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了老生常談的赫連夫人,蘭傾旖忽然覺得自己現在的日子過得還不如在黎國寧王府的時候。搞錯沒?明明這里是她家,她卻覺得還不如一個客居之地住得舒服。這算是怎麼回事?
可她偏偏真是這麼覺得的。剛剛鐘毓晟送禮物她不在,她挨了頓訓,覺得和赫連夫人說話,真心累的慌。尤其是那些說爛說倦的話,更是听得她全身無力倍感疲倦。
這日子,實在是過得讓她不知道說什麼好。
好歹注意到家里還有客人要招待,赫連夫人還是給她留了幾分面子,也沒訓她太久,也就一炷香的功夫就讓她走了。這讓蘭傾旖真心感謝聞人楚楚的存在,覺得這小姑娘真是自己的福星。
她拖著身心俱疲的身子回晚晴閣,覺得自己這一整天的好心情都被赫連夫人這通訓誡給弄沒了。而歸根結底,還是因為鐘毓晟,于是心里對`.``鐘毓晟更加不待見,恨不得他倒霉透頂才好。
她素來很少做夢,這次卻做夢了,夢里她正拿著寶劍,腳下踩著鐘毓晟,鐘毓晟頻頻求饒,她囂張大笑,威風凜凜。
醒來後覺得自己這個夢做得幼稚又無厘頭,卻無法否認自己爽到了,這難道就是以前師父說過的精神勝利法?如果真是這樣,那也太扯了吧!
她笑了笑,也就扔到一邊。起床洗漱,照樣該干嘛干嘛。
她規規矩矩地去上院給赫連夫人請安,晨昏定省不失禮數,只是她真的不想再隨意說話。
畢竟長大了,有自己的思想,和父母之間也有了隔閡,有些觀念上的相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說通的。
既然如此,不如閉嘴。
「你有完沒完?一天到晚無精打采病殃殃的。」身邊多了個毛茸茸的小腦袋,聞人楚楚湊了過來,目光充滿關切,竭力裝作不在意的鄙視口吻,「我說,不就是被你娘訓了幾句嗎?有必要這麼要死要活的嗎?這麼脆弱,你怎麼好意思出去混?你以前那些名聲是怎麼得來的?」
蘭傾旖沒好氣瞅她一眼,想了想,覺得沒必要和自己過不去,更沒必要和既得利益過不去,她模了模聞人楚楚的頭,毛茸茸的觸感仿佛在模小貓,心情好了兩分,她一笑,道︰「昨日鐘毓晟送來的禮物,其他的我都覺得沒什麼,倒是有兩筐子草莓,我看著挺好,據說味道也不錯。你要不要嘗嘗?」
聞人楚楚眼楮一亮,連連點頭,就差搖尾巴,「好啊好啊!快讓人拿來吧!」
蘭傾旖看著她兩眼亮閃閃的可愛樣子,心中暗暗好笑,示意玉瓏趕緊拿來。
紅彤彤的草莓果子裝在白色的瓷碗里,紅白相襯,顏色鮮亮可愛。
聞人楚楚迫不及待地咬了一顆,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酸爽得她胃里清涼,神態滿是愜意。
蘭傾旖看著她愜意小貓的樣子,唇角緩緩勾起一抹清淡的笑。
她將自己手邊的碗送到她面前,「慢慢吃,沒人跟你搶。」
草莓是個稀罕物,她也很喜歡,可和聞人楚楚搶吃的,她還真沒這個臉。反正大戶人家也不是不能種,她若真喜歡,大可以讓人在莊子上種,只是不知道明年這丫頭還不會不會來吃。
這麼一想,她忽然有點惆悵。
她其實很喜歡聞人楚楚,一來小公主的確很可愛,二來也是愛屋及烏。要是小公主在這里呆一輩子,也不是什麼壞事。不過,前提是溫九簫或聞人嵐崢不會殺上門來。
「好東西自然要和喜歡的人一起分享,發什麼呆呢?來,一起吃!」酸酸甜甜的草莓塞進她唇齒間,聞人楚楚的笑容燦爛如花。
蘭傾旖咬了一口,緩緩一笑。
草莓果子很快被當飯吃的聞人楚楚吃完了,小公主滿意地拍拍肚子,覺得這才叫生活。
「小姐,鐘家送來的那些禮物,夫人說盡數交給小姐,您看……」玉瓏的聲音忽然在門口響起。
「登記造冊,收進庫房。」蘭傾旖淡淡道。
玉瓏吐了吐舌頭,「是。」
「等一下,先拿來給我看看。」聞人楚楚絲毫不知道什麼叫「客氣」。
蘭傾旖點頭,毫不猶豫地道︰「拿來吧!」
玉瓏︰「……」
箱子里的禮物並不算有多值錢,但勝在別致。即使是冷心冷肺的蘭傾旖,也不得不承認鐘毓晟的確是用了心的。
聞人楚楚挑挑揀揀,拿起一個鏤空的銀質香薰球在手上把玩。
這個香薰球並不是多麼值錢的玩意,不過貴在其做工異常精致。香薰球表面雕刻著栩栩如生的蘭花,枝纏枝,葉接葉,花瓣層層疊疊,看著竟跟真的也差不了什麼了。
「做工的確別致。」蘭傾旖雖是在贊嘆,聲音里卻沒什麼感情上的色彩。「楚楚,你喜歡這個嗎?」。
「這個確實不錯。」聞人楚楚點頭。
「喜歡就拿去玩吧。」蘭傾旖大方地一揮手,決定把這玩意給她了。她就著聞人楚楚的手打量著香薰球,笑道︰「我記得玉瓏不但刺繡好,打的絡子也是極好的。等下叫她給香薰球打個絡子,給你帶在腰間就是了。看你年紀還小,也別弄得煙燻火燎的,就用些時鮮花瓣填上就行。」
「行!」聞人楚楚很滿意,直接不客氣地應下了,又選了兩三樣自己看上眼的,才讓玉瓏把箱子拿走。
挑完禮物,兩人笑鬧一陣,聞人楚楚便想拉著不大喜歡出門的蘭傾旖出去轉悠,于是開始磨啊磨。
「別這樣好不好?我們出去玩玩吧,整天呆在府上,也悶得慌。」聞人楚楚拉著她的衣袖晃啊晃的,整個人只差掛到她胳膊上。
蘭傾旖頓時想到無尾熊。
她無奈地嘆口氣,覺得這位小祖宗真的很活潑好動。她怎麼突然有種養女兒的感覺?難道溫九簫和聞人嵐崢面對她也是這種感覺?咳,想什麼呢?怎麼好端端的想到聞人嵐崢那小子身上去了?忒沒出息了,這不是沒事自己找虐嗎?
她覺得沒什麼好說的,還不如想辦法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她心生煩躁,也懶得管那麼多,直接答應了。「好,你等著,我先去換身衣服。」
「燕都這兩天都很忙碌,難道是發生了什麼事?」聞人楚楚想起自己這幾天出門見到的,好奇地問。
「是司徒畫衣回京述職。」蘭傾旖答得淡然。
「和你齊名的司徒畫衣?」聞人楚楚的眼楮立即亮了,宛若眼底有千支蠟燭在燃燒。
「這世上還有第二個司徒畫衣?」蘭傾旖滿臉困惑,不解地問。
「那我們到時候也去看看好了。」聞人楚楚很興奮,兩眼直冒光,神情期待。
各自換了身不打眼的衣服,兩人興沖沖地出門,打算直奔燕都神武門附近最高的閣樓水音閣,要老板給她們留下頂層樓的雅間,便于觀禮。
水音閣老板得到信,立即迎了上來。「見過兩位姑娘。」
「雅間備好了嗎?」。蘭傾旖淡淡問。
「姑娘放心。」老板恭敬地垂頭。
「赫連……小姐。」身後忽然傳來溫和清朗的聲音。
蘭傾旖怔了怔,面具下的臉上表情有點糾結。
這個聲音她認得,但並不喜歡。
鐘毓晟。
她轉頭,正對上鐘毓晟溫文含笑的臉。
她心中默了默。「鐘公子,好巧。」
你的傷好了?又在外面活蹦亂跳。
她心頭暗暗後悔,早知道出來會踫上這位惹不起的主兒,她就堅決窩在家里不出門了。今天出門怎麼沒看看黃歷?
「是挺巧。」鐘毓晟似笑非笑,「前段日子還听說小姐不在家,想不到今日會在這里遇到。」
蘭傾旖打了個干哈哈,「是嗎?我前些日子出去游玩,前幾天剛回來的。」
「相請不如偶遇,既然遇上了,一起吃頓飯吧!」鐘毓晟笑容燦爛如春風。
蘭傾旖默了默,她能拒絕嗎?
「這樣不好吧?」忽然響起的聲音,蘭傾旖差點以為是自己說的,反應過來才知道不是,開口的是站在鐘毓晟身邊那個一直默不作聲的女子。她神情有些猶豫地看了看蘭傾旖,又轉過頭去看鐘毓晟,拉拉他的衣袖,抿緊雙唇,低聲道︰「這不合適,別忘了朝……」
「無妨。」鐘毓晟淡淡開口,語氣幾分傲然幾分不屑,截斷女子的話,「我並未答應過赴約。」
女子怔了怔,乖乖地閉嘴,只是看向蘭傾旖的目光多了幾分好奇和審視的意味。
「哥,這位就是……」她的未來嫂嫂?
鐘毓晟爽快地點頭,「就是她!」
「啊!那的確要好好請她吃頓飯了。」女子的表情瞬間生動親近起來,上前幾步熱情地挽住了蘭傾旖的手臂,「赫連姐姐,賞個臉,我們一起走吧!」
蘭傾旖微笑怡然,轉頭看了眼聞人楚楚,「楚楚怎麼說?」
聞人楚楚大眼楮骨碌碌直轉,目光在三人之間來回環視,秉承著不吃白不吃的念頭,點頭。「好!」
「那走吧!」蘭傾旖也點頭。
酒宴選在據說剛出了新菜的醉仙樓,蘭傾旖沒意見,聞人楚楚也無所謂。在這兩位廚藝高手的眼里,酒樓也不過就那麼回事,再怎麼好吃也比不上自己在家精烹細調來得味美。這倒不是說酒樓大廚的手藝不行,而是酒樓來往客人多,時間趕,應酬急,廚子自然不可能比她們在家里做的精致。
裝潢精美的酒樓里,四人圍坐,擺了道鍋子。
騰騰的熱氣冒上來,鍋子里的湯煮沸了,咕嚕嚕直響,翻滾的泡沫生了滅滅了生,香味如同殺氣般撲入鼻中,引得人饞蟲直動。
鍋子里用的是骨頭湯,亮亮的一層油浮在湯表面,香得人食指大動。
桌上雞肉、魚丸、牛肉卷、木耳、羊肉片、蝦餃、豆芽、香菇、新鮮蔬菜,還有濃白的魚湯……各種食材擺了滿滿一桌。
蘭傾旖正忙著下食材,順便給小公主夾菜,服務之周到心思之細膩,直讓鐘毓琳以為這是在照顧女兒。要不是年紀合不上不可能,她幾乎都要以為這小女孩是赫連若水的私生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