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體上,蘭傾旖是用了什麼法子讓十六皇子听話,沒人知道。只是兩人很快好的像個連體嬰。十六皇子囂張跋扈在整個玉京都是出了名的,他是最小的皇子,上頭有皇帝寵愛、兄長庇護,現在身邊又多了個骨子里絕不是什麼好東西,武力出眾的蘭傾旖,在整個玉京都是橫著走。
水深火熱有木有?
「姐姐,蘭姐姐!」十六皇子現在跑寧王府比誰都勤,一來就直直沖向清音園。
「又怎麼了?」蘭傾旖將茶盞擱在他面前︰「來,新備的花茶,試試看,潤喉清火,有助開胃。」
十六皇子匆匆牛飲解渴,一邊打量室內布置,屋中並無繁復裝飾,卻處處別致。他的目光在蘭傾旖身上落了落,微微垂下眼瞼。
蘭傾旖今日著了身海棠紅的宮錦鈿花彩蝶錦衣衫飾以團紋滾邊,配著同色的百褶裙,外面罩著一層嫣紅的薄絲蠶錦細紋羅紗,那領口處和腰帶上,繡著幾粒晶瑩的北海珍珠,雪白的珠子一粒粒點綴在鮮艷的紅錦緞上,顯得很是驚艷。著裝利落大方,將她雋秀如柳的身姿被襯得挺拔飄逸。這身衣服一看就是府中準備的——這是一套典雅的宮廷妃嬪樣式雲衫。九哥的用意,昭然若揭。
「蘭姐姐,九哥接管御林軍,結果雙方發生了矛盾,現在正在僵持著,好多人都跑去看熱鬧了,我特意來找你的,你去不去?去就趕緊換衣服,扮成我的護衛,我帶你一起去。」他一番話說的飛快,說完就往外面跑︰「蘭姐姐,快點,我在外面等你。」
蘭傾旖看著說風就是雨的十六皇子遠去的背影,苦笑,這孩子有必要這麼急嗎?
她換了月白色勁裝,梳好男人發髻,做男兒打扮,確認沒什麼破綻才出門,門外十六皇子一把拉著她就跑。
十六皇子平日里雖張揚跋扈,但本性還是純善,他是個看戲不怕台高的,聞人嵐崢接了不好管的御林軍,他少不得要去湊番熱鬧。
「備馬。」十六皇子一出門就急匆匆吩咐道。
「你會騎馬嗎?」。蘭傾旖生怕這小祖宗為了看戲不要命了,萬一被馬摔了那就麻煩大了。
十六皇子的臉立刻黑了,「蘭姐姐,你到底還去不去?」
蘭傾旖聳了聳肩,翻身躍上一匹白馬,由十六皇子帶著她向皇宮方向殺去。
十六皇子的貼身護衛是個和主子一樣不肯安分的,立刻活躍道︰「內廷校場那邊正熱鬧,主子你可得趕快,遲了就看不到了。」
十六皇子知道他們這些宮外侍衛素來看不慣御林軍眼楮長在頭頂的模樣,私下里不知多少官司,笑罵道︰「幸災樂禍!」
護衛不以為意,笑道︰「主子,你平日里不是也看不慣他們眼高于頂的樣子,說他們欠收拾嗎?這下撞在了寧王殿下手上,他們可有的受了。」
十六皇子听著這話風不對,饒有興致地問︰「怎麼回事?他們故意和九哥做對了?」
「是啊!」護衛眉飛色舞滿臉解氣地道︰「听說他們為了給寧王殿下一個下馬威,校場集合只到了不足三成,其余的都各自窩在營里午休,卻被寧王殿下命人用冷水潑了大營,全給攆了出來,現在正在校場上對峙。」
御林軍是皇家親衛,地位高于普通將士,俸祿也比其他將士豐厚,但工作卻要輕松的多。平日里只負責巡防禁宮護衛皇家親貴。可想而知,仕族名門多將其子佷充塞進御林軍中。
長久下來,御林軍中多閥門貴子,常常混跡玉京斗雞走狗,打架斗毆惹事生非,皇帝雖數次整飭卻收效甚微。此次聞人炯將御林軍交到聞人嵐崢手中,估計也是想借機修整這些紈褲子弟,果真一上來便讓御林軍吃了個大虧。
內廷校場在禁宮外城,穿過奉天門便是。十六皇子和蘭傾旖到那里時,除了時值當差的以外,數千御林軍已然集齊,將校場幾乎圍了個圈。四周遠遠近近尚有許多仕女宮人駐足,聚在一起觀看。
蘭傾旖隨意一瞟,便尋到了聞人嵐崢的身影。絳紫華服,淡金瓖邊,在人群中,始終是鶴立雞群的存在。
御林軍三三兩兩聚成團,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好像正在商量著什麼。
蘭傾旖有些茫然,「這是在干嘛?」
護衛得到十六皇子的示意,連忙回答道︰「寧王殿下剛剛和御林軍打賭,讓他們出百名高手與他比試,車輪戰或者群攻隨他們的便,只要能將他打敗,他即刻請皇上收回代管御林軍之命。」
蘭傾旖恍然,敢情這是在確定人選。她瞟了眼單手負後立在校場台前,神色漫不經心的聞人嵐崢,好奇追問︰「輸贏又怎麼定?」
「落台者為輸。」護衛恭謹地答。
蘭傾旖不說話了,只靜靜等著。
不多時,御林軍已確定了百名人選,齊刷刷上前,站到了聞人嵐崢面前,一張張年輕的臉上都是驕傲不服的表情。
聞人嵐崢目光一掃,很不錯,幾個副統領都在。他淡淡一笑,伸手握住護衛送來的銀槍,斜指御林軍。「別藏私!拿出你們平日打架鬧事的本事。」
「殿下千金之軀,萬一有個閃失,卑職等誰敢擔當?」底下有人在喊話。
聞人嵐崢冷冷一笑,神色淡漠,語氣睥睨,「洪慶,你有那個本事傷了本王再說這種大話!」
說話的正是御林軍副統領之一——工部侍郎之子洪慶。
蘭傾旖靜靜看著神態傲然身姿閑散的聞人嵐崢,下意識低頭看了看自己,覺得後背又開始疼。這個看似散漫風流的男人,骨子里,一直是那風雪為骨悍然凌厲的殺神,哪怕他漫不經心、無害懶散,但他骨子里的殺氣和血氣其實一點都沒變,他不會讓任何人侵犯自己的尊嚴。
想起四年前風雪長街上那遠遠的驚鴻一瞥,她苦笑。
二十歲男子神色淡漠,目光卻滿是經歷過戰爭血火淬煉的銳利殺氣。
兩名副統領方健和洪慶對視一眼,揮手做勢,立即有十余名士兵提刀揮劍沖上台來,半空中結成一片刀光劍影,兜頭蓋腦地朝著聞人嵐崢撲下。
陽光下,刀劍光亮越發炫目冰寒,折射出的光芒映入人眼,刺得人不由微微閉目。
兵器踫撞聲也在閉目的瞬間響起,叮叮當當的踫撞聲不絕于耳。
「砰!」
「砰!」
連續不斷的重物落地聲如交響樂在耳邊不斷回響。擂台上,那道絳紫色的身影輕飄如羽靈動如風穿梭在士兵之間,所到之處銀槍白光如閃電刺破蒼穹,絢爛耀目。而那群士兵就像被割下的稻谷般,掙扎不過三招就倒落在地,被聞人嵐崢毫不留情地一腳踢下了校場台。
底下的御林軍見自己的兄弟們這麼容易就被人解決,心情也沉重了起來,再也顧不得什麼身份尊卑,各自提劍掣槍一股腦沖了上去。
聞人嵐崢冷笑,根本不給他們靠近自己的機會,銀槍一晃,槍尾已經重重磕在最前面方健和洪慶的兵器上,兩人的武器瞬間月兌手而出,他反手一槍將兩人震飛出去,連眼尾都懶得掃他們一下。
槍尖向地下一劃,平地仿佛起了一陣狂風,劈頭蓋臉地刮向了沖在前面的一群。沖上來的御林軍將士連他的衣角都沒擦著就四散著被揮開,眼前煙塵迎面而來,擊打在身上站立不穩,滾葫蘆似的滾成一團,無數甩著紅纓的精鋼長刀四面迸射,日光下閃著刺目的光。
聞人嵐崢冷哼,槍風凌厲橫掃,槍上灌注真氣雄渾充沛,遠遠便帶起一陣烈風,竟然不是直射,而是劈頭蓋臉,橫掃沖上來的一排七人。
好囂張的打法。
七名御林軍立刻黑了臉,想合力出劍用四兩撥千斤的巧勁將長槍橫掃回去。這回也算學聰明了,知道單打獨斗肯定沒用,懂得了合作。
鏘然一聲,火花四濺。
火花中聞人嵐崢長笑,笑聲冷而烈。「學本王?」
話音未落,那七人的兵器已經月兌手倒飛出去。
點點槍花所至,必有人倒下。
一片玄色的御林軍中,銀槍迅捷絳紫衣袂怒卷如龍,箭般 向人群中。
銀槍如夜風之疾,攜三千仞絕巔按蕩之威,烈日光芒都似乎被迫散。
銀光如蔽日遮天的幕布擋住了所有人的視線,所過之處人仰馬翻,遍地狼藉。
剎那間正延二十二年飛雪重來,在眼前呼嘯飛卷,少年將軍沙場喋血,雖千萬人吾往矣。而她長空深雪之下遠目一眺,記住了這人躍馬而去的勇氣,那時光艷深埋在歲月風雲里,那時殺氣深斂在骨子里,那時英雄少年紅巾揚的光明亮烈化為權謀詭譎。
掩在溫柔微笑下的熱血,卻于此日此時再次上演。
感受著滿場殺氣,她暢快地舒出一口氣。
果然她內心也是不甘平凡的人,追求更為高遠刺激的雲端。
不過盞茶功夫,沖上來的御林軍都被打下了台,**呼痛唉聲嘆氣響成一片,無人能站起身。後面的御林軍看著這震撼場面,呆在原地不敢上前。
校場台上干干淨淨,經過了聞人嵐崢的強力掃蕩,沒人能站在上面。
蘭傾旖呆呆地看著他傲然的身影,心中既欣慰又黯然。
好在聞人嵐崢不欲傷人,手下極有分寸,多數只是借力打力重擊對手,或者斷其兵刃,即便見血也不嚴重。撲到在地的御林軍東倒西歪勉強爬起來,人人心中驚懼,先前不可一世的驕狂早被凌遲粉碎。
領教過方知厲害,花拳繡腿的御林軍和沙場浴血而歸的鐵血殺伐比起來,頓時成了繡花枕頭不堪一擊。
所有人都遠遠看著聞人嵐崢,他依舊是那般散漫神態,依舊是那般懶散微笑,如此激烈交殺中,他一身絳紫朝服素淨整潔,別說血色,連一絲灰塵都沒有沾上。
他目光掠過東倒西歪的御林軍,對他們的狀態實在難以恭維。輕飄飄躍下台,他順手撈過弓箭,搭箭扣弦運氣于臂,弓形狀如滿月,氣勢飽滿。
隨著長弓緩緩拉開發出的吱呀聲,校場上一點一點安靜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森冷的殺氣。
蘭傾旖抬起頭,直直看著他,看著烏發飛揚的男子,看他神情平靜,看他眉宇冷凝,看他拉弓的手穩定如石,看他殺氣逼人銳意千重。
她的目光也一點一點地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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