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清沅想喊她,卻不敢大聲。
合歡站在朝北開的第三扇窗戶前,指了指里面。清沅走過去,一把拉住她要往回走。里頭的聲音卻大了起來……
女人嫵媚酥骨的嗓音叫得人頭皮發麻,重重喘息,欲罷不能……
清沅自然知道這是什麼,合歡卻睜著一雙眼楮,疑惑卻又莫名其妙地紅了臉。
清沅皺眉,忙拉著她輕手輕腳地退回去。窗子漏開了一跳縫,只一眼,清沅就瞥見里面榻上交纏的兩條身影,她嚇得立刻轉頭,握著合歡的手里都是汗,拉著她提快步子漸漸就小跑起來,一時慌不擇路。
撞破人家這樣了不得的陰私,她就是有十個膽子也不敢再待在那里。
似乎窗前長幾上擲著的衣衫是青色的,好像是……法華寺眾僧的道袍。
竟在佛門清淨地與和尚……
清沅停下腳步,臉上一陣莫名的臊意。
「姑娘?」合歡跑得有些喘。
清沅正要開口,突然卻又出人意料地一把把她拉到一棵兩人合抱粗的樹後面,捂住她的嘴,搖搖頭。
合歡嚇得心提到了嗓子眼,立刻點點頭。
清沅放開她,轉過頭去看,遠遠的有兩個婦人東張西望,也許是哪家的僕婦,又似乎不太尋常,會不會是剛才那位……的下人?
她不敢冒險,她和合歡現在這個慌慌張張的樣子,誰見了都會起疑。
見人終于都走了,阮清沅才舒了一口氣。
不知道是不是剛才在佛祖面前的她心不誠,佛祖想懲罰她這個不虔誠的信徒,竟用這樣的方式讓她本來就不算太平的生活又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清沅轉過頭,正了正自己的衣裳首飾,又替合歡整了整衣裳和發髻,拍拍她的臉,嚴肅地說︰「剛才的事情,你任何人都不許提及,否則,我們可能會惹來大|麻煩。」
合歡見她如此鄭重,也鄭重地點點頭。
「連忘憂也不可以!」清沅又加上一句。她突然又意識到︰遭了,忘憂!萬一她尋不到自己,也向那小樓的方向走過去……
「快,我們快回去。」清沅扯著合歡快步往自己的廂房走回去。
好在她的擔心多余了,忘憂正拿著披風在初走出來的路上等著,看見了她就小跑過來,有些埋怨地說︰「姑娘真是的,跑到哪里去了,奴婢尋不到你,只好往回走了。」
說罷把披風給她捂上,而清沅衣裙上的茶漬也干得差不多了。
合歡的神色不太對,忘憂意識到了,可是沒有繼續問,對清沅說著︰「衣服準備好了,姑娘快更衣去用飯吧,一身茶漬叫佛祖見了也不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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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完馬車里預備的衣服出來,清沅看見合歡一臉焦急地渾身上下模索著,滿頭大汗的。
「你在找什麼?」清沅問她。
「我、我的帕子不見了……」
「什麼帕子?」
「就是姑娘的……適才給您擦手的那個帕子……」合歡回話聲音低低的。
清沅突然一下子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一下坐在了旁邊的杌子上。
「姑娘,就是塊帕子,掉了再繡就是。」忘憂在旁邊安慰她。
「忘憂,」她的聲音清冽,卻有一絲說不出的焦急,「你現在去和說一聲,我晚一些再過去用飯。」
「這……」忘憂猶豫,讓長輩等她開席,有些太失禮了,「二姑娘都已經……」
「你親自去說。」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
忘憂第一次見她這樣,只好出去了,還不忘給她們主僕二人合上門。
她們之間一定有些事不方便別人知道。
「可仔細想清楚了?掉在什麼地方了?」清沅正色,盯著合歡。
合歡慘白著一張臉,「不若奴婢回去尋……」
清沅的私人貼身物品,都習慣繡上一叢蘭花和白芷,澧蘭沅芷,她名字的出處。
她的繡藝十分好,雖然從不輕易示人。
前世在靜嚴庵,除了抄佛經,就是做繡品,因為當時京城里好的繡品就能賣到幾兩銀,她做的越好,忘憂就能帶出去多換些銀錢。
而且她的繡藝是承自靜嚴庵一個老尼,並非京城常見的蘇繡和蜀繡,而是湘繡,可以說,她繡的東西是十分好辨認的,也因此,她從不敢說自己女紅好。
合歡這麼害怕,她也怕,怕是掉在了那小樓附近。
——明明從淨室里出來還在的。
「不行……」清沅想好了最壞的打算,萬一被那婦人的人撿去了,說不定就在那等著失主回去找。
「你讓我想想……」清沅閉了閉眼。
「姑娘,都怨我,」合歡已經嚇得快哭出來了,「都是奴婢的錯……」
清沅早就知道合歡是不堪大任,她看重的是這個丫頭前世對自己義無反顧的忠心。她睜開眼,突然看見了自己換下來的髒衣服。
「合歡!」清沅說著︰「現在你有更重要的事做。」
「姑娘?」合歡不知道現在還有什麼辦法,她只覺得自己是萬死也不夠贖罪的。
「你去找剛剛的小師父,撒了我一身茶水那個,就和他說,小樓外的幾個媽媽托你傳句話,喚他去送茶水。」
剛才去後院,那里明明很偏僻,卻有小沙彌端著茶水出現,那麼極有可能是給小樓里的婦人或者她的僕從端的,她們不能再接近小樓,小和尚卻可以,讓他去看看情況,若是她的手帕已經被發現了,小樓里外必定很緊張,若沒有,尋個時機便能使合歡模回去。
「姑娘是要找小師父去打探消息?」合歡問。
「不,你什麼都不要說,等他回來,狀似無意地同他閑聊,只消知道小樓那邊守備有沒有異常情況即可。不過,不能說我們是哪家府里的。」
合歡點點頭,臉色還是很白,她卻很相信清沅,自己總是在給主子找麻煩,這件事情自己一定要辦好。
「用了飯再去吧。」清沅對她說,廟里的齋飯,可不像家里,隨時能開火煮起來的。
「不了,」合歡第一次這麼認真又嚴肅,「姑娘,這就像把刀子懸著似的,奴婢不放心,還是先去找小師父吧。」
清沅也只能隨她去了,想著等會兒叫忘憂留兩個饅頭給她就是。希望一切都是她杞人憂天,什麼事都不會發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