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識想躲,應對也略顯局促,「難得你考慮這麼多。」
許朝玄挑眉,「你是在說我平日為你考慮少了嗎?」。
蘭傾旖頓時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沒……沒有的事。」
「你好像很緊張。」許朝玄若有所思。
蘭傾旖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只好吃糖。
「好了,記得按時喝藥。」許朝玄放下糖,微笑叮嚀。
蘭傾旖點頭,像是家養的小白兔般溫順乖巧。
眼前一暗,唇齒微暖,清冽的氣息撲鼻而來,帶著濃重的男子氣息,溫柔地覆在了她的唇間。由淺入深,輾轉品嘗,唇齒間的氣息如他本人微涼清逸,淡淡的蘭芷芳桂香氣在身邊縈繞,覆蓋了每一寸思維,華美如每個少女曾在春夜小樓中做過的豆蔻梢頭的夢。
那樣的夢境溫軟而醉人,煙霧~般包裹了她身心,讓她忘記了自己,忘記了身在何方。
蘭傾旖呆在當場,震驚的連自己是誰都忘了。腦子里掠過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明明看不見,怎麼親的位置還這麼準都沒搞錯地方。
第二念頭是——「許朝玄你個混蛋!」她恨恨地瞪著饜足後心滿意足的許朝玄,「這是我的初吻啊!你竟然搶走……你……」她恨得直咬牙。
許朝玄若無其事拈起話梅糖慢慢品嘗,才對臉紅脖子粗的蘭傾旖答︰「那我的初吻早就被你搶走了,我都沒說什麼。」
「啊?」蘭傾旖瞪大眼楮,不會吧不會吧?我什麼時候親過你我怎麼不知道?騙我呢?不過看這家伙的神情,不像撒謊來著……她心里七上八下的,也忘了興問罪之師,搜腸刮肚地回想是什麼時候干過逾矩之事。
許朝玄卻已不再繼續這個話題,給她掖掖被角,掖被角的動作很自然。從蘭傾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見他微抿的唇角,清淺薄紅,如春日初綻桃花溫柔一瓣,黛青長眉微微上挑,弧度幾分凌厲幾分冷傲,卻被他眼底如水的溫柔中和。
她看得呆了呆,覺得這樣的許朝玄太難見,平日里他總是看似溫和好說話,卻距離感十足,難得這一刻給人的感覺這麼近。她不舍也不敢說話,生怕一開口就會打破了兩人之間流動的奇特氣氛。
許朝玄卻仿佛什麼也不知道,神態自然地模了模她的額頭,柔聲叮囑。「好好休息。」
這個世界上,無論哪個國家,哪個時代,八卦的流傳速度永遠是最快的。在女主本人還不知道的情況下,初吻事件已在府中傳的人盡皆知,很快許家上下都知道女主子要出爐了。一大群八卦愛好者整天兩眼灼灼冒狼光,在未來女主子經過前聚在一起神色興奮地用敬仰的目光盯著她,在未來女主子經過時神色坦然地轉過頭不看她,在未來女主子經過後神色鬼祟地注視著她。
未來女主子光明正大的、理直氣壯的,去找了男主子。
「參加喜宴?」許朝玄听她說明來意,愣在了當場。
「對啊!」蘭傾旖笑語盈盈,眼眸彎彎,聲音听起來很歡喜,「元銘久和呂可妍的婚宴,你應該听說了的。我收到了請帖,打算去看看。」她仔仔細細看了他一眼,語氣鄭重地道︰「你放心,你的事情,我會處理好的,我答應過會治好你的眼楮,就一定會做到,隴南那邊有不少好藥材,這次過去,我也能采到不少藥,反正最近這天氣,你的寒毒也不會發作,只要平日注意保暖,就不會有事。我也不會去太久,會盡量早點回來的。」
許朝玄沉默,他沒有任何理由強行留下她。
「一路順風。」
蘭傾旖一笑︰「放心放心,我行李已經收拾好了,特來向你告辭,這就先走了。」
話都到了這份上,許朝玄還能說什麼?況且蘭傾旖心意已決,親自來跟他說一聲已經算是客氣了,他有什麼資格不讓人家走?
「要我派人護送嗎?」。他問,語氣平淡。
「不必了。」蘭傾旖微微笑,笑容渺遠如雲中月。
「保重。」他的語氣低沉。
「你也一樣。」
紅衣少女轉身,身形飄然,心里卻有微微的冷。
許朝玄坐在暮春暖陽里沉思,溫暖的陽光照在他身上,空氣中浮動著淡淡的花香。他抬起頭,容顏掩映在陽光中,看不清楚他的神色。
「通知下去,啟動第二套計劃。」
半個時辰後,蒼靈宗名下一家首飾店後院一處靜室內,茶香裊裊,竹簾半卷,雅室門口一人披發而立,衣袍在風中翻飛。
他一邊喜滋滋盯著院門的方向,一邊鬼鬼祟祟听著四面動靜,不住緊張兮兮問︰「老夫人她今天真的出門去了?」
「跟您說了很多遍了,夫人確實帶丫鬟去踏青了,我親眼看住她們往西山去的。」烹茶的小廝頭也不抬。
「神佛保佑!」那人舒一口大氣,撫胸長嘆,「娘親也真是的,不就是娶個妻子嗎?她至于親自趕來玉京,像是看犯人似的天天看著我嗎?」。
小廝低著頭只顧烹茶,露出茫然無辜神情。
茶香漸漸滲入暮春明媚的空氣中,清越空濛,壓下了一園怒放的花香。
「佰山雲霧香茗,不是給你這不講意境的粗人,在這香氣燻人的園子里烹的。」
忽有清越如歌的聲音從繁花深處傳來,來人笑聲淺淺,如一串玉珠落于水面,正穿簾入戶,分花而來。
緋紅色繡銀蘭的長裙流水般拂過深青木質長廊,飄飛衣角沾染女敕黃淺紅的嬌蕊之香,典雅中平添了三分嬌艷。
「你是狗鼻子?難得我烹一次好茶就冒出來!」年輕男子斜眼一指來客,笑意嘲諷。
「與其焚琴煮鶴,不如以待知音。」來人含笑坐下,隨意取過小廝奉上的茶。
她接過茶那一刻,四面下人都無聲退了下去。
「今兒怎麼有空過來。」一雙手伸過來,穩定地給她斟茶。
來人不答,只在裊裊水霧中,定定看著元銘久。
元銘久被她的目光看的心頭一跳,睜大眼楮瞪著她︰「你干嘛?」
「我們是不是朋友?」來人肅容正色問,語氣十分嚴肅。
元銘久翻了翻眼楮︰「你這不是在說廢話嗎?」。
這女人今天發什麼瘋?怎麼會變得這麼奇怪?
「那你告訴我,蒼靈宗是不是和朝廷有牽連?」來人單刀直入,直接的令人心驚,犀利的令人膽寒。
元銘久沉默。
他的默認讓來客心里一涼,「你們投靠的是哪位皇子?」
「別問了。」元銘久的臉色變了變,語氣急迫而沉冷,素來嬉笑怒罵笑嘻嘻的模樣也收了起來,眉宇間透出絲絲壓迫與冷硬。
來人置若罔聞︰「是八皇子對不對?」
元銘久的臉色微變,再維持不住表面的鎮定。
「很奇怪我怎麼會知道,是嗎?」。來人淡淡微笑風華皎皎,慧眸中蕩漾著亮徹神光,「其實這不大難猜,太子和四皇子都不是什麼好的選擇,若是他們之一是你們選擇的輔佐對象,你們不會到現在都毫無動靜,畢竟前兩日,他們鬧騰的挺凶的。那麼余下的,能夠供你們選擇的就只有二皇子、六皇子、八皇子、十六皇子。十六皇子今年才十歲,年紀太小,不參與政事,直接排除。二皇子精明圓滑,朝中多有好評,但母族勢力太過強大,反易遭帝王猜忌,而且這些年二皇子辦事也不大牢靠。六皇子毫無建樹韜光養晦,整天只埋頭史書。那就只剩下八皇子了,這位殿下又素有賢名,禮賢下士,掌握著兵部,朝野上下人人稱贊。的確是個不錯的選擇。」
「你說的都對。」元銘久沉默了一瞬,微微地笑了起來,雖然在笑語聲卻淡︰「我們的確選擇了八皇子。」
「這是行鋼絲之險,你知道嗎?」。來人嘆息。
「蒼靈宗的近況你也清楚,如今不過是勉強維持表面平靜罷了,不然我爹也不會讓我娶青陽門的大小姐。」元銘久臉上露出一絲苦澀,「八皇子主動向我爹示好,對于內憂外患交加的元家而言,是個良機,我們不可能放棄。」
來人長長地嘆了口氣︰「真的不可能收手?」
元銘久堅決地搖了搖頭。
「那沒什麼好說的了,希望你們最後命大。」來人垂下眼簾。
「什麼意思?」元銘久臉色變幻不定。
「意思是,八皇子注定會失敗,先機已被人佔盡,他不會有機會了。」那人,究竟花了多久的功夫來布這個局呢?草灰蛇線、伏延千里,將一切勢力握于手中,只等一日大風將起,便可扶搖直上。
這等心計,這等耐心,無論是做朋友還是敵人,都讓人感到心驚。
「阿蘭,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元銘久抓著她的胳膊急切地問。
她的聰慧他從未懷疑過,而且她素來擅長從蛛絲馬跡中找線索。
「我只知道,有人花了多年光陰來布局,這個局,已經成功了,再沒有人能夠撼動他的實力,他很快,就會奪得那個至尊無上的位置,我不知道是誰,但我可以肯定不是八皇子,他已經沒有機會了。」來人淡淡道。
元銘久臉色變了變︰「聞人炯一生二十六子,成活者十七。十七人中,少年夭折者四,封王後病故者三,三皇子兵變謀反死三殘一。原本枝繁葉茂的聞人皇族,在年復一年的皇室傾軋中,已成了刪繁就簡三秋樹。現在京中只剩下那六個,那會是誰?」
來人不答,反正話說到這份上,他的立場她已經明了,沒必要再多話。
很多事,她只能先盡人事,再听天命。
「你我相交一場,我終歸不想讓你送命,所以,我會保你一命,但是蒼靈宗的死活,我不會管,你要有心理準備。」她看著窗外,背影高傲堅韌,那是一個,永不為風雨所侵、雪中白梅般的背影。
她歷經了風霜,已能獨自面對世間一切。
「玉京風雨已至,人人自顧不暇,我也只能先求自保。你多保重。」
元銘久問︰「你心中究竟做什麼打算?」
來人沉吟不語,負手立于窗前,晨間的日光被窗紗割裂,落于她清麗眉宇,點綴出斑駁難明的神情,而隱在暗影里的眸瞳,黑沉若烏玉。
蘭傾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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