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軒就像是一個瘋子,他深厚的內力躁亂起來可是致命的。他毫無顧忌的發泄對這個世界的不滿,可焰夜不能,還有很多事要做,他無論如何都做不到放任自如。
原本平靜無風的谷底狂風大作,凌厲的風刃在兩人交手間撕扯著。對于一個不要命的人來說,沒有人可以打敗他。
焰夜感到胸口有一絲異動,那是他貼身安放雲佩的地方。琉璃宮武功心法一直都是冰寒的,一直安靜的雲佩忽有異動,難道是因為這里過冷能夠引起雲佩的反應?
就算有反應也應該是能夠幫到他的吧,她不會把對他不利的東西交給他。焰夜對芷蘭的十分信任讓他立刻拿出雲佩。他將雲佩放在掌心抵擋秦軒的內力,那枚小巧的玉佩果然順著焰夜的內力透出森森幽光,秦軒的內力不僅被化解,甚至還纏綿的牽扯著對方。
秦軒如此輕易被制衡讓焰夜有些詫異,而秦軒眼楮一亮,他一手抓過去,另一只手毫不留情的一掌從下面推向焰夜的小月復。
焰夜眼前一黑,然後就暈著砸進雪里。他沒想到雲佩對對方影響這樣大,沒有反抗的余地就被拿走了東西,若是他沒有拿出雲佩只靠自己硬抗也不至于會這麼慘敗吧。
想到雲佩是芷蘭的東西,焰夜忍著痛立刻爬起來,卻見秦軒看著兩手,眉宇間全是陰森凶狠「小盟主,雲芷蘭和你什麼關系。」
焰夜抹去嘴角血跡「她是我妻子,你要如何?」
秦軒眼中陰狠更盛,喃喃道「她也……」
焰夜這才看見秦軒手中赫然是兩枚雲佩!一個就是剛剛從他手中拿的,另一個大了兩圈,正好是普通玉佩的大小,上面的雲卷相比之下更加舒展,兩個雲佩放在一起好像波光游轉,是子母佩!
焰夜一驚,方才他手里的雲佩有異動並不是因為這里寒冷,而是受到秦軒手中另一個雲佩的影響。
秦軒眼中全是恨意和癲狂「憑什麼、憑什麼她也這樣……憑什麼……」
這樣的變故讓焰夜震驚的發現許多事都可以串聯起來,秦軒手里也有一個雲佩、還知道十一年前琉璃宮那個小姑娘、在琉璃宮他听說一個謠傳,雲千雪嫁過一個神秘人物、蠡石峽一戰外人都說秦軒已死、隨後雲千雪回到琉璃宮後也自盡了——雲千雪嫁的人、一定就是秦軒了。
這個結論讓焰夜無比混亂和震驚。他是武林盟主,他應當立刻殺了這個魔頭然後修復陣法離開。可他也很可能是芷蘭的父親,他無法動手。
秦軒一手握著一塊雲佩仰頭看向灰色的天空,仿佛對自己道「我自詡一生未遇對手,能一人橫行天下。只是蒼天無眼,我拼盡全力活著,可卻要用一樣的方法迫害我妻女。到了今天我才知道天命難違這四個字怎麼寫。」
眼前這個男人的狀態明顯就一直都不正常,焰夜若是此時出手秦軒必死無疑。但他猶豫,手中的劍垂在地上「你果然是雲千雪找的那個人麼。」
秦軒順著焰夜無意識的問「她怎麼樣了?」
焰夜故意著重道「她十一年前她就死了。」
這個答案在秦軒的接受範圍內,他只是眼神更加悠長了「她還真是說話算話啊……」
焰夜只感覺一團怒火堵在胸口,揮劍刺向秦軒心口處。秦軒一手握住劍刃,鮮血滴落在雪地上無比刺目,他還是那個不管不顧的瘋子。
「你敢殺我!」
「殺的就是你!」焰夜用力將劍抽出,鋒利的劍刃在秦軒手掌上留下露骨傷痕。隨即十成十的一掌又打向秦軒胸口。
秦軒已經從看見雲佩失神中恢復過來,他抵擋開焰夜正要發火,卻是焰夜暴怒的持劍向他怒吼「你到底做了什麼!」
你到底做了什麼讓所有人恨不得你死、你到底做了什麼讓芷蘭十幾年獨自一人!
秦軒憤恨的後退兩步以免再受傷「看在我女兒的面子上這事就放過你,當初的事我本不屑對任何人解釋,因為所有人都知道真相是什麼。」
「我不知道,雲芷蘭不知道!」
秦軒一臉諷刺,隨意的按壓手上的傷口「利益大于真相、生命大于真相……想活著就什麼都別問。你要那種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有什麼用?已經過去十幾年了,我要說自己是個冤死鬼難道能讓她幫我報仇?小盟主,你能相信我是個被全世界一起陷害的人麼?」
焰夜看著他沉默不語,他不能。
秦軒有些不屑的瞥了焰夜一眼「所謂真相不如謊言,不听也罷,那你就當我沒和你提過這茬吧。」
如果秦軒對真相的沉默反而更讓人動搖,焰夜深吸一口氣,這個人毫無疑問是雲千雪的丈夫、是他妻子的父親,「那你不離開這里麼?或者和我回琉璃宮。」
秦軒語調輕盈「我要走早就走了。我被困在這個地方這麼久,日日夜夜的在陣法里轉悠,就算是傻子也該把陣法模透了。我不是出不去,而是不能出去。十年不長也不短,那些人沒死絕我就無法在這個世上立足,我不死就有我在意的人死,難道你沒感覺我在這里比誰活的更久,讓我比死還難受麼。」那語氣就好像在說今天的雪景真美。
他最後一句話徹底消散了焰夜對他的防備,在這里謫守十年,真的是生不如死……他現在真的希望這個秦軒是假的,哪怕秦軒說的話是假的也好。可這已經實在不可能了,雲佩已經暴露了他們之間的聯系。
「那到底是什麼把你變成這樣。」
談話運動讓秦軒變得正常不少,他盡可能語句順暢對焰夜道「沒什麼把我變成這樣。孩子,你得相信,這世上真的有一種好東西能夠讓所有人為之著迷不惜一切代價想要擁有。他們只需要殺死我一個就可以得到那為什麼不去做呢?只要你坐在這個位置上,你早晚也會看見那麼一天的。我就是這麼‘死’的,唐家那個小子也是這麼死的。」
焰夜緊緊的握著拳頭。
秦軒嘆息「權利的頂端能夠帶人看清同類的。」
焰夜脊背冒出一股寒氣,盡管早知江湖險惡人情冷暖,但不知會想秦軒說的這般恐怖。人到底可以做到什麼程度?
秦軒回到剛剛的地方叉著腿坐下「你到底為什麼過來?這麼長時間來也沒有人想著下來看看我到底死了沒有。」
焰夜也跟著走過來「御敵。造反軍隊可能想從蠡石峽下潛過來。」
听完這句話秦軒好像听了個笑話「這里的陣法我都保存完好,他們恐怕是要撞上南牆了!老子十幾年沒見過一個活人,這一下給我送來幾萬人,算是補償了吧。」
焰夜愕然「你是要——」
「我在這,他們一個都過不去。」
焰夜本來想問為什麼要幫他,可是想想他們之間還有一個芷蘭,就把話放回去了。當年被天下人指著鼻子罵魔鬼的人,今天會幫著他們守衛國土,真的是太諷刺了……
秦軒將那個小的雲佩扔還給焰夜,焰夜握著雲佩猶豫的坐在他旁邊「為什麼有兩個?」
「這是琉璃宮宮主和少宮主的東西,不過不是給她們自己用的,是讓她們交給信任的人輔助她們用的。」
果然是要交給信任的人,他低頭摩挲著雲佩上的紋路,新婚的小妻子已經有好些天沒見過了,這就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秦軒察覺到焰夜的情緒,眼底一絲疼痛在蔓延。如果當初他退的下來,他如今也還是會和焰夜一樣,鐘情的守著一人。
「你最好能在這個位置上多活幾年,不然你知道後果。雲家的小姑娘都一樣的劣性子,你死了她也救不活。一個女兒都沒把千雪留住,何況你這個年紀看起來應該沒孩子。」
焰夜有些惱怒,他很確定的道「我不會死。」他原本是不怕死的,可是他現在怕,哪怕只是為了芷蘭他也怕。
秦軒不正經的點頭「恩,我當年總說這話。」
——
冬天的夜總是來的很快,天色轉眼見就黑透。秦軒在一個洞口生了火,焰夜別無選擇的和他一同等候洛卿的兵馬。既然秦軒已經在這里十幾年了,有他在起碼也不用在意控制陣法的問題吧。
秦軒隨意的往火堆里扔著枯枝,問了焰夜很多事,他听焰夜講雲芷蘭,從他們認識到最後成婚,似乎這樣就彌補了不少錯過的時光。但是秦軒對于自己和雲千雪只字不提。他說是因為已經很久沒開口說話了,焰夜卻是覺得他應該是真的想知道。
他從沒想過自己會和十年前的一個魔頭討論陳年舊事,焰夜莫名的對秦軒的話無比信服,這不是一個好的兆頭。
夜色漫長,「你要是听我一句就趕緊收手吧,現在看著風光,總有一天人財兩空。」
「你倒是很篤定。」
「我看你倒是夠傻。」秦軒毫不客氣的反駁,看來他十幾年前也是個嘴毒的人「要不是看我姑娘的份兒上你以為我閑的?」
焰夜糾正他「你本來就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