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殤。」月烏微微起身,猛然喊住帝殤。
興許是起得急促了些,牽動了身上的傷口,她皺著眉頭,微頓了一下,額上沁出一片冷汗,神情也有幾分痛苦。
帝殤慌忙三兩步過來,輕輕將她扶起,眼里有些責怪,「都說了你沒好透,怎麼還這般魯莽。」
「殤。」月烏喘息著,臉色有些蒼白,可那只無力的手,卻緊緊地扯著帝殤的胳膊。
「殤,我們這有個習俗,在成親的前一日,要用自己的佩劍祭天,可我的劍被青垣折了,所以」她眼里透著焦急。
「馬上就成親了,也找不到旁的劍,能不能先用青垣劍代替一下?」
帝殤斂眸,沉默著不說話。
月烏急了,手上用力,「沒什麼的,只是做一個形式而已,如果如果我們就成不了親了。」
她頹然,=.==眼里布滿神傷。
帝殤靜默了片刻,說道,「你好好歇著,不用操心,我去找她。」
帝殤出了宮殿,想了想,又回到了青垣喝酒的地方。
「你還沒走?」帝殤驚喜。
青垣依舊呆愣地看著天空,「走?去哪?」
帝殤心尖顫了一下,此時才驚覺,來這里已經數日了,青垣竟然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而造成這個情況的,只是因為第一日來這時,他說了那句話。
不過一把劍而已,還能冷了熱了她?
這一刻,他鼻尖有些泛酸。
細想從青垣跟著他,到現在,好像一切的一切,她落魄,她難過,她成為魔劍,她被人唾棄,皆因為他帝殤。
這世上能傷得了青垣的,沒有旁人,只有他,所以他才能一次又一次的,肆無忌憚的。
帝殤從久遠的記憶力回神,眼里尚自有些恍惚,「你先別急著走,有件事情要你做,你那日將月烏的劍折了,她明日沒法祭祀,所以」
「所以想用我來祭祀?」青垣打斷他的話,緩緩坐起身來,面上沒有什麼表情。
帝殤有些尷尬,「不是你想的那樣,總之並沒有什麼危險。」他急于解釋,可說出口的話,是那麼的蒼白無力。
青垣抬起頭來,直視著帝殤,突然笑了,「你告訴我,憑什麼?」
碎得風輕雲淡。
帝殤愣了一下,隨即冷然,「青垣,只要我願意,你就是我的劍,一把劍,一個奴隸而已,有你說不的份兒嗎?」。
他最討厭的,便是青垣的不自知。
「你就不怕我殺了她?」青垣嘴角泛起一絲苦澀。
「呵,憑你?」帝殤冷笑一聲,神情頗為不屑,「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一字一頓,聲音冷漠而狠厲。
青垣心生悲涼,良久,她踉蹌起身,絕望大笑,眼角有透明的液體流出,順著兩側的臉頰,一道一道,最後砸在銀色的磚瓦上,清脆而決絕。
「好,我答應你,只是從今以後,無論今生來世,我若再愛你分毫,便腐骨穿心,永生永世不得好死!」
青垣發下惡毒的誓言,神情有一絲癲狂,她狠不下心來對帝殤,卻能狠下心來對自己。但凡惡毒的,便全部應驗到自己身上來,這樣才能讓自己長些記性,疼了,就要放手。
晨曦的銀光從側面灑在青垣的臉上,蒼涼而絕望,像是在崖邊苦苦掙扎了過後,終于還是退到了萬丈深淵里。
沒有人拉住她。
帝殤臉上的血色,在這一刻完全褪去,蒼白的嚇人,有那麼一刻,他覺得,胸口疼得喘不過氣來。
渾身疲倦而無力,像是所有的力氣在這一刻,被抽了個干淨。
帝殤逃了,落荒而逃,從未有過的狼狽,在青垣發下毒誓之後。
青垣就這樣消失了一整天,不見蹤影,月烏著急,可帝殤卻沒有去尋。
腦中一直縈繞著早上的情形,像中了魔咒,揮之不去。
那襲淺青的身影,那張蒼白瘦削的臉,無力地站在高處,迎著銀輝,在一片癲狂之後,徹底絕望,而後,她決絕轉身。
她說,無論今生來世,我若再愛你分毫,便腐骨穿心,永生永世不得好死。
帝殤有些怕,莫名其妙的,心髒像是被萬只蟻蟲啃咬了,疼。
第二日傍晚的時候,青垣終于回來了,帶著一身的寒氣。
「走吧。」她不去看帝殤,可以說她沒有去看任何人,只是面無表情的,有些木然。
帝殤張了張嘴,想問你這兩日去了哪,可最後的最後,等到青垣跟著月烏走遠了,他都沒有問出來。
那襲淺青色的背影,有些孤寂的味道,帶著落寞和決絕,也許這會是最後一別,帝殤想。
祭祀的隊伍在緩慢地往前走著,青垣斂下眸子,緩緩地跟在月烏的身後,不說話。
「青垣姑娘明日不來吃我和殤的酒宴了麼?」月烏頗為遺憾地問道。
青垣抬起頭來,直直地盯著月烏,紅色的瞳孔深處,並沒有什麼焦距。
「他不在這,你不必如此。」
月烏心頭顫了一下,慌忙別開眼來,只覺被那雙妖異的眼楮盯著,甚是不怎麼舒服。
青垣轉過頭來,緩緩道,「你那日故意在小木屋里,讓我听到你和別人的對話,然後想我肯定會去告密,帝殤若是不信,那最好,可若是信了,對你有所提防,你第二日會因為救他而受傷,所以他依舊會認為我說了假話,是在刻意詆毀你。」
她頓了頓,「所以,你究竟想干什麼?是愛他,還是要害他?」
月烏冷笑一聲,「我會害他?我愛他不及,又怎會害他?」
她在說這話的時候,眼里溢滿柔情,「我本來出現在他面前,是為了得到青垣劍,可後來,我發現自己喜歡上了他,無可救藥的。
——然而,中間偏偏隔了個你,所以,我不想再得到青垣劍,而是想毀了你,讓他徹底厭惡你。」
青垣斂了眸子,她想說,即使你不必費盡心思,他已經很厭煩我了,可這些話,她沒說。
所有的一切,在這一刻,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過了今日,她的生命中,再也不會有那個戰神一般的男子。
到了祭祀的地方,月烏不似以往的尊敬,像是掩藏了許久,終于可以徹底露出了本性。
她眼里閃著厭惡,「到祭台上去。」
偌大的祭台上,隱隱還有些暗紅色干涸了的血跡,在沉悶的空間里,散著濃烈的血腥氣,讓人有些作嘔。
青垣遲疑著,雖然看不清楚,可胃間的一陣陣翻騰,卻讓她很不舒服,而且心里已然開始隱隱不安。
這個地方,四面剛好被嚴密的玄鐵封住,而來時的路,也被一扇厚重的門堵死了,儼然沒有什麼退路。
月烏有些不耐煩了,催促道,「快上去!」
青垣斂下眸子,沉聲道,「我不想祭祀了,你找別的劍吧。」
說完,便順著模糊的視線,往那扇厚重的門走去。
「唰!」那些人齊齊拔劍,將青垣圍在中間。
月烏冷笑一聲,之前隱忍的那些好,徹底裂開,露出本來的面目,「我說過,我要毀了你,所以,你來了,還想走麼?」
青垣皺眉,眼里的紅色隱隱閃爍,「你們是打不過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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