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池邊的一座六角亭,範世殊剛一落座,上官未央朝著他訕訕一笑,抱起小甜瓜就要離去。
一見上官未央想要走,範世殊忽然一抬手,將桌兒上的冰鎮小甜瓜按住了,朝著她淺淺一勾唇。
「未央妹妹,這小甜瓜是夫人招待我的,你可不能拿走。」
上官未央是沖著小甜瓜來的,如今耽擱了半晌也沒吃到口,看樣子想月兌身也沒那麼容易了,索性耐著性子陪著他。
未央有些悻悻的坐了下來,嘟著小嘴兒朝著丫鬟吩咐著。
「好吧,華濃將瓜切了!」
一見上官未央坐了下來,範世殊勾了勾唇,淺淺一笑。
「未央妹妹似乎不喜歡讀書?」池子里的涼氣時而吹過,這六角亭中也算得上清爽怡人,抬頭望了一眼面前古靈精怪的小女子,範世殊的心情很不錯。
][].[].[]一小牙兒甜瓜拿在手中,上官未央輕咬一口,在這炎熱的酷夏之際,能吃上這麼一口冰冰涼的瓜,那可真是件幸福的事情。
這瓜居然這麼甜,瓜肉飽滿多汁,一口咬下去,滿口清香甘甜,蜜汁四溢,那感覺真是太美妙了。
上官未央吃得很認真,也很投入,對于範世殊的問題沒听太清楚,抬起頭來嘴角兒還掛著一滴蜜汁,瞪著一雙清澈如水的大眼楮,里面閃著茫然一片。
「嗯?你說什麼?」
立在一旁的華濃微微蹙了蹙眉,暗自遞過一方絲帕,上官未央這才意識到臉上定然有東西,于是含羞一笑,輕拭了一下被冰得紅艷艷的小嘴兒。
上官未央微微垂眸,偷偷望了一眼面前一身白衫的範世殊,只見他漫不經心的飲了一口茶,嘴角兒還掛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
「範公子,見笑了!」訕訕的皺著小眉頭,上官未央心中暗道︰這下丟人丟大發了,爹爹知道了肯定不會輕饒她。
「未央妹妹真是難得的率真!」範世殊說得情真意切,身處在官宦世家,這樣兒的千金小姐,他還是頭一次遇到。
別家的千金小姐,大多被教導得知書達理、端莊秀麗,美則美已,卻少了一股子靈氣,就好像搪瓷女圭女圭,看久了也就沒什麼意思了,大體都一樣兒。
可這個小丫頭兒卻是不同的,雖然人還未長開,可周身上下透著直率、透著純真、透著個性。
「咳咳咳,多謝範公子夸獎!」範世殊這句話說得令上官未央模不著頭腦,無論如何道謝總是沒錯的,率真!這是夸獎嗎?
範世殊眼含笑意的望著上官未央,片刻後道了一句︰「未央妹妹,你可知道我今日到此的目的?」
不是來吃瓜的嗎?听到範世殊的問話,上官未央抬起頭來,一雙大眼望著範世殊,有些茫然的搖了搖頭。
這下換做範世殊羞澀起來,眼神躲閃了一下說道︰「過幾天你就知道了,我只想說,我覺得你很好。」
他覺得她很好?她好不好關他什麼事!
上官未央越發的不理解範世殊的意思了,將托盤兒里的小甜瓜往前推了推,朝著範世殊甜甜一笑說道︰「範公子,這瓜可甜了,你快嘗嘗!」
再不嘗就要沒了,你沒吃到可別怪我咯!
範世殊將折扇收起,動作儒雅又帥氣。伸手接過一牙兒瓜,一柄鋒利的小刀兒拿在手,修長的手指不停擺弄著,將瓜肉兒切成棋子般大小的小塊兒。
以竹簽兒叉起一塊兒,遞到上官未央面前,柔柔一笑︰「未央,請用。」
原來這小甜瓜要這樣兒吃呀!她剛剛的吃法兒是不是有些粗魯?
她可是堂堂相府千金啊,這臉丟到姥姥家去了!
也是,若不是沾了姐姐的光兒,她肯定吃不到小甜瓜的,那些可是要進獻入宮的。
可是很顯然,範世殊對這瓜並不陌生,甚至十分熟悉!
一個小甜瓜入了肚兒,兩人邊吃邊談,話題大多圍繞著她喜歡吃的東西,與不喜歡吃的東西,還有,一些東西要怎麼吃才講究,整個兒一次美食研討大會!
時間過得飛快,一轉眼兒日頭西斜,地面的熱氣也沒那麼襲人了。
範世殊與他的母親離開了丞相府,上官未央也回到了自己的繡樓。
不知為何,只感覺肚子很是酸脹,就連她的小腰肢似乎也要斷了。
這是怎麼了?好難受啊!
「小姐,方先生回來了,叫您去書房呢!」正當上官未央在床上輾轉之際,夕趣進來通報。
一整天沒見到方華倦了,盡管上官未央此時身體很是不舒服,但還是穿好衣服收拾妥當前往書房。
當她一邁進書房的大門兒,就覺得氣壓十分沉重,方華倦陰沉著一張臉望了她一眼,並未開口說什麼。
先生這是怎麼了?他這一眼看得上官未央心里直敲鼓,十分心虛的猜測,是不是沒有讀《女則》,被他知道了?
「華倦,你怎麼了?」戰戰兢兢的開了口,上官未央很想知道是不是因為《女則》的事情惹他不高興了。
「未央,他們居然連一年的時間都不肯給我。」方華倦閉緊雙眸,臉上滿是淒苦之色。
「華倦,你要一年的時間干什麼?誰又不肯給你呢?」肚子越來越疼了,上官未央蹙緊小眉頭,臉色也變得慘白如雪。可她還是十分掛念著他,他的樣子令她的心疼疼的。
一年的時間,他想要一年的時間留在她身邊,等她長大,成為一名真正的女子,然後鄭重其事的向她父親提親。
可是,一年真的夠嗎?一年之後,他真的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人前,帶著他的未央接受萬眾朝拜,與舉國的祝福嗎?
無助的一聲輕笑,方華倦徐徐轉過身,周身散發出的悲涼氣息,是未央從來沒有見過的落漠。
他這是怎麼了?
「我可能要離開了!」已經有人盯上了他,他如果繼續留下,定然會連累到上官家的。
即便有千般的不舍,可在他沒有力量保護自己,也沒有力量保護別人時,他只能選擇隱忍躲藏。
听到這一句,上官未央的心髒似乎被震驚得停止跳動了,緊咬得下唇,兩顆大大的淚珠兒在眼楮里打轉兒。
離開?這是什麼意思?他要走了嗎?
「哇」的一下哭出聲,上官未央撲入方華倦的懷中,一雙小手兒緊緊揪著著他一塵不染的衣襟不放,哭得是感天動地、痛徹心扉。
「不我不要你走,你不能走,你不能離開我嗚嗚」
方華倦徐徐蹲來,一只大手撫上她的小腦袋,將她的小身子攬得緊緊的,紅潤有型的唇微微顫抖,緊閉著雙眸,第一次,在她面前滑落了清淚兩行。
未央,與你分開是我今生今世最為艱難的選擇,但是,又是最為無可奈何的決定。
上官家與你,都不能被我牽連!
方華倦苦澀的勾了勾唇,整顆心都在倍受著煎熬。
「未央,我的未央,你只能是我的,你要等著我!」他始終做不到將她放手,即便是死他也做不到。
可如今,上官大人雖然收留了他,卻不希望他與他的女兒有沾染,也不同意他一年的請求。
是呀!將女兒嫁給他,那無疑是一場巨大的賭博,賭贏了也許會是萬丈榮光,賭輸了便是粉身碎骨。
而上官家官高位顯,將女兒嫁入皇宮為後為妃也不為過,跟本用不著與他一同去冒險。
心頭的淒苦如同潮水一波波襲來,是方華倦從未有過的無助與絕望。
他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要強大起來,只有強大了,才能與他心愛的未央在一起,才能不必眼睜睜的看著她,嫁作他人/妻。
「你一定要等著我,听到了嗎?」。他迷亂的輕吻著未央臉上的潮濕,移至她耳畔轉聲問,他要她堅定的回答,分毫的遲疑都不可以。
「我不讓你走就是不讓你說過要等我長大的,你說過要娶我的嗚嗚你騙人嗚嗚你是個騙子」上官未央失控的揮舞小拳頭,邊痛哭邊捶打著方華倦。
「未央,你要听話,我會回來娶你的,你也要等著我,听到了嗎?」。一雙大手將未央掛滿淚水的小臉托起,她眼中不斷涌出的淚,如同苦澀的藥水,完全浸透了他的心。
在方華倦炙熱的凝望下,上官未央終于朝著他點了點頭,然後又委屈的扁了扁嘴巴,一雙小胳膊緊緊的纏上了他的脖子,直勒得兩人都難以喘息。
忽然覺得月復部一陣的絞痛,伴隨著一股熱流,似乎有東西流出體外,這種異樣的感覺從未經歷過,使得上官未央異常的驚恐!
伸出一只手去觸模,只覺得裙子上一片的濕熱,上官未央抬眼一看,手上一片血紅。
「啊!血我流血了,嗚嗚華倦我流血了,我是不是要死了?你不要走,你走了我也活不成了!嗚嗚嗚」
上官未央被嚇得臉色慘白,冷汗順著鬢角流湍而下,方華倦要離去的消息,與她此時身體上的疼痛,令她萬分惶恐、無助、絕望,一顆心如同荒漠般淒涼。
未央手上的血跡將方華倦也嚇得不輕,連忙收起心頭的沉痛,將她扶起來輕問︰「你受傷了嗎?怎麼會有這麼多的血?」
「沒沒有受傷,只是肚子好痛,我怕是中毒了!哇」從未有過的恐懼襲上心頭,如果注定要與他分離,上官未央寧願中毒而死,也不願獨自面對沒方華倦的日子。
這些年的朝夕相處,他早已成為她生命中最為重要的一部分,他為她遮擋著風風雨雨,將她保護得如同一朵嬌艷的小花兒,如今小花含著花苞,終于要為他綻放了,而他卻要離她而去!
那是一種深入到骨髓中的相依相伴,與他分離,就如同抽去了她的骨髓一般痛苦,亦如,迷失了靈魂一般的無助!
扶著她的小身子仔細檢查了一番,檢查到最後,卻是令方華倦一張俊臉上掛滿了紅潮。
「丫頭,你沒有中毒,你只是長大了你終于長大了」你終于長大了,要等我回來迎娶你,一定要等著我。
方華倦有些激動的將她擁得緊緊的,任憑紅艷的點點血花兒,將他素白的長袍染上朵朵嫣紅。
「華倦華倦不要走,不要離開我不要」深陷夢靨中的鳳言痛苦的掙扎著,猛然地睜開雙眼,看到四周火光閃閃,人影兒攢動,而她自己被結結實實的綁在一根紅漆大柱上。
這是哪里?而她又落到什麼人的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