對所有的骯髒都是無法忍受的,好像你一樣,你可以忍受你不洗漱,不梳頭,但卻忍受不了衣服上的褶皺,試問哪一個瘋癲的人,還會整理自己的衣衫呢?」
祁不凡恍然大悟,可是又起了疑惑︰「可皇後娘娘是如何知道微臣懼怕耗子?」
「呵……」沐扶夕挑眉輕笑,「如果本宮說,本宮是閑的,你可會相信?」
祁不凡搖了搖頭,他自然不相信。
沐扶夕笑的更歡︰「那還真是要讓你失望了,因為本宮還真就是閑的。」
這話也不全是實話,她讓那侍衛抓耗子過來,不過事想要試探一下祁不凡罷了,因為就在她進來和祁不凡對話的時候,她清楚的記得,祁不凡是順著她的話往下說的。
一般瘋癲人的思路是很強盜的,你可以順著他的話說,但他絕對不會按照你的思維說話。
所以,她讓那侍衛抓了耗子過來,事先讓那耗子受驚,然後扔進祁不凡的衣領之中,看看這個祁不凡究竟掙扎否。
沐扶夕簡單的的一席話,讓門口的劉全江佩服的五體投地,也讓他想起了曾經沐自修的一句話。
他清楚的記得,那時候他第一次去沐侯府做客,沐自修面對聰明剔透的沐扶夕,說過一句話︰「可惜不是個男孩。」
當時沐自修說出這話的時候,眼中並不是失望的,而是無奈的。
那時候,他只是以為沐自修想要一個男孩,可是到現在為止,他才發現是自己理解錯了。
可惜,沐扶夕不是一個男孩,因為那個時候的沐自修就已經看了出來,如果沐扶夕是一個男孩的話,那麼她不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就是一方領土的霸主,因為她的心智和智慧,還有連男人都鮮有的果斷和勇敢,是那麼的無人可敵。
天妒英才,也不過是如此了,這樣十全十美的沐扶夕,嫉妒的連老天爺都不公了,所以才將她化作成了一個女孩。
「皇後娘娘,微臣該做的都已經做了,如今的微臣,只想保住一條命,苟延殘喘的活完今生。」
到了現在,祁不凡已經不敢再有所隱瞞了,因為他清楚,面對沐扶夕,他所有無懈可擊的謊言,不過是欲蓋彌彰罷了。
沐扶夕點了點頭,一臉的通情達理︰「每個人都畏懼死亡,甚至害怕死亡,其實祁不凡你確實可以活著出去。」說著,她忽然彎下了腰身,再次拉緊了他的脖領,將所有的理所當然,幻化成了恨之入骨,「只是很可惜,你還走不了,因為你欠本宮的還沒有還。」
祁不凡呆愣住,不明所以的看著沐扶夕︰「皇後娘娘交代微臣辦的事情,微臣已經都辦了,微臣發誓,絕對不曾有半點隱瞞。」他實在是想不通,到底還有什麼事情瞞著沐扶夕。
沐扶夕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祁不凡,你真的很聰明,從先帝在位的時候就投靠了太後這顆大樹,其實你和本宮本來是井水不犯河水,只是,你辦錯了一件事情,而這件事情,注定了你無法再繼續走下去。」
祁不凡懼怕的渾身顫抖了起來,不是因為沐扶夕的話,而是因為沐扶夕的表情。
「微臣,微臣不記得曾與皇後娘娘為敵啊!」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表情,似乎恨他入骨,似乎想要剝他的皮喝他的血,這表情好像來自地獄一般,只是一眼,便足以讓他聞風喪膽。
沐扶夕笑了,是冰冷之後的傾國傾城,她彎腰撿起地上的寬刀,慢慢比上祁不凡的脖子︰「不知道祁不凡你還記不記得,你曾經給墨王開了多少副的藥?」
祁不凡一愣,不明白沐扶夕為何忽然提起墨王︰「皇後娘娘,您這是……」
沐扶夕搖頭打斷︰「祁不凡,本宮耐心有限。」
祁不凡咽了咽口水,想了好一會,才顫抖的道︰「好像,好像是二十七副。」
「很好。」沐扶夕忽然直起了身子,回首將那寬刀扔給了身後的侍衛,「你來,在他的身上給本宮戳滿二十七個窟窿。」
那年輕的侍衛如此一听,嚇得差點沒雙眼一番的死過去︰「皇,皇後娘娘,奴才,奴才不會啊!」
「不會?」沐扶夕轉眼朝著劉全江掃了去,「劉大人,你覺得是本宮教他合適,還是您親自教他合適?」
事到如今,劉全江早就看出來了,沐扶夕這是打算要了祁不凡的命,看了看滿臉驚悚的祁不凡,又瞧了瞧跪在地上面色慘白的士兵,終是上前了幾步。
「皇後娘娘,微臣認識幾個下手利落的劊子手,不如微臣派人傳他們過來?」
他當然會選擇投靠沐扶夕,不單單是因為沐自修的關系,最重要的是現在的局勢,沐扶夕連祁不凡都敢殺,如果自己逆了她的意思,那麼他真的害怕,下一個被人戳二十七個窟窿的,就是他自己了。
沐扶夕听聞,搖了搖頭︰「本宮就要他。」說著,將手指向了地上跪著的侍衛。
劉全江見此,也是無可奈何,只好伸手將門口的侍衛喚進來,讓他們拉起那侍衛的同時,在那侍衛的耳邊小聲道︰「如果今日你不殺了他,那麼你也別想活著出去了。」
那侍衛現在完全是在趕鴨子上架,他听了劉全江的話,目光呆滯了幾分,看著被綁在木架子上的祁不凡半晌,最終咬了咬牙,狠下了決心。
祁不凡眼看著那侍衛提著刀朝著自己走了過來,嚇得劇烈掙扎了起來︰「皇後娘娘,你豈能言而無信?你曾經答應過微臣,只要微臣將事情說出去,就會保住微臣!」
沐扶夕笑看著祁不凡,並不曾開口,她覺得這事根本沒什麼好說的,因為從始至終,她根本就沒打算讓祁不凡活著走出天牢。
那侍衛本來就害怕,被祁不凡這麼一刺激,當即提著寬刀,對著祁不凡的腰身上捅了下去,「噗嗤——」一聲,血花四濺,一股溫熱的腥甜,充斥了整間牢房。
祁不凡疼的呲牙,想要繼續喊著什麼,卻無法開口,那侍衛捅了第一刀之後,明顯膽子大了不少,以至于後面的那幾刀愈發的流利了起來。
沐扶夕看著一時間被鮮血覆蓋的牢房,雙眸忽然有些泛酸,她微微揚起面頰,使勁地眨著眼楮,盡量讓那朦朧了視線的淚珠不掉下來。
她努力的讓眼前的視線便的清晰,努力的讓那慢慢浮現在腦海之中的身影抹掉,努力的不去想起那個連死都帶著微笑的男子。
這個仇,是他的也是她的,而祁不凡的死,只是她復仇的剛剛開始而已。
差不多半晌的功夫,祁不凡終于是死了,可能是疼死的,因為他的表情,定格在了最為猙獰的一瞬間。
沐扶夕慢慢恢復了神色,掃了一眼祁不凡,什麼都沒說的走出了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