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姑娘吃什麼?」小二客氣地問。
「你們這里最好吃最拿手的是什麼?」聞人楚楚饒有興致地問。
「八寶鴨、姜絲藕餅、蘆蒿香干、鯰魚炖茄子……」
「就上這四種。」聞人楚楚吩咐。「要廚房動作快點,我餓了。」
「是,客官您稍等。」
不一會兒,酒菜送到。
小二唱著菜名打破了室內的沉靜,「客官您慢用。」
騰騰的熱氣伴隨著菜肴的撲鼻香氣,引得人饞蟲大動胃口常開。
聞人楚楚提起筷子立馬開吃。
她廚藝了得,大部分菜肴,只要不是做法太復雜太難的,她吃過一次就知道該怎麼做。
這四種菜色她原來都沒做過,也沒吃過,好奇心起,那是無論如何也要嘗嘗的——哪怕吃撐。
八寶鴨肚子里還有香噴噴的糯米飯,浸潤了鴨肉肥香的八寶飯散發出誘人的香氣,引得她兩眼放光猛咽口水。
難怪這家酒樓會這麼火,這些菜做得確實美味,回去了做給師父哥哥和爹娘吃。
她開始慶幸自己是單人獨食,這要是身邊有人一起吃,非要為爭食搶打起來不可。
就在她吃得正歡的時候,緋紅衣袍雍容優雅的少女,無聲無息穿過如潮人群出現在酒樓門口。她負手看了眼二樓大開的窗口,唇角一抹清淡的笑。
「該說你運氣不好還是說你蠢?偷了我的馬,還敢跑到我家的產業吃飯?」
……
許是因為正值春天,玉京最近天藍得分外澄澈,天際一群潔白的鴿子,翅尖掠過雪白的浮雲,翩翩飛過朱紅的窗欞,在木質鳥架上落下,收斂雙翅,補充食水。
一雙潔白修長的手伸過來,輕輕取下了鳥腿上扣著的小筒。
快步趕來收信的蘇婷,在長廊盡頭看見溫九簫的背影,立即轉身悄悄地退了出去——主子最近總是有意無意看窗外,有意無意經過鳥房,果然比她還快地接到了信。
不動聲色外表下,是主子密密收斂的擔憂和牽掛。她還是不要打擾主子看信的時光了。
溫九簫接到信,並沒有立即打開,他看了看皇宮的方向,深沉如星空的眸子里波光涌動。
蘭傾旖臨走前肯定有和聞人嵐崢交代過什麼,這點他心知肚明,不然那小子最近不會緊鑼密鼓地打壓著八皇子,這點反正和他沒什麼利益沖突,他也只當不知道。
朝堂上風起雲涌,後宮也不太平。聞人炯最近的身體狀況似乎不大好,太醫也是秘密宣進宮,來往都有暗衛護送。這件事似乎讓淑妃得了風聲,也不知她是怎麼發現的,不過這女人好像心大得很,也不知道在打什麼鬼主意,連聞人嵐崢都被她蒙在鼓里。
他想了想,沒打算插手。老實說他對聞人嵐崢那小子真的很有意見,巴不得那小子吃癟!
誰叫他手欠,竟然把手伸到他眼皮子底下來了,以為他是死人嗎?挖牆腳挖到他師妹身上,真當他們師門無人不成?
一想到這里他表情就陰森森的。
秀頎的身影轉過長廊,銀光暗隱的長袍靜靜垂落地面,他在密室燈下,展開信件。
算算路程,楚楚那丫頭,今日應該是到了目的地——前提是她馬不停蹄地趕路,但這可能嗎?那丫頭八成是一路游山玩水看風景看過去的吧!現在能到雲國境內就算她上心了。
他是簡潔高效的人,要求自己的護衛也同樣簡潔高效。信紙不大,字跡也寫得十分細小。
「公主抵達楓口渡,酒坊飲燒刀子,有失望厭棄之容。」
喲?看不出來這丫頭平日里乖巧溫順,內心還有這麼叛逆獨特的想頭。燒刀子?那也是她這麼個小丫頭片子能喝的?沒被辣出好歹來吧?
說起來,他酒窖里珍藏的青葉蘭生,他三天前去看時,發現西北角有一壇酒奇跡般的只剩一半,可他記得清清楚楚自己壓根沒動過那壇,問過下人,異口同聲說沒人進去過,那是誰干的?難不成是老鼠偷喝了不成?半大的娃,學什麼大人喝什麼酒?裝老成也不是這麼個裝法,也不怕喝醉了撒酒瘋惹出禍事來被人當瘋子打。
青葉蘭生雖不是甜酒,但也算不上辣,這丫頭該不會因此以為天底下所有的酒味道都不辛辣吧?
外頭的人可不會因要偶爾給她嘗嘗鮮而特意照顧她的口味,真是傻得可愛。
「公主遇混混打劫,言辭不敬,有猥褻之意。雙方因口角動手,公主不敵。」
他的眼楮微微半眯,神情變得很有些危險。
旁邊杯子里的水嘩啦啦直翻滾。
打劫?不敬?猥褻?
哪個不長眼的混賬這麼大膽子?楚楚那丫頭也是個傻的,不知道打回去?還廢什麼話?這種人渣就算不殺也得閹了,不然他們不知道長記性。
連幾個混混都打不過,這丫頭平時學武功該有多不著調?看樣子平時對她太放縱了,還得去信給七七,讓七七督促她好好練武,照這麼下去,這孩子萬一哪天不小心落單,不是只有挨打受欺的份兒?
他伸手按了按桌上一處機關,片刻後蘇婷出現在他面前。
「去信給七七,叫她督促公主好好練武。」他的語氣堅定。
蘇婷一怔,心想這麼點小事也值得專門寫信給七七小姐?主子是不是閑的發慌?該死的薄魂衛,到底和主子說了什麼?讓主子突然這麼不著調。
杯子上突然裂了條縫,看上去像什麼東西被狠狠劃開,蘇婷打了個冷戰,狂奔著出去傳信了,邊跑邊在心里大罵該死的薄魂衛,話太多!惹的主子說風就是雨的。
他定了定神,翻過紙條,背面還有一行小字。
「公主盜路邊馬逃月兌。另︰混混們已閹。」
這還差不多!
他雖不大滿意,但也過得去。不過盜馬逃月兌這種事實在有損身價,他不用閉眼都可以想象那丫頭當時的狼狽和上馬時的趕鴨子上架,那匹馬能那麼听話地帶著她跑月兌還真是奇跡,她也不怕被馬摔下來摔個骨折什麼的。真是不知者無畏。
至于那群混混,呵呵,真當他的徒弟是能讓人欺負的?以護衛們的行事風格,應該會把他們堵在茅廁里打吧!完事之後往茅坑里一扔,是死是活全憑造化。
「公主愛馬,神色驚喜。馬有反抗意,途中公主摔下馬。」
他面無表情看著,心知肚明能讓她感到驚喜,那匹馬絕對是上等貢品級別的。看來還得想法子給她弄一匹坐騎,正好她去了雲國,那里的馬是五國最好的,可以好好挑選。
他一抬手,又按動了喚鈴,剛剛跑出去的蘇婷,抬手擦著滿頭大汗,狗一般地瘋跑回來。
「主……主子……」
「告訴七七,給她挑一匹好馬……」他仿佛在思索可以比較的對象,緩緩道︰「不得低于聞人嵐崢的那匹馬。」
蘇婷嘴角抽了抽,對七七小姐面臨的任務困難度之大表示真心的哀悼。寧王殿下那匹坐騎,可是當年雲國送給皇上的壽禮中最好的,想找個與那匹馬平分秋色的都難,何況是比它更好的?
她急著去辦事,溫九簫卻似乎沒打算立即放她走,她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心急如焚地等待著主子的下一步指示,心里把薄魂衛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個遍。
「馴馬一般用哪種方式比較管用,可以不用費力氣,更不會摔下馬?」
蘇婷險些去掏耳朵——听錯了吧!
主子您這問的是什麼蠢問題?馴馬這種事,本來就是要人和馬進行意志和體力的較量,馴馬師就是要騎在不服管束的野馬上,不管馬怎麼反抗都不放棄,直到它服了為止。這個過程中怎麼可能不費力氣?怎麼可能不被馬摔下去?遠的不提,就說寧王殿下那匹馬,當年踢死好幾個馴馬師,不就是這麼回事嗎?
您腦子是不是進水了?這些常識都不知道。
她巴拉巴拉盡量委婉地解釋了一通,還沒說完就被溫九簫打斷。
「行了!」
蘇婷睜大眼,目瞪口呆地看著杯子上的縫裂了一條又一條,看起來像什麼東西正被一刀又一刀地狠狠劃開削成片。
她開始悄悄往後退。
退到門邊,不敢離開也不敢進去,就在那里等著。她覺得等下主子還是會召喚她的。
溫九簫似乎沒發現她溜了。定了一會,他按鈴。
鈴聲剛剛響起,蘇婷就做瘋跑狀奔進室內,生怕慢了一步,被心情不好的主子拿來當替罪羊。
第一眼看見杯子碎成粉末。
上等的白玉杯子,碎成粉末……
她打了個冷戰,不敢讓自己的目光在那堆粉末上多停留,低垂著眼楮,大氣都不敢出地等吩咐。
上頭溫九簫的聲音听起來倒挺正常,正常的淡漠。
「傳信給楚楚,不,傳信給七七,讓她給楚楚多準備幾把匕首,越鋒利越好。告訴楚楚,馬要是不听話,就直接宰了吃掉,馬肉味道不錯。沒了就讓七七給她準備更好的。」
「……」
蘇婷冷汗滿頭滿身。她忽然覺得七七小姐真是倒血霉才會遇到這麼不著調的師兄師佷二人組,簡直都是奇葩中的奇葩。
好不容易今日話癆的溫九簫住了口,蘇婷立即頭也不回地跑了,再不跑,不知道還會傳出什麼稀奇古怪的命令。
接到這亂七八糟信件的七七小姐,我會在您的畫像前每日為您燒三炷香祈福的。衷心地祝您,在看信後還能福壽綿長長命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