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吐出來,絕不是什麼形容詞。
凌靜姝是真的吐了。
胃里似被什麼不停地翻攪著,全身僵硬麻木沒了知覺,之前被盧泓踫觸到的手指卻陣陣發燙,像是被烈火灼燒一般。
盧泓也被凌靜姝的激烈反應嚇到了,僵立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凌靜姝面容痛苦的嘔吐。
人的身體反應最直接敏銳。他只踫觸了她的手指,她的反應就這麼劇烈原來,她不是口是心非,她是真的討厭他!
凌靜姝嘔吐的聲音驚動了守在院門外的白玉。
白玉急急地推開院門,當看到凌靜姝狼狽嘔吐的模樣時,既震驚又心疼。忙跑了過來,攙扶住凌靜姝,一邊輕拍她的後背︰「小姐,你怎麼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吐的干干淨淨之後,胃里的痙攣抽動終于平息。
凌靜姝全身無力,手腳酸軟,靠在白玉的肩膀上,面容慘淡。
白玉的聲音已經哽咽了︰「之前還好端端的,怎麼忽然就成這樣了。奴婢這就讓人去稟報老爺太太,現在就請個大夫來」
「不要驚動任何人。」凌靜姝的聲音有氣無力,卻異常堅持︰「你扶著我進屋。我休息一會兒就會好了。」
白玉拗不過凌靜姝,只得無奈地應了一聲。眼角余光瞄到盧泓僵硬難看又傷心的俊臉,心中愈發奇怪。
剛才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小姐怎麼忽然就吐出來了?
「小姐身子不適,奴婢先扶著小姐進屋歇息。不便送表少爺了。」白玉說的十分委婉,言下之意卻很清楚。
是啊,他也該離開了!
盧泓想張口和凌靜姝道別,一抬頭看到凌靜姝狼狽虛弱的樣子,所有的話又咽了回去。
然後,轉身離開。
來時滿心歡喜期盼,步履輕快。去時心中酸澀難過,腳下沉滯如千斤
盧泓失魂落魄地出了秋水閣。
剛走出沒幾步,就遇到了凌霄。
「泓表哥,」凌霄豎著耳朵听凌霄的腳步聲,唇角上揚起干淨的線條︰「我一直在這兒等你。你見到了阿姝了嗎?」。
盧泓面容僵硬,根本擠不出笑容來,只低低地嗯了一聲。
凌霄好奇地追問︰「你向她表白心意了嗎?她是什麼反應?」
盧泓神情晦澀,聲音有些低啞︰「是我太唐突了。她對我根本沒有半點好感」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其實她心中對他也是有好感的,只是礙于少女的矜持不肯表露出來。
她厭惡他!厭惡到不想多看他一眼!厭惡到他只踫了她的手指,她就反胃嘔吐!
想到這些,盧泓只覺得心像被掏空了似的,空蕩蕩的,難受極了。
凌霄看不見盧泓,不知道此刻的盧泓眼中溢滿了傷心落寞,甚至悄然泛起了水光。不過,他能听出盧泓聲音里的顫抖和絕望。
凌霄暗暗嘆口氣,安撫地拍了拍盧泓的肩膀︰「泓表哥,你也別太難過了。大概是你和阿姝之間沒有緣分。以你的家世人品相貌才學,以後一定會有好姻緣。」
「好姻緣」盧泓喃喃低語,慘然一笑。
世上美麗可愛的少女再多,也無人能取代凌靜姝。
沒有了她,他哪里還有什麼好姻緣?
盧泓心情低落,實在無心說話。凌霄也不知該怎麼安慰他了,想了想說道︰「泓表哥,你心情不好,就別去看戲了。免得在人前露出什麼不對勁來。不如先回屋子里待著,一個人靜一靜。」
盧泓嗯了一聲,邁著沉重的步伐離開了。
凌霄在原地站了片刻,然後向秋水閣走去
凌霄眼盲多年,對凌府的路了如指掌,尤其是去秋水閣的路,不知走了多少回。早已爛熟于心。根本不需要丫鬟攙扶。
剛邁步進了院子,凌霄便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還有悉悉索索的聲響。
凌霄皺了皺眉。正要張口詢問,白玉的聲音已經響了起來︰「六少爺,你怎麼來了。」
「白玉,你在做什麼?」凌霄不答反問︰「阿姝人呢?」
白玉略一躊躇,終于還是說了實話︰「剛才盧家的表少爺和小姐獨處說話,不知怎麼地,小姐竟反胃嘔吐了出來。現在正在屋子里歇著呢!奴婢在這兒收拾」
話還沒說完,凌霄已經變了臉色,立刻抬腳去了凌靜姝的寢室。
因為心神慌亂,也沒了往日的鎮定自若,差點一腳踏空摔倒。
景玉驚呼一聲,忙沖上前來扶住凌霄︰「少爺,小心!」
凌霄單薄的胸膛急促的起伏幾下,深呼吸幾口氣,定了定心神︰「放心,我沒事。我要進去看看阿姝。」
景玉放心不下,寸步不離地尾隨在凌霄身後。待凌霄推門而入,才停下了,輕輕地關上房門,守在門外。
「阿姝,」凌霄模索著走到床邊,一臉焦慮和急切︰「你現在怎麼樣了?」
在凌霄推門而入的那一刻,凌靜姝便睜開了眼。
她的臉色還有些蒼白,沒什麼血色,聲音也有些虛弱︰「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你都吐出來了,怎麼會沒事。」凌霄坐到床榻邊,一臉的懊惱與自責︰「都是我不好,不該自作主張,安排泓表哥和你私下見面。」
說到這兒,心里不免又有些奇怪。盧泓到底做了什麼,竟讓凌靜姝有這般激烈的反應!
凌靜姝看出凌霄心里的疑惑,卻不欲多解釋,避重就輕地說道︰「我真的沒什麼,剛才忽然覺得反胃,所以吐了出來。休息片刻就好,你不必憂心,也別將今天的事告訴別人。」
凌霄鄭重地應下了,遲疑片刻,又低聲問道︰「阿姝,你真的一點都不喜歡泓表哥嗎?」。
凌靜姝毫不遲疑,斬釘截鐵地應道︰「當然不。如果可以,我根本不想看見他。」
她對他只有徹骨的恨意和厭惡,今生絕不願和他再有半點牽扯。
凌霄也不再追根問底了。阿姝討厭盧泓,不願意看見他,那以後自己盡量不讓他出現在阿姝面前就是了。
兩人沒說話,屋里安靜了下來。
凌靜姝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被盧泓踫觸的地方依舊有著異樣的灼燙感,讓她隱隱作嘔,十分難受。
這種感覺,實在不太對勁
凌靜姝試探著伸出手,握住凌霄的手。霄的手柔軟溫暖,熟悉的觸感,令人安心。之前蠢蠢欲動的作嘔感,如潮水般消退。
凌靜姝這才暗暗松了口氣。
凌靜姝沒敢休息太久,約莫小半個時辰後,便和凌霄一起去了戲台子邊。戲班子正在唱五女拜壽,唱的精彩熱鬧,眾人看的津津有味,倒也無人留意到凌靜姝的去而復返。
只有凌靜嫣笑著問了句︰「你怎麼走了這麼久?」
凌靜姝若無其事地答道︰「我不愛听戲,剛才回秋水閣偷偷睡了一會兒。」
凌靜嫣不疑有他,並未追問,拉著她的手竊竊私語︰「祖母的壽宴要辦上三日,這戲班子也要一連唱上三天,這幾日可有的熱鬧了」
凌靜姝心不在焉地听著。被凌靜嫣握住的手也沒什麼異樣的感覺。
看來,剛才是因為她太過憎惡盧泓,所以才會對他的踫觸格外厭惡
申時正,戲班子終于散了。
來賀壽的客人一一告辭,凌府上下又是一通忙碌,待送完了客人,晚上的家宴也就差不多開席了。
凌家在定州傳承百年,族人極多。凌府這一支,是正經的嫡傳。凌老太太輩分極高,今日又是七旬壽辰,前來賀壽的族人不知有多少。
說是家宴,也有十幾席。男人和女眷們自是要分席而坐。
盧安目光一掃,卻沒見盧泓的身影,不由得擰起了眉頭,叫來盧潛問道︰「阿潛,阿泓人呢?」
盧潛低著頭答道︰「我也沒見到大哥。」
也不知道盧潛是在鬧什麼別扭,這幾天一直在躲著他。見了面,從不主動說話。他問話,盧潛倒是不敢不答。可那副避而遠之的樣子,實在令人氣悶。
盧安一臉不快地吩咐︰「你悄悄去找一找,在晚宴開席前一定要回來。」
盧潛應了一聲,麻溜地去找人。
看著盧潛離開的身影,盧安的心情卻沒好多少。
到定州也有幾日了,每天和幾位舅兄應酬,定州城的大小官員湊上來套近乎的也不在少數。不過,到底是在凌氏的娘家,很多事都得收斂些酒宴上最多召些歌姬來陪酒,侍寢的事是不要想了。
對一日不可無的盧安來說,這樣的日子無異于清修苦熬,整日對著凌氏平庸又色衰的臉,實在沒什麼趣味。
一個恍神,一張容色傾城的俏臉陡然襲上腦海。
盧安素來喜歡美艷妖嬈的成熟女子,府中的侍妾也大多是這個類型。他從未想過,自己竟會被一個還未及笄的少女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