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薇現在滿腦子都是「官場的踏磚」,一塊磚石,竟然被當做跳板了?
誠如齊明飛所說,盧蕭是一個帶著完美面具的男子,隱藏得挺好的,她怎麼都絲毫看不出破綻來?一股被人狠狠利用的感覺陰郁了她的心情。
她起身離開,步入南殿的小湖岸邊。
崔越和崔成覺得現在是時候提點了,于是你推我我推你,直至動作太大了要打起來,驚擾到了李薇。
她無奈地回頭看向他們,「你們倆要說話就趕緊說,看你們推來推去的朕都心急了。」
崔越道,「陛下覺著,受了盧蕭的利用,不曾傷心?」
「傷心啊,怎麼能不傷心?」李薇白了他們一眼。
兩護衛心里︰傷心?看著也不像啊。
「朕從招攬他開始,就對他這麼好,又為了他開了那麼多的後門,鼓足了那麼多的精神支持他科考,可他呢,竟然只把朕當做一塊跳板了!氣煞我也!」
李薇一跺腳,「果然官場無白人,我總算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了。」
陛下如今的氣勢還挺足的,似乎沒怎麼傷心的模樣?
崔越有提醒了一句︰「陛下,您這是生氣,不是傷心。您上次在怪罪王爺的時候那才叫傷心,好幾次避著王爺不見。」
「你們倆看得倒是仔細,朕有避得很明顯嗎?」。
崔成道,「可明顯了。在崇明殿都算準了王爺什麼時候來,然後陛下就離開。」
李薇覺得尷尬了,「那個,是巧合。」
崔越道,「陛下喜歡王爺就直說,一直藏掖著算什麼事。」
李薇抬手指著崔越,「你,我哪有藏掖,不都告訴你們了嗎?如今你們家王爺指不定還多恨我呢,我現在怎麼可能和他說。」
「那陛下要等到什麼時候?」崔成著急問道。
李薇煩了。直接回了一句。「你們倆急什麼?又不是你們喜歡的人。」
兩護衛差點絕倒。
「陛下,話不能這麼說。王爺可是掌管咱們倆俸祿的呢。」崔越總算找到了理由。
「你們家王爺也——」也掌管著朕的俸祿,李薇差些月兌口而出,想到崔成和崔越並不知道她是個假冒帝女。險些要將秘密月兌口而出了。
「你們家王爺是朕喜歡的人。朕自然會想辦法收服他的。」
兩護衛都連連點頭。雖然收服一詞似乎不大妥當。
「稍後還有晚宴重要事件等著朕,先回去換衣服吧。」
李薇起身,往回跑去了。
陛下這哪里有傷心的模樣?頭腦調理分明。也都還記得稍後有晚宴要出席。
隨後跑了一段距離的李薇突然回頭,「我想起來了!」
見她這麼一下停步回頭,兩護衛嚇了一跳。
崔成問道,「陛下想起什麼來了?」
「方才與盧蕭一起彈奏琴音的女子,是那個女乃娘梅清!」李薇肯定地點點頭。
兩護衛︰陛下這心思轉得倒是快,怎麼尋思的是這事?
「果然一個個的都不簡單呢。」李薇邊走邊思考著二者的關系,盧蕭為何與那個女乃娘梅清有聯系?兩人頗有紅顏知己的既視感?她又將譚曲玉與盧蕭聯想起來,發覺二人沒有什麼共同點,也可能是江湖上認識的?
思考不得結果的李薇習慣性將問題記在腦後,列入暗衛們即將要查訪的清單列表中。
宮宴中才藝展示已經要開始,李薇換了一身龍袍,微微側臉,又坐于上首,看著才子才女們表演拿手的好技藝。
場中有盧蕭、馬婧珊和雷靜雅和雷靜嫻等人見過她另外的身份,所以李薇不得不謹慎對待,時常以寬大的龍袍袖口遮擋。
幸而場中的百官也不敢直視龍顏,也沒有人膽敢直直盯著帝王看。
馬婧珊在北辰愛登基後是首次入宮,平日里走動不多,對北辰愛的面目也記得不大清楚。只是偶爾感覺有幾分熟悉。
雷靜雅目光一直追隨著盧蕭,表演時也對盧蕭頻頻投去好意。
只可惜盧蕭目不斜視,並不過多關注,但是,他發覺那位攝政王,那沉定自若的氣度,似乎和印象中的小薇的大哥影子重合了,然而畢竟沒有其他證據,或許只是身形相似的兩人罷了。
而且,小薇的大哥怎麼也不可能是攝政王。
倒是小薇,托人給他帶了一封信,說務必不要推辭成為樂師入宮。可他是外臣,只能坐于男賓的宴席後方,本不想出席的他想著小薇也可能來此,于是還是出現了。
若是可以,他倒是希望去女賓席位探一探,那位芙蕖郡主究竟是不是小薇。
沉悶間,盧蕭又听旁人說起了話,提到了芙蕖郡主。
「郡主撕名牌輸了,正傷心呢,現在才藝表演也不來了。」
「那可不是,勝者可以得到一頭血汗寶馬啊。依郡主那脾性可不就喜歡這麼一頭烈性的寶馬,想不到居然輸給了雷家的二姑娘。」
「那雷二小姐也是個潑辣的,最後關頭竟然揪著郡主頭發不放。」
「嘿嘿,十三公主府和祁王府這下可就結仇咯。」
芙蕖郡主不在席位?那會是去了哪里?盧蕭听得她輸掉了游戲,又被人揪了頭發,想著她應該會想辦法討回公道才是,不應該不出席才藝表演。
盧蕭等了片刻,心神不寧,隨後離開席位,往旁側踱步而去。
他本是來此散步,不想在小湖岸卻看到了一佳人蹲著哭泣。
看著身形,倒真的像是小薇,莫不是真的是她?受委屈了?
馬婧珊本在一旁獨自生悶氣。想著方才游戲輸掉了,那刁蠻女子雷靜雅竟敢揪著她的頭發不放,可母妃沒有為自己討回公道,她覺得甚是委屈,就悄悄躲在一旁了。
听得有人靠近,她嗡聲嗡氣地道,「走開!」
盧蕭听著聲音滿是鼻音,不似平時小薇清脆的聲音,只認為她是哭得傷心了,連嗓子都微微啞了。不由得勸解道——
「一個游戲罷了。輸了就輸了,下次討回面子就是。」
馬婧珊听得來人是男子,當下就停止了抽泣,卻沒有回頭。
她此刻內心是有些詫異至極的。從小就被封為郡主的她。因為身份特殊。很少有男孩主動會找她一起玩耍。長大後要忌諱的太多,就更沒有了。
如今這宮里,有一名聲音如此好听的男子。竟然好心安慰她,這真是太讓她意外了。
可她不能回頭,因為她現在哭得臉都花掉了,見不得人。
見她沉默,盧蕭覺得是小薇現在不便于他相認。
他將懷里的一個物件拿出來,放在平地上,「此物送與你。」
馬婧珊听著好奇,什麼東西要送我?
半響後,沒有人回應了,她緩緩回頭,發覺身後空無一人。
「怎麼就走了呢?」馬婧珊懊惱自己連男子的面都沒見著,隨後看到不遠處地上果真放著一件稀奇的玩意兒,走近去盯了半響,看著地上那個長了八條腿的玩意,蹙眉。
她人也膽大,用兩根手指捏了起來,嘀咕道,「螃蟹?」
馬婧珊覺得這螃蟹初看不入眼,可仔細看了看覺得編織手法還挺不錯,這麼個奇特的玩意竟然是那位聲音好听的男子送的?好可惜沒看到他長什麼樣。
這頭的烏龍過去後,十三公主也正要尋自己的女兒回宮宴,卻發覺女兒自個回來了,雖眼楮有些紅腫,可心情似乎平靜了許多。
「又跑哪去了?」
「哼,母妃可還關心女兒?」馬婧珊依舊覺得委屈,撅著嘴巴扭過身。
「別鬧,陛下稍後就過來了。」
舞台上正表演的是戲班子的雜耍和游戲,兩名花旦乃京都最負盛名的旦角,表演得聲情並茂,貴婦們頻頻執起帕子擦拭眼淚。
馬婧珊邊擺弄著手里的螃蟹邊看戲,卻發覺那花旦有些眼熟,不由向十三公主問道,「娘,那花旦不是馬藍濤表哥嗎?他怎麼……」
馬婧珊話位說完,十三公主給她遞了個眼色,馬婧珊馬上點點頭,表示明白。可心里卻有些不安︰馬藍濤這個表哥,從小就是個喜歡攀高枝的主,一心想學著爹爹攀上皇親國戚,為此半月前,不顧家里人反對出入勾欄院學什麼唱戲撫琴。
可爹爹一直慣著他,如今竟然還帶他入了宮,莫非早就想要了要借助宮宴找什麼高門?
可皇宮里如今沒有什麼公主了?難道是?
馬婧珊想到了那高高在上的陛下,馬上搖頭拋開念想。
十三公主隨後低聲在女兒耳畔說了幾句話,馬婧珊望著台上那唱得婉轉嫵媚的馬藍濤,暗忖他當真心高氣傲。一名小小的花旦即便施了詭計也難以入了後宮吧?
母妃深謀遠慮,確實考慮周全,本郡主也不能讓他連累公主府。
而位于男賓坐席的最前端,程國公似乎也注意到了台上花旦的不同,馬藍濤此人他也略有耳聞,馬榮添在宮宴這樣時候挑了他入宮,難道是開始在陛邊安插人了?
程國公抿了一口酒,隨後又看向了後方的戚家。戚家如今只剩下一個孫兒戚錦程年齡和陛下堪配,卻因為前些日子惹怒了陛下而被降職,如今趁著宮宴之際,也開始重歸露面了。
看來,隨著陛下威望日盛,世家們都忍不住了。公主府和戚家已經開始行動了?若是這個頭陣成功了,不知會有多少世家效仿望風而動了。
「程公國,來來,下官敬你一杯,宮中好久未曾如此熱鬧了。待程沛將軍歸來之日,或許盛況可比擬。哈哈哈——」
程國公呵呵一笑,「托您吉言了。不過,本官相信,宮里熱鬧的日子要多起來了。」
戲班子退下後,晚宴開始,宮娥上菜。
百官開始走訪敬酒,女賓們也都拋開矜持,各自友好交談中。
十三公主讓女兒陪著父親給陛下敬酒。
馬榮添帶著馬婧珊,執起杯子朝著李走去。
鐸能見有官員要敬酒,連忙給陛下酒杯斟滿了。
崔成和崔越守在李薇身後,看著一個個都即將敬酒而來的官員,覺得有必要替陛下擋一擋這些不知輕重的臣子。
「微臣攜小女芙蕖,給陛下請安,祝陛下長樂無極!」
「免禮平身。咳,禮部尚書有心了,郡主也長成了懂事的大姑娘,駙馬爺可還舒心?」刻意改低了音調,李薇裝作大人模樣問著客套。
「聖恩榮寵,微臣自是舒心。」
李薇舉杯與他們喝了一杯,聞著酒香,又隱約聞到一股很奇特的香味,想來是馬婧珊小姐身上噴的香水,也就不過多在意了。
百官跟風而來,敬酒也熱鬧了,李薇只得讓他們一起來,飲了幾杯後揮手勸退了他們。
正當賓主盡歡,吃得盡興時,高台突然升起雲霧,兩側緩緩升起兩個大孔明燈。
孔明燈下綁著一塊布幔,隨著燈籠的上升,布幔漸漸鋪開豎起,上面的內容非常引入注目︰佛法講壇。
于此同時,宮中掌燈時分,各處燈籠燃亮。
眾人只覺時光陡然轉換,進入了另外一個燈籠即將闌珊的世界。
就在眾人停箸觀望時,那高台上竟然走出了一位讓所有人大吃一驚的身影。
「是晏空大師!」
「大師果然來了!」
「我、我看到晏空大師了!」
「下官莫不是眼花了?」
「陛下真的將晏空大師請來了?」
「這是要在此與我等俗士開佛階課了?」
觀眾群潮涌動,議論紛紛,卻只見晏空大師將手指放在唇邊示意,唰的一下,議論聲完全消弭了下去。
李薇見此情形,才深刻明白晏空大師如何地深得民心,備受擁戴。
「本師,自塵土而來,與眾生有相同的根源和嫉惡。此行受我北辰國陛下囑托,定要來此與爾等開一席座。望心有惡念者消弭惡念;望心性平庸懶意者執拿厲法;望心意本善者回溯初源;而心性本堅者,望能堅守本心,于四季輪回、寒暑往來,為北辰興盛而執筆畫江山。」
大師只是講了個開頭,已經讓所有人振奮不已,正襟危坐,不敢多語。
李薇暗嘆此大師果然牛掰,竟然將她交代的話如此高深地表達出來,高人也。
晏空大師從「道」、「義」和「法」三方面為眾人講了一堂生動的佛學課程,本是內容枯燥的佛法,竟給他以眾多精闢的佛法故事和歷史大事一一串聯起來,听得眾人不斷共鳴,不斷感嘆,覺得此行不枉。
李薇則在後台陪了全程,在他的講課落下尾音時,親自登台,授予晏空大師「北辰國師」的職位頭餃,又呈上國師手杖佛塵,預示著將北辰國興衰系于手杖。
坐席下所有人皆跪拜而下,三叩首︰
「陛下聖明,願北辰千秋萬代、長樂無極!」
李薇對著下方黑壓壓的人頭揚手,「眾卿平身。北辰的千秋萬代,系于爾等一言一行。」
「陛下聖明!」
朝臣起身後,李薇發覺有些頭暈,「鐸能,朕有些頭暈,怕是醉酒了。」
鐸能嘀咕了一句︰「陛下酒杯里多是清酒,怎麼會醉呢?」
崔越道,「宮宴已結束,陛下還是回去歇息罷?」
李薇點點頭,幾乎連站著都覺得腿軟,感嘆自己酒量變小了,就連處理過的酒水也會暈醉。為了不讓自己躺倒,她昏闕間連忙扶著桌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