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閎端著托盤走上來的動作十分利索,哪里像是身懷武功的護衛,分明就是許朝玄的伙食小二。那端菜的姿勢都純正無比。
蘭傾旖看了眼托盤,托盤內共六個碟子,都是清一色的素菜,哪里有梅花鴛鴦魚?連個魚骨頭都沒有。她看著容閎,有點詫異,「魚呢?」雖然她不挑葷素只挑味道,甚至算是個素食主義者,但他們把魚夸的那麼美味稀有又不給吃,這不是存心折騰人嗎?
「還在鍋里,屬下馬上就去端。」容閎正色誠懇答。
「哦。」蘭傾旖放下心來,看著容閎將每道菜都夾了些,用單獨的碟子裝到許朝玄面前,這才撈起筷子。
不多時容閎已送來了兩條魚並兩碗粥。
蘭傾旖眼楮一亮,聞著這香味就知道這魚的味道絕不會差。
容閎將粥碗和兩條三斤多的大魚分別放到了兩人面前。
蘭傾旖笑眯眯看了眼面前的粥碗,「是川貝杏仁梅花粥?」
「是。」容閎連連點頭,「您慢用。」
「多謝多謝。」蘭傾旖眉開眼笑。
碟子里的魚色香味著實不俗,寬身長喙,肉質晶瑩,玉般的魚肉上一層淡黃色的魚皮,色澤清淡,香氣卻濃得讓人想撲上去。
蘭傾旖瞄了眼許朝玄面前的魚,覺得有那麼丁點不對,總覺得這頓飯有些不像他的風格。「你今晚怎麼會突然吃這麼多?吃多了晚上不消化睡不著,你怎麼辦?」
「你吃的應該不會比我少吧?」許朝玄頭也不抬,淡淡道︰「我明明白白吩咐過,咱倆的魚大小差不多。你都不擔心,我還用在意?難道我的消化功能還比不過你?」
蘭傾旖睜大了眼,「那是因為我早飯中飯都沒吃,今日一整天除了那些菜包子,什麼也沒吃。而且走下山又睡了一下午,也消化的差不多了。」
「嗯,我知道。」許朝玄點頭。
「你知道?」蘭傾旖狐疑地瞅著他。
「沒錯。」許朝玄輕描淡寫地道︰「你那壇雪蓮香酒勁夠大,我回來後困得不行睡了一下午,我想你的酒量也不會比我好,我都這樣了想必你的情況也不會好到哪去。所以咱倆一樣,都只吃了幾個包子,餓了,晚上多吃點也沒什麼。」
蘭傾旖︰「……」她深吸了兩口氣,決定結束這個話題,「這魚怎麼做的?」
「撈了泉水里的活魚,灌給它梅花花蕊的鮮汁喂了半日,讓梅花花蕊的鮮汁浸透它每寸皮肉血液,再用融合了十幾種名貴藥材熬出的湯料浸泡兩個時辰,又用特制秘料腌制上兩個時辰,最後下鍋。因為下鍋之前這魚還是活的,所以,可想而知,這魚如今出鍋後,連每一寸肉都是鮮美的。」許朝玄介紹。
蘭傾旖睜大眼楮,低頭看了看盤中的魚,這才發現滿屋都是香味,她舌忝了舌忝嘴角,想著那廚子定然是做過多年的老手,不然這麼折騰之後魚哪還能活?她夾了魚肉放進嘴里,頓時滿口生津,心想這魚絕對是魚中極品。
「為什麼要叫鴛鴦魚?這名字挺俗的。」蘭傾旖隨口道︰「鴛鴦成雙,這魚就一條,從哪看出和鴛鴦搭邊的?」
「你吃完就知道了。」許朝玄懶得和她解釋。
「賣關子?」蘭傾旖咕噥,埋頭吃魚,吃著吃著,她眼楮亮了,這魚頭尾淡中間濃,越向中段越發鮮美,于舌尖滋味層層回味無窮,「這是誰做的?好廚藝!」
她連連稱贊,這魚她也會燒,但要燒出這種水墨畫般疊染層次鮮明的口感也有難度,至少她從來沒往這方面想過,也沒試過。
「原來‘鴛鴦’二字指的是味道。」蘭傾旖嘖嘖贊嘆,「好巧的心思。」
她很快就吃完了魚開始喝粥,粥味偏淡,她覺得很滿意,想著有機會一定要找這廚子好好請教一番。
她又喝了兩口,覺得香噴噴,頓時一碗粥喝了個干淨,將碗往邊上一放,對外面喊,「容閎,粥還有沒有?」
容閎似乎早有預料,立即端了兩碗粥進來,分別放在了兩人面前。
蘭傾旖滿意地點頭,剛出鍋的粥熱乎乎的,比剛剛涼了半天的粥似乎還要香,她立即又喝了起來。
這頓飯吃得極飽,放下筷子,蘭傾旖靠在椅背上,愜意地舒了口氣。
許朝玄右手中食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面,沉吟道︰「有件事想請你幫個忙?」
「嗯?」蘭傾旖一愣,隨即燦爛地笑了,大概是吃人嘴短,她說話的語氣也格外溫和,「難怪要請我吃飯,原來是賄賂啊!說說看,什麼忙?」
「我想找你借壇蘭泉釀。」許朝玄如實道。
蘭傾旖一愣,「你要那玩意干啥?」她有些詫異,怕他不知情,特意解釋,「蘭泉釀是檀濟老和尚和我二人功力蒸餾而成,純度極高。一般人一杯就醉。」
「我知道。」許朝玄點頭。
要不是從檀濟老和尚那里知道了這酒酒性極烈,他還不要呢!就是要酒性烈才好辦,越烈越好。
「那你還要?」蘭傾旖既好奇又錯愕,想不通這人的葫蘆里賣什麼藥。
「那是拿來給太子喝的。」許朝玄語氣平淡,像在說「我今天早上剛剛喂了鳥」。「免得他老在身邊晃,心煩!」
蘭傾旖想到晌午的事,明白了。
「放心,不會讓你白幫忙的,我用一壇‘海棠月’跟你換,怎麼樣?」
海棠月是黎國的頂級宮廷名釀,清冽醇厚,市面上千金難買。
蘭傾旖眨了眨眼。
她其實沒打算收他的謝禮的,一壇蘭泉釀對她來說其實壓根不算什麼,不過,既然人家開了這麼豐厚的條件,她自然……也問心無愧地收了。
「行!」她干脆地答應了,忽然想起一事,好奇道︰「為什麼你要找我而不直接去找檀濟老和尚?蘭泉釀不是在他那里嗎?憑你和檀濟的交情,這事兒應該不難啊!」
不難個鬼!
許朝玄差點忍不住月兌口而出。一想到這事他就覺得牙齒好癢好想磨牙,「他死活不給,說除非我給他比蘭泉釀更好的酒,但不要宮廷御酒,喝膩了。」
蘭傾旖默了一下,貌似檀濟那老和尚的口味越來越刁了。不過宮廷名釀他不要自己要啊。
她撥高了聲音道︰「容閎,你讓檀濟把那壇蘭泉釀全都用來款待太子,就說我回頭送他一壇雪蓮香。」
許朝玄滿意地點頭,圓滿了。
別說一整壇蘭泉釀了,就是半壇,也足夠太子醉上個三五天了,等他醒來自己早離開昭延寺了!什麼事都沒有。
「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回去了,吃的好飽,正好睡覺。」蘭傾旖打了個哈欠,起身離開。
許朝玄听著腳步聲漸漸遠去,不動,坐在燈下,沉思。
燈光打上他的臉,鍍上一層光艷的暖色,濃密的長睫在臉上投下一排溫柔的剪影,而他默默向燈的姿態,有種霧中海島的神秘和沉靜。良久,他慢慢地笑了一下,笑聲短促,帶點輕快,也帶點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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