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沐扶夕面前的桌子上,已經擺好了誘人的美食,餐具分別是一雙,看樣子蕭王是真的知道她會來,而且是餓著肚子前來。
只是……
那飯菜的色澤已不那麼鮮潤,想必是反反復復熱了很多次導致的。
蕭王挽起了自己的袖子,夾起了一筷子的青菜,放在了她的食碟中︰「嘗嘗看,就算吃不慣也要多吃一些。」
沐扶夕沒有任何的胃口,只是揚起面頰與他四目相對︰「明日……」
沒等她把話說完,他再次夾起了一塊梅菜扣肉,放進了她的碗中︰「嘗嘗這個,味道還是不錯的。」
「鹿紹楠!」
「吃飯。」
沐扶夕嘆了口,看著已經先行開動的蕭王,無奈的拿起了面前的筷子,心里裝著事情的她,吃什麼都沒有味道,但卻拼命的朝著自己的嘴巴里塞著。
這個男人是鐵了心的!她要是不吃飯,恐怕這一晚上都別想和他說上一句話!
蕭王本想是讓她安安靜靜的吃完飯再談,可見她現在那狼吞虎咽的模樣,最終只能妥協。
「沐雲白的事情我也很糾結,畢竟這次是和琉嵐聯手,就算我能等下去,尉厲能等下嗎?」。他說著,瞥了她一眼,「況且,你我都清楚,這麼沒有盡頭的等下去,最終會等來什麼。」
沐扶夕嚼著嘴里飯菜的動作慢慢停了下來。
他說的沒錯,如果他真的顧忌著沐雲白一直等下去,那麼最後等來的將會是元清的援兵,她確實提前讓劉蜀去堵截,但那只是一時的拖延,並不能解決三萬精兵支援的根本問題。
如果要是被支援的士兵發現什麼倪端,恐怕劉蜀也是凶多吉少。
可是雲白呢?難道當真要她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弟弟,成為這一場皇權爭奪的祭奠品麼?
蕭王知道她倔強,但並不是一個不明白事理胡攪蠻纏的女人,起身再次挨著她坐下,凝著她有些茫然的眼,心疼的揉了揉她的發絲。
「沐扶夕,你知道,想要我後退還是前進,只要你一句話。」
她愣了愣,轉眼朝著他看了去。
他輕輕一笑,不想給她任何壓力的道︰「到底如何抉擇,你自己想清楚,你知道的……我不在乎任何人的生死,包括我自己的,但我唯獨不能看著你倒在我的面前。」
他害怕了,他害怕她讓他進攻之後,然後自己冒險去營救沐雲白。
戰場不是兒戲,在那種殺人不眨眼的地方,誰又會顧忌著她的身份?她的本事如何他清楚,雖然她在女子之中武功算是上乘,但對于他來說,不過是花拳繡腿。
沐扶夕凝著他眼中的真摯,並不是不感動,她從來就不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啊!
眼中的迷茫慢慢消散,她深呼吸了一口氣︰「鹿紹楠,明日我隨著你一同進攻元清營地。」
撫模著她發窩的手一頓,他差點沒跳起來︰「沐扶夕,任性也要有一個限度!」
沐扶夕卻緩緩站起了身子,在他憤怒的眼中,坐在了他的腿上,有些僵硬的摟住了他的脖頸,聲音低柔的近似撒嬌。
「鹿紹楠,你再縱容我一次吧,讓我最後再看看雲白……」
她從來沒有對他撒嬌過,但她沒想到,只這一次,便殺傷力無窮……
蕭王好氣又好笑的忽然覺得自己的心好累︰「沐扶夕,你真有把我變成笨蛋的本事。」
「你答應了?」
「不行!」
「……」
她看著他,他看著他,四目相對,周圍寂靜無聲。
若是平時,她要是用這招,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他都想辦法給她摘下來,但是這次,絕對不行。
這是和性命掛鉤的事情,他絕對不能因為自己的一時心軟,而讓她出什麼意外。
沐扶夕忽然站起了身子,轉身朝著營帳外就走了去。
蕭王一愣,趕緊追了過來,拉住了她的手腕︰「你又想玩什麼ど蛾子?」
沐扶夕轉過身子,想要甩開他的鉗制︰「既然你不讓我跟著你去,那我只有自己去了。」
蕭王磨牙︰「沐扶夕,你……」
沐扶夕挑眉︰「只要我想,我就要去做。」
蕭王看著她那執拗的眼,最終認輸了︰「你今晚別走了,先在這里住下。」他說著,自己朝著門外走了去。
沐扶夕看著他的背影,眨了眨眼楮︰「你去哪?」
「還能去哪?看看軍中有沒有小一號的盔甲和頭盔。」蕭王嘆氣,「你現在還是元清的皇後,怎能輕易露臉?況且不穿盔甲你如何上戰場?」
沐扶夕真的發現,這個男人是在用生命愛著自己。
只是她……
元清營地。
「皇上,如果明日蕭王還要強攻的話,咱們豈不是……」
滿堂春跪在地上,到了這一刻,他終于不再城牆,而是懇求紹凡離開。
「皇上可以先行回元清,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如今蕭王和琉嵐聯手,咱們的援軍還遲遲不到,再這麼等下去……」
紹凡望著外面的陰雨天︰「今日蕭王不是已經退兵了麼?」
「可是皇上,蕭王不可能為了一個沐雲白而一直退兵吧!當初皇上那麼愛皇後娘娘,可到了危急江山的時候,不還是……」
滿堂春知道自己說錯了,趕緊捂住了嘴,但已經晚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
紹凡愣了愣,清冷的眸染上了一層濃濃的悲哀,沒有責怪沒有怨言,只是輕輕地道了一句︰「何必要捂嘴?你說的並沒有錯。」
滿堂春自知錯了,趕緊磕頭︰「皇上,微臣只是……」
「知道了,撤兵吧。」紹凡心煩的擺了擺手,「暫且先退回到元清再議。」
滿堂春松了口氣,緊接著卻又道︰「那麼沐雲白……」
紹凡再次沉默了。
來的時候,沐雲白是他的傀儡,是他的免死金牌,但是眼下,他是撤兵逃亡,帶上沐雲白的話,難免會拖延整個行軍的節奏。
況且,沐雲白若是留下的話,還可以拖延住蕭王等人的追趕。
沉默了半晌之後,他輕輕地了口氣︰「將他留下來,拖延住蕭王的追趕。」
沐扶夕,朕將你的弟弟還給你。
滿堂春跪在地上點了點頭,但他不斷轉動的眼楮,卻閃出了一抹陰冷的光。
站在營帳外的司馬潛澤听見了里面的對話,轉身悄悄溜走,正想將這消息告訴給沐扶夕,卻見滿堂春的親信朝著自己走了過來。
「司馬大人。」
司馬潛澤擰了擰眉︰「何事?」
「滿丞相讓屬下給司馬大人傳個話。」
「說。」
「待沐雲白的傷勢包扎好了之後,他會繼續被掛在高台上,司馬大人若是還在意這個人,就一定要親身去看緊了,不然若是有個什麼閃失,皇上怪罪了下來,滿丞相也是愛莫能助,還有就是……整個營地已經全部封閉,無論是出去或者是進來的人,都逃不過一死。」
這,這是……
司馬潛澤不敢置信的看著那個傳完話就走的暗衛,氣憤的捏緊了自己的雙拳。
滿堂春已經懷疑他了,不但是用沐雲白的生命威脅住了他的腳步,更是讓他連一個傳信的人都送不出去。
想來,這也應該是皇上的旨意才對,畢竟皇上一直不太相信他,不然當初藏掖沐雲白的時候,皇上不可能連他都瞞著。
眼看著一群士兵將沐雲白再次架上了高台,無可奈何的司馬潛澤只能快步跟了過去。
蕭王營地。
吃過一些東西的沐扶夕,靠在軟榻上終于有了困意,呼吸漸漸沉了下去,長長的睫毛卻總是不安分的抖動著。
她不知道睡了多久,慢慢睜開眼楮,卻看見蕭王不知道何時,坐在了她的身邊。
「再睡一會吧,你剛剛睡得也不是很安穩。」
沐扶夕搖了搖頭,慢慢坐起身子,看著他身邊堆放著的盔甲,疲憊的勾起一抹笑容︰「我睡了多久?」
「不到一個對時辰。」蕭王說著,朝著營帳外掃了一眼,「不見見你父親麼?他已經來過許多次了。」
沐扶夕一愣,轉眼朝著窗外那一抹再次離開的身影看了去,透過稀稀拉拉的雨滴,她模糊的看見那父親有些佝僂的背影,心中發酸。
蕭王知道她和她的父親關系一直很好,嘆了口氣,想要起身︰「我去派人叫他回來。」
沐扶夕卻及時拉住了他的手︰「不用了。」
他詫異︰「怎麼?」
「還是先別見了。」沐扶夕說著,驀地收緊了五指,「我曾經答應過我的爹爹,要保護好家族的榮耀,守護住家人的安全,但是現在雲白卻被掛在了元清營地的牆頭,我不想以一種無能的姿態去見他,等我救出雲白之後再說吧……」
蕭王從來沒想到,沐扶夕的肩膀上竟然承擔著這麼多的東西,也正是因為家族的一切,將她磨礪成了現在這樣的冰冷。
嘆了口氣,再次坐在了她的身邊︰「沐扶夕,你又何必如此?」
她輕輕地一笑,疲憊盡顯︰「因為我是沐扶夕。」
她的出生,就預示著她要扛起沐家的責任,她是長女,所以要無時無刻不為其他人所考慮。在其他人眼里看來,她身上的榮耀是她炫耀的資本,但從來沒有人知道,她身上的這些榮耀,早已成為了她行走著的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