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四少自尊受到的打擊不小,可內心還是很平靜的,從小到大見慣了虛以為蛇,阿諛奉承的人和事兒,今天見到這麼個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的小丫頭,倒是頭一遭,給了他不同的體驗和感悟。
秋風蕭瑟,卻讓他不覺悲涼,遠傳的高山大川,峰巒疊嶂,霧氣迷蒙,若隱若現,似夢似幻,楚北冥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壓制住胃里的翻江倒海,反正白衣也髒了,他索性就席地而坐,屋檐下正好有幾塊石頭,他也不怕髒了,就那麼坐在上面,看著小姐倆揮著鎬頭翻地,坐的久了,有些無聊,就笑嘻嘻的沒話找話,「小狐狸,我好歹也是幫你挑過糞了,你就這麼冷落我是不是不太好啊,不過這里的風景倒也別致,我姑且多坐一會兒也無妨。」
吉祥余光掃到他就那麼大肆肆的坐在石頭上,也絲毫不顧及上好的綢緞長袍是否拖地,楚北冥見她終于肯抬頭看自己了,咧著嘴朝她蕭。
好看的眉眼動如泉水叮咚,靜如高雅的山水名畫,熠熠生光,難掩其風華。
吉祥瞥了一眼也不說話,繼續沉默,抬頭見天上的烏雲越來越厚,便催促著吉樂手腳再快點,這雨怕是轉眼間就要來了。
秋天的雨沒有雷聲陣陣,卻也是急脾氣,說來就來, 里啪啦的豆大的雨點就那麼砸了下來,吉安牽著小花,沖著吉祥大聲的喊︰「大姐,下雨了。」
「別干了,淋濕了就把不好了。」吉祥催促著吉樂趕緊回家,只可惜還有一點兒地沒翻完。
吉樂一邊拿家伙兒一邊抱怨道︰「這雨夜真是的,要麼咋等也不來,一來都不給人喘氣的空,真是的。」
「快走,別叨咕了,那片黑雲彩上來了,大雨就要來了。」吉祥再次催著吉樂收東西,見一把鎬頭還躺在地上,又退回去撿了起來,放在肩上扛著往家里走。
一場秋雨一場寒,這會兒要是被淋了,吉安那小身子骨肯定吃不消。
雨下的又急又大,地又是剛翻過得,土比較松滑,一不小心就陷進去摔倒,吉安牽著小花沒走幾步,就趴在了地上,吉祥听見吉安的驚叫聲,轉頭之際就見到一雙大手把他從泥堆里拽了出來。
楚北冥抱著吉安跟在吉祥後面進了屋。
吉安剛摔了一跤,身上又是泥又是水的,吉祥怕他凍著,趕忙給他換了干淨厚實的衣服捂著,又用棉布把他的頭發擦干,小三兒擦完了,她又去管吉樂。
「我都多大了,自己動手就行了,你可真是操心的命,」吉樂笑著跟吉祥撒嬌,心里暖暖的。
吉祥推了一把她靠在自己肩上的頭,沒推動,也就任她依賴,只是笑著說道︰「多大咋了,多大我都是你姐,都得替你想到了。」
「大姐,那個哥哥剛才抱我的時候也濕了,你要不要讓他也擦擦。」吉安的小手指著站在廚房里的楚北冥,吉祥姐幾個站在茅草屋里看不出什麼,可楚北冥高大挺拔,他的頭都快踫到草屋的頂了。
如此衣衫凌亂的時候,是不方便讓男人進來的,可吉祥一個現代人不在乎這些,吉樂自小沒了娘,男女之妨的事兒她是知道的,可沒了娘親也就沒人時時刻刻的提醒著,倒也不在意了。吉安也個小屁孩兒就更不知道這些了,他只知道,剛才這個大哥哥可是救了自己的。
他換了干淨暖和的衣服之後,心中對楚北冥有所好感,就跑過去把半干的棉布遞過去,讓他也擦擦淋濕的頭發。
楚北冥的白衣服現在是徹底沒法看了,可也只能讓他穿著,吉祥家兩個女女圭女圭一個小不點兒哪有大男人的衣服給他替換,再說就算有,這一共兩個屋,也沒個遮擋的地方,也不方便換啊,吉祥跟吉樂這會兒也穿著濕衣服呢,吉安年紀小,月兌光了給人看也不要緊,她們可就不同了。
「你去燒些熱水泡杯茶給他吧!順便問下他,若是不嫌棄,就留在這里吃頓便飯。」吉祥轉身對吉樂道。
她猜這位一品居的大東家是吃不慣這鄉下的粗茶淡飯的,客氣一下算是謝過他剛才伸手幫吉安一把的情了,另外,也催著他快走,她這身衣服臭烘烘的自己聞著都不舒服,剛才不讓吉樂靠,她還便要靠,這個傻丫頭啊!
吉樂燒了水泡了茶,捧著杯子遞到楚北冥的手上,讓他暖暖身子,「哥哥,我已經把杯子寫了好幾遍了,你就發放心的喝吧!」
屋子不大,早在吉祥跟吉樂說話的時候,他就听到了,他接過杯子道了聲謝,熱熱的放在手心,果然很舒服,「這是菊花茶嗎?」。他低頭看著手中的茶杯,有些好奇。
「我也不知道,這個你得問我大姐去了,反正前幾天采的時候她說這東西能泡茶,我試過了,挺好喝的,哥哥你覺得呢?」什麼菊花不菊花的,吉樂可沒見過,在這大山里見過最多的就是漫山遍野的野花,什麼槐樹花和荊條花啊,柳絮之類的。
杯中干掉的菊花遇水膨脹,飄在杯子里,葉子微微的泛黃,應該是菊花,他經營了一品居這麼多年,要是連這個都認不出就怪了,把杯子端到鼻子下面輕聞,還帶著一股清香味,可說是菊花吧,又不是他慣常見到的,楚北冥不禁好奇的問︰「這是你們自己采的?」
「是啊!」吉樂眨著眼楮回道,興奮而又自豪的解釋著,「這東西在前山一大片一大片的,以前也沒听誰說能泡茶,還是我大姐發現的呢!」
凝神看了杯子中再度綻放的菊花一會兒,楚北冥身為商人的敏銳和細膩提醒著他一件事,就是吉祥這個丫頭遠沒有看到的那麼簡單,這單生意按照她說的做也不要緊,這只會是個雙贏的結果。
他對吉樂笑了笑,打定了主意不走了,軟磨硬泡也要把這樁買賣搞定。
兩人說話的時候,吉祥已經在另一個灶膛前生火熱飯了,楚北冥坐在那細細的端詳著煙霧繚繞中的吉祥。
她只留給自己一個側臉,他一直覺得吉祥是個清秀的丫頭,只可惜臉上那麼多的紅疙瘩,可這會兒,吉祥臉上的疙瘩還在,依舊很清晰,他卻忽然覺得這一點兒都不影響她的美貌,尤其是那雙楚楚動人的眼楮,訴說著尋常人不懂的喜怒哀樂,此刻煙火迷蒙之中,愈加的耀眼璀璨,亮如星辰。
吉祥以為他會走,可沒想到他居然這麼厚臉皮,自己還搬了凳子坐在那瞧,地方就這麼大,他都不知道自己多佔地方嗎?
沒辦法,他賴著不走,她又不能真的拿燒火棍子攆出去,只能把一早發好的白面端過來,本來是想摻些玉米面的,不過看在一品居給了她十兩銀子,她目前吃的喝的用的都是這十兩銀子買的份上,就給他吃純正的白面饅頭吧,她原是想打算做花卷的,可這會兒看到跟堵牆一樣坐在那的楚北冥就覺得心里發堵,也懶得費事了。
楚北冥喝了一杯菊花茶之後,還覺得不過癮,想要再來一碗,之前站著的時候還知道房頂不高,這一坐下放松後就渾然不覺了,猛的一站起來,腦袋直直的撞在了房梁上,「咚」的一聲,力道不小,疼的楚北冥齜牙咧嘴,可吉祥看過來的時候,他又忍痛盡量的保持著微笑,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吉祥一扭頭,他又疼的咬牙切齒的。
吉祥扭過臉去竊笑,好心的提醒道,「楚公子,你可小心了,我這房梁可是年頭就遠了,你要是給我撞爛了,可要賠償的哦!」
楚北冥自己去另一個鍋里舀了水給自己滿上,又重新大大方方的坐回小板凳上,不過走到房梁下的時候,還是加倍的小心的,生怕再裝上一回。
**一坐穩,他就開口了,「若真的撞爛了我自會陪你一個新的。」明明受傷害的是他好不好,可為什麼他還要這麼窩囊,他所有的脾氣到了吉祥面前就都發作不出來了,楚北冥氣結。
伸手不打笑臉人,對于這種誓將死不要臉的精神發揚到底的人吉祥也無計可施了,饅頭揉的差不多了,鍋里的水也開了,一揭開笨重的木頭鍋蓋,霧氣頓時彌漫了整間小廚房,吉祥把用秸稈串的簾子架在鍋里,又在簾子上鋪了層白菜葉,以免待會兒沒熟的面團漏下去,都放好了再把鍋蓋蓋的嚴嚴實實,有用干淨的抹布蓋在鍋蓋與鐵鍋之間的縫隙之上,防止熱氣跑掉。
吉祥正忙著就沒空搭理楚北冥,楚北冥閑的發慌,只能他先開口,「我說小狐狸呀,恩,以後我就叫你小狐狸好好好?你這菊花能不能賣給我一些?」
「我說大公雞啊,這些都是山上長的野菊花,要不了幾個錢,而且從采摘到清洗,再到晾干,可是很費事的,而且這東西也只有在它的花季才有,所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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