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凌靜嫣平日身子也算健康硬朗,極少生病。這一回病倒了之後,一直乖乖喝藥,精心養了幾日,卻並未大好。
回春堂之行,凌靜嫣自是不能再去了。
凌霽特意從國子監告假一日,和蔣氏一起,陪著凌靜姝姐弟兩個一起去回春堂。
五更天,天剛蒙蒙亮,眾人便坐上馬車啟程了。
此時街道上還沒有行人,馬車外一片安靜。只听到馬車木 轆滾過結實的青磚路面的聲響。
「堂兄,堂嫂,今日又勞煩你們兩個了。」凌靜姝歉然又感激地看著凌霽夫妻兩人︰「堂兄還特意從國子監告了一日的假,讓我們姐弟實在過意不去」
凌霽不以為意地笑道︰「不過是告假一日而已,有什麼過意不去的。國子監里每日要用功苦讀,我巴不得有機會出來透透氣。」
蔣氏也善解人意地說道︰「是啊,我整日待在家里也覺得無聊氣悶。今日打著陪你們的借口,才能正大光明的出門。是我該感謝你們姐弟才是。你別再說什麼感激之類的話了。再說可就見外了。」
這一席貼心的話,听的凌靜姝心里十分溫暖。
是啊,再說這些實在太見外了!
有些感動放在心里就好。別人以誠待她,日後有機會自要加倍償還。
凌靜姝很快扯開話題︰「我們此時出發,約莫一個多時辰才能到。听聞每到初一十五。回春堂前會有許多病患排隊。我們去的會不會遲了?」
「這倒不會。洛陽城有宵禁,一過子時,坊門就會關上。到了五更天坊門才會再開。」凌霽耐心的解釋︰「我們趁著五更天出發正合適。」
想走的早也沒辦法。坊門還都關著呢!
衛太醫想出宮門到回春堂。也同樣得等過了五更天才行。
蔣氏笑著接過話茬︰「那一日我們去回春堂,韓管事已經收下了太孫名帖,也記下了霄堂弟的名字。我們到了那兒不用等,直接就能見到衛太醫了。你不用憂心焦急。」
事關凌霄的眼疾能否被治好,關系著凌霄的命運和未來。她怎麼可能不憂心不焦急?
凌靜姝按捺住心里的急切,笑著點點了頭。
凌霄比凌靜姝更急切更緊張更焦慮更不安。
很快就要到回春堂了,很快就能見到衛太醫了。
若是衛太醫醫術高超。真的治好了他的眼楮,他就能重見天日。像所有普通的少年一樣勤奮讀書參加科考,再不濟也能自己照顧自己。不會再成為凌靜姝的拖累。
可萬一衛太醫也治不好他的眼楮怎麼辦?
這些日子耳邊盡是衛太醫過去種種光輝事跡。凌霄也在不知不覺中對衛太醫寄予了極大的希望。
越是在意,這份患得患失的心情就越強烈。
凌霄已經連著幾日都沒吃不香也睡不著了。他一直小心遮掩,不願讓凌靜姝知曉,也免得凌靜姝為自己憂心
越是著急。路程似乎越是漫長。
這一個多時辰的路程。著實難熬。
當馬車停下的時候,就連凌霽夫婦也暗暗松了口氣。
馬車遠遠地停下了。到回春堂這一段路得步行走過去。凌霽凌霄也下了馬車,凌靜姝和蔣氏則仔細地戴了帷帽,然後才下了馬車。
回春堂前的空地上,已經陸續有人來了。
來向衛太醫求診的,大多是患上了不治之癥的重病患,有不少都是被抬著來的。一個個面露痛苦,卻都緊緊攥著竹制的號牌。仿佛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
凌靜姝匆匆一瞥,看到那些病患眼中閃著的希冀。心里不由得一顫。
凌霄漂亮又晦暗的眼中,也閃著同樣的光芒。
若是能治好眼疾,花再多的時間精力銀子都是值得的。萬一衛太醫也束手無策,凌霄不知會有多失望難過
「阿姝,你放寬心。」
姐弟兩個心有靈犀,當對方情緒波動強烈的時候,時常心意相通。凌霄悄然握住凌靜姝的手,低聲道︰「眼楮能治好,我當然歡喜。如果治不好了,我也不會太失望難過的。這麼多年我都過來了,早已經習慣了。」
凌靜姝鼻子一酸,眼中浮起一層薄薄的水汽,口中卻故作輕松地笑道︰「嗯,我知道阿霄最勇敢了。」
走到回春堂門前,正要邁步而入,身後忽的傳來一陣喧鬧聲。
一個中年婦人的聲音響起︰「快要死人了!快些讓讓!」
「你們沒領號牌,憑什麼要搶先」搶著早起來領號牌排隊的病患家人不樂意了。
「來回春堂診治,要拿號牌的規矩我當然知道。不過,衛太醫也定過可以例外的規矩。就是拖不過一時三刻,時時就要斷氣的。這可等不得!」
「你們都讓開!快些讓我們把人放下。」
這個中年婦人的聲音又響亮又快速,將所有人的聲音都壓了下去。
眾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
凌靜姝微微皺眉,也看了過去。
這一眼,便看了不對勁來。
那個中年婦人,身材豐腴,頗為幾分姿色,穿戴的也頗為講究,一看就是大戶人家頗為體面的管事媽媽的打扮。
婦人身邊站著一個戴著帷帽一身粉色衣裙的妙齡少女,看不出容貌年齡如何,身材苗條,氣質不凡,也不知是哪一位名門千金。
少女的身後,跟著幾個俏麗的丫鬟。還有十幾個身強力壯的侍衛。
婦人口中就要斷氣的病患,是一個約莫四十多歲的男子。
男子被放在門板上抬過來。口吐白沫全身抽搐個不停,口中還發出極痛苦的呻~吟聲。果然是犯了急癥的樣子。
男子穿著僕佣的衣服,抬著他來的兩個侍衛臉上也沒多少悲戚哀傷的樣子,近乎粗魯地將門板放到了地上。
那個男子的頭部重重地磕到了門板,咚的一聲響。很快便滲出了血跡。
堂堂閨閣千金,特意拋頭露面到回春堂來,就是為了給一個下人求診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