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讓我去你府里拿?你帶給我不就好了?朕的俸祿是你要發放的,這是個儀式,王爺可不能太隨便了。」李薇義正言辭,而且儀式這個詞語是他自己看重的,看他還怎麼敢潦草。
如此,官千翊本來想說‘整個王府是你的’也完全被打斷了。
「本王和你說件正事。」
「我現在不想听政事。」李薇本希望兩人私人時間不要談論其他,自然不願談政事。每次兩人在一起的時間本就少得可憐,就連像樣的一次約會都沒有,她時常感到委屈,如今他又要在這個時候談政事,她就感覺不爽。
「這件事很重要。」他重申了一遍。
「不要。」李薇干脆起身,往自己臥房走去,「要談政事你就回去,我們明天有的是時間再好好談政事。」言罷,翻身上了大床,蓋了被子要睡覺,兩手還蓋在了耳朵上。
官千翊暗自笑了笑,看向她那懊惱的的背影,起身上前,輕聲問道,「加班費,你要加多少?」
李薇馬上坐起身,雙眼亮晶晶,「五百兩。」
「五百兩可比你一個月的俸祿還多。」
「不行麼?」李薇努嘴挑眉看向他。
「行。」官千翊頓了頓,「那陛下是否需要听听政事了?」
「朕听著,你說吧。」她樂得喜歡听他說話了。
「這是維太傅交給我的密信,你仔細看一看。」官千翊遞給她一份卷紙。
李薇這才收斂了笑意。看來事態並不簡單。她打開後仔細看了一遍,眉頭輕輕挑起,又倏爾放開,「維太傅倒是一位好父親,就是不知道他兒子是不是一位好兒子了。」
官千翊瞪了她一眼,「陛下,請看重點。」
「嘻嘻,朕只是有些感慨罷了。不過,他竟然直接寫信給你而不是給朕,說明他根本就知道你才是北辰國做主的人。而且看出來了你我之間的關系。也知道朕需要借助此次朝貢立足聲威,所以他才敢提出要重新徹查當年江湖絞殺一案。朕覺得可以答應他,畢竟他提的要求並不過分。不過,朕得先看看他到底有什麼對抗西榷國致勝的籌碼。」
維太傅是個老狐狸。李薇召見他時。他把整理好的朝政尚略也帶了過來。與她一起討論朝貢的各個細節,隨後把自己的資本添加其中。
「請陛下寬恕臣的無禮和隱瞞。」
「太傅言重了,身為父親。您做的並沒有錯。若朕身處你的位置,恐怕也會作出和你一樣的選擇。只是,此案翻查有一定難度,屆時也需要太傅協助。而太傅所承諾的能幫助北辰的這些人,希望有真材實料,畢竟這關系到北辰國的榮譽。」
「請陛下放心,微臣為此事準備已有多年,先皇在世時,微臣並不敢提出來,只因先皇心氣過高,不屑用計謀取勝。微臣是听了陛下的策略這才覺得時機已到,北辰定會好好給西榷送上一份大禮。」
「時間不多了,一切就有勞太傅了。」
「陛下言重,微臣定當不留余力,為陛下和北辰盡忠。」
剩下不多的幾天時間,李薇陪同北辰魄一起跟在國師身邊學習詭辯之道,也希望北辰魄能作為北辰皇室代表;同時將國函發往各個宗族子弟,包括公主府的芙蕖,都受到了邀請。
真正到來那一天,西榷國使臣列隊而入,在皇城內引起了一番轟動。時辰人數一百多人,加上北辰護衛護送者,浩浩蕩蕩列隊入了官道,百姓爭相看熱鬧,一直尾隨至西城,晚霞落日時分,使團抵達行宮。
李薇原本輕松的心情莫名有些興奮和緊張,為了控制好自己和北辰魄的情緒,兩人已經多學了一門靜心的課程,一有空就練習口訣。如此,李薇偶爾激動時,依舊發覺自己胸口隱隱而來的悶促。轉而看到北辰魄還保持穩定時,她心里舒了口氣。
兩姐弟說起來也是同病相憐,心情都不能過于激動,要不是知道北辰魄的離心蠱是他師父黎越天所下,她還有些懷疑自己的毒是否也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頭天晚上有消息來報,听說西榷國第一美人蓮公主被百姓騷擾,還懷疑她是前陣出現在京都的那一位蓮美人。可惜那使團列隊的馬車包裹的嚴實,未曾得見美人真顏。
北辰京都皇城內外,衛兵增加了幾倍,嚴密巡查。
次日,來使入宮覲見時,人數不過十幾人。
皇宮大殿,鋪上暗紅色地毯的石階盡頭,縱承王和蓮美人在隊伍最前方,身後跟著一名白發垂髫的老者,三位中年人,身後還有幾名打扮奇特的異族人士。
鐸能引領了使團見禮後,他們果然首先送上了一份大禮。
使者中上來了兩位大漢,把卷軸呈上,得到恩準後,緩緩打開,引入眼簾的赫然是一副十米場地山水話卷,而那山水恰恰是北辰國內最著名的狼峰和貫日瀑。
李薇在座上,看縱承王上前來,顯然這局是安排了他出來打頭陣,李薇睨了他一眼,縱承王接收到了她警告的目光,才抬頭看了一眼,竟然看到她身旁站著齊明飛,穿著得體的宮制藏青色官袍,那模樣俊逸勝過以往。縱承王驚愣半秒,隨後避開齊明飛的視線,不自在地低了頭,心中卻暗自咬牙,未曾想到這位陛下竟然把齊明飛放在了她身邊,這不是要時時刻刻掣肘本王嗎?
縱承王心底想著今天這場戰,恐怕不會那麼容易蒙混過關了。可憐他一國王爺,夾在兩邊本就不易,本想就著私心稍微放水,讓兩國打個平手即可,如今看來卻是個奢望了。然而走到這一步。他也只能上前幾步,走到了巨幅話卷當前,當看到北辰十七皇子北辰魄也站了起來,不由得詫異了片刻。
「此狼峰和貫日瀑的筆法和畫風真是不錯,有勞眾位千里萬里送到我北辰帝都。」北辰魄一身金黃的矜貴紋龍服侍,那金色璀璨龍身有著北辰國最尊貴的萃絲繡勾勒,未及玉冠的他身量不高,卻依舊清貴奪目。
「十七皇子眼光真好。」沒想到出聲的不是縱承王,而是她身後的蓮美人。
只見她蓮步輕移,那身段如蒲柳般柔軟。臉蛋以輕紗遮住半掩。卻流露出一雙滿含風情的媚眼,此刻閃動著純潔又靈動的神色,看向北辰魄身上的著裝,「本公主曾對北辰國禮俗有所涉獵。一度認為龍袍只有帝王才能穿著。未曾想到今日看到神采飛揚的十七皇子穿上紋龍貴服竟顯得更尊貴非凡。想來是本宮學識太少。倒是唐突了。」
她輕聲細語,似有懵懂之意,似在抱怨自己學識不夠。卻隱晦提出了北辰國禮儀中身份地位等級分配並不明顯,一國之君的龍袍身份也似乎並不夠尊貴唯一。
北辰魄卻听出來了她想要惡意挑撥離間,心中冷哼一聲,表面卻依舊平和微笑,「蓮公主確實見識太少了。我北辰皇族自是龍族後裔,身份尊貴不言而喻,而只有陛上的龍有九條,如我等旁支的宗室,能身穿單身龍紋華服已是最榮幸不過。」
蓮美人未曾想到一個十幾歲的女圭女圭竟然能如此平靜地反駁她的問話,本來想在大禮前給他們個震懾禮,如今看來,這十七皇子也不是個容易對付的人。
可惡的是他竟然直接罵她沒有學識,真是個不可愛的小孩!她瞥了一眼最高位的那位帝女,以珠簾幕遮了容顏,傳說中聰慧靜雅,從入殿到現在,她也只听得她說了平身二字,想來方才她那翻話並沒有引起她太大的注意。
那白發老者咳了一聲,蓮美人點頭致歉,「是蓮兒不懂事了。」言罷以輕紗手帕捂面,似乎受到了不少傷害一般。
「十七皇子年幼于你,說話卻是直爽,你又何必傷心。」那老者似乎在替她打圓場,也在隱隱責怪北辰魄太年幼,還不懂得說場面話。
北辰魄卻是笑了笑,「耆老說的是,本殿一向不大會說話,皇姐也曾多次責怪。可惜本殿從未有如耆老這樣的長輩陪在身側,時刻提醒本殿謹言慎行,本殿頗為羨慕。」
這話說得更是有水平,北辰魄被老者指稱為年幼孩童不懂事,可蓮美人卻不是小孩了,做錯事說錯話卻依舊由長輩來圓場,豈非更不懂事?
那位白發耆老听此言,也知道自己不是對手,只得呵呵一笑帶過。
蓮美人暗自咬牙,只怪此時由不得她出頭太過,有耆老在場,她不可能如在大街上那般肆無忌憚地與人辯論爭吵。如此,就看縱承王如何收拾他們了,是以,她又把希望的目光寄托在縱承王身上。
縱承王暗自清了清嗓音,「如此,請陛下臨賞此山河水色圖。」
李薇點點頭,只是揚了揚手,一個字都沒說。
齊明飛在身側暗自笑開了,卻道,「陛下今天嗓子不舒服,縱承王不必多禮,直說就是。」
老者和蓮美人見縱承王說話竟然由一位小小的隨身官答話,不由感受到了深深的歧視,卻由于前兩回話里吃了虧,現在只能忍著,心里越發盼望縱承王能好好收拾這干人。
「如此,本王就繼續了。」縱承王心里有鬼,齊明飛和他對話時,竟然不像平日里那種拒人千里的神色,還一直朝他拋眼眉,他剎那間感覺自己已經無法調整呼吸了。
該死的齊明飛,他今天到此是特意來攪他的局的吧。
北辰的百官見過齊明飛,也在前一天得到陛下周知,齊明飛與西榷國有接觸過,所以請了他回來助陣,如此看來,這位曾經的齊大人與陛下關系倒是不錯。
縱承王道,「如眾位所見,這幅圖畫的正是貴國最著名的狼峰和貫日瀑景觀。這幅圖里所表現的恰恰是這風景最迷人神聖之處,落日時分,晚霞高照,紅霞鋪落一地山河,而與此同時,彎月自山的另一邊升起,掛在貫日瀑之上。此時,山河增色,日月同在。」
這等神奇的景色,在北辰國最受世人推崇。
大殿內的北辰百官听得此言,也都神色倨傲著,也只有北辰國有這樣神奇的天降風光,他國如西榷者也只有望洋興嘆抱大腿的份兒了。
戚太師代替百官道出了心聲,「我北辰以狼山和貫日瀑為聖地,日月光輝所在,其美其妙,不可言喻,也不是這一副山河圖就能淋灕盡現的。」
「沒錯,這幅山河,也只是聖地一角罷了。」
「聖地四季顏色各有不同。」
「即便是夜晚和晨光,聖地景色也是旖旎多變。」
「戚太師及眾位所言甚是。」縱承王表示贊同,「此山河乃是貴國最迤邐神聖所在,我等區區一副話卷,怎可道盡其魅力。只是關于這一處風景,我等外史來臣有個疑惑,如今正好借此機會來向貴國討教一番罷了。」
北辰魄適時接話,「討教不敢當,縱承王有話直說,我北辰之景神秘之處世人難解,山水異色罕見少有,爾等有疑問也是人之常有。」
又被嗆了一番,縱承王不由得發覺這位十七皇子怎麼如此難纏。
「此疑問,不關山水奇異,只關日與月。我西榷以上神為尊,大家小戶無不供奉著上神;而北辰卻以日為尊,以龍為騰。眾位請看這幅畫,這山水之間,日月同在,爭相輝映,也不知是日光更美,晚霞更艷,還是月色更妙,淵瀑更迷人?」
這問題本來很好回答,日月同在,失去哪個都不行,日月一起出現,才鑄就了這番美景。可縱承王的問題刁鑽在于他說了個前提︰北辰以日為尊。
百官霎時沉默了。若是他們說以日為尊,那麼聖地景色的日月同在說法就是個缺口;若是說日月都尊貴,那也是給自己打臉;若是說以月為尊就更是給自己打臉。
耆老和蓮美人面色得意起來︰這道題可是他們研究了許久才定好的計謀,絕對能好好下下北辰國的威風。
北辰魄一時沒想到話語反駁,年幼的他有些著急地看了自家皇姐一眼,李薇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她身後的齊明飛挑了挑眉頭,看向縱承王,後者頭皮一陣發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