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鳳辰眉梢一挑,眼底明光如同幽火跳動,他說誰?是確有其人還是隨口杜撰?「溫國師過謙了,能令本宮的父皇許以大司馬之位的人若無資格與他為敵,誰有資格?」
听了半天,聞人楚楚終于反應過來這人要干嘛了。
挖!牆!腳!
啊呸!也不照鏡子看看自己配不配!
她怒火上竄眼神陰沉,陰森森一笑,咧出一口雪亮白牙,伸手抄起酒杯,「明宜公主,貴國富饒優游雄踞一方,何必如此小家子氣,還要專程來我國瞻仰國師風采?」
溫九簫心中苦笑,楚楚這小丫頭,你是嫌這火藥味還不夠濃嗎?
殷鳳辰明眸善睞言語親切,眉宇間盡是四海一同的大家氣度,「長公主此言差矣,四海之內各有賢才,我國氣度寬宏廣納天下賢士,從不因國界改變求才之意,身為皇族更該謙恭待人禮賢下士,豈可怠慢?溫國師才智卓絕,我國求才若渴千里來邀,實乃佳話一樁,何來小家子氣?」
聞人楚楚暗暗咬牙,這話明里暗里將他們聞人家上下都罵遍了,既罵她心胸狹隘,也罵皇兄眼拙無識人之能,也不看看她站的是誰家地盤,這麼囂張。她陰森森冷笑,「明宜公主想法雖好,但也要看溫國師自己的意願吧?你來請他就得去?」
溫九簫頭疼,就知道什麼事這小祖宗摻上一腳就會變得不可收拾,扯了扯聞人楚楚的衣袖,示意她趕緊閉嘴,他瞟一眼殷鳳辰,目光淡淡,「明宜,如今的我,已經不是二十年前的我了。與你父皇的淵源,不提也罷。聞人嵐崢的想法也和我無關。他也好,你父皇也罷,都困不住我。那二十年之約,我已無意,他又何必念念不忘?他特意派你來,用意何在,大家都心知肚明。何必非要咄咄相逼?」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殷鳳辰冷笑,手中純金酒杯握緊,越發顯得指骨修長精致,「很多事,不是說不做就可以不做的,上位者的道路,從來都容不得不確定的因素存在。」
「不得便毀?」溫九簫眉梢輕揚,臉上掠過淡淡的譏誚,「天子之怒,伏尸百萬;匹夫一怒,血濺三尺。按理說我的確不該和你父皇較勁,不過天子也好,匹夫也罷,血濺出來都是三尺!」
聞人楚楚听得熱血沸騰兩眼直冒星星,差點當場跳起來。
師傅酷炫狂霸拽!
殷鳳辰嘴角抽搐,忍了又忍,才把怒火忍下去,聲冷數寸︰「溫國師,你如今的處境可不妙。」
溫九簫端起酒杯,看著杯中碧色美酒,不語,目光飄忽。
他和蘭傾旖不同。蘭傾旖出身顯赫,是世家之後,他卻只是個孤兒,連父母都已不記得。凍餓將死時被言曠撿到,因根骨奇佳做了他的第六個弟子,前五個都是帝王,學的是屠龍術帝王策,他和蘭傾旖卻修偏門,一個學星相佔算一個學醫毒,但兵法和帝王術仍是必修課,即使受身份限制做不了皇帝,依舊是不世出的英才,是各國爭相招攬的輔臣良將。
他們都是十四歲出師,但他不像蘭傾旖有家族庇佑一帆風順,他的路走得相當曲折,甚至曾連溫飽都無法保證。宣皇是他五師兄,在他落魄時伸出援手。那時年少輕狂,渴望靠自己的力量書寫帝師門下的輝煌而不是依靠師門,所以他離開,自闖天地。
離別之日,定下二十年之約。「若你二十年後失了勢或者不如意,來宣國吧,大司馬的位置隨時等你。」
往昔之言仍在耳畔,但他已不再是當年懷著不滅雄心無盡野望的少年。權勢尊榮,再迷不了他的眼。那雙歷經風雨流年的慧眼,已看破人世浮名,在所痴迷的星相佔算中找到生命的皈依。
聞人嵐崢削他的權他是真心不在意;宣國大司馬的地位,再不能讓他多看一眼;逐鹿輿圖,也再與他無關。
這天下,還是留給他那兩位擁有無盡雄心的同門去爭吧。
「公主真愛說笑。」聞人楚楚皮笑肉不笑,「師傅若是處境不妙,本宮怎會不知道?也難怪,我國和貴國畢竟相隔甚遠路途遙遠,想來以訛傳訛人雲亦雲也是有的。」
「是嗎?」。殷鳳辰似笑非笑妙目流波,「是否以訛傳訛人雲亦雲,有人最是清楚,本宮也不和長公主你辯。」她看了眼溫九簫,「總之,父皇對您抱有厚望,還請好好考慮。溫——師——叔!」
最後三字聲音極輕,只有站得最近的聞人楚楚听見,她全身一震,險些蹦起來,師叔?那麼宣皇豈不是……她眼前發暈,難怪……
溫九簫不動聲色,拉住不肯安分的聞人楚楚,淡淡頷首。「好說。鳳辰,請。」
聞人楚楚怒目而視,你叫她什麼?鳳辰?叫這麼親密!
溫九簫臉上不動聲色,內心無奈︰楚楚這指甲是有多久沒有修剪?掐得可是真心疼。
「鳳辰?」殷鳳辰挑高眉。
「喜歡嗎?這個名字可好听?」溫九簫緩緩抬手,手指輕輕擱在金絲案幾上,曲起的手指如玉簪花潔白如雪的花朵,在夜風中柔曼舒展,而他眼波流轉如深水,瑩然生光,不需言語也足夠勾魂。
滿地亂滾的眼珠子和垂涎美色的口水,無數旁觀者的眼楮發直。
禍國殃民的男色啊啊啊……
「喜歡,當然喜歡。」殷鳳辰笑語盈盈,眼波流媚,氣息吐露出三月芳菲,身子微微前傾挑起溫九簫精致的下頜,用指尖蹭了蹭那絲緞也不能比擬的光滑肌膚,眼眸彎若月牙目光流波生輝,「你取的名字,我當然喜歡。」
四周低低的抽氣聲響成排山倒海。滿地亂滾的眼珠子酒杯吃食。
他們看見什麼?本國國師和宣國公主,年紀足以做父女,結果!竟然打情罵俏眉來眼去含羞帶怯小兒女!
青天白日,啊不,眾目睽睽之下……輕薄調戲!
這年頭,怎麼老男人這麼值錢了?
蒼天不公有木有!一群年輕人在無聲吶喊憤怒指天。
瞧這宣國公主說話的語氣和內容,完全是女兒家對情郎的話,難道她真看上了國師?
轟的一下眾人都激動了。
八卦!
足以蜚聲海內外的巨大八卦!
滿殿撲通亂跳的為滾滾八卦沸騰的心!
聞人楚楚兩眼發黑,目光緊緊盯著那只祿山之爪,內心的想法已從將這爪子拉開變成將它烤了,額角青筋跳的那叫一個囂張,按捺不住就想發飆,被溫九簫穩穩拽住。
丫頭,這不是你添亂的時候,你也不是她的對手。
一股內勁從聞人楚楚手底鑽入,瞬間流遍她全身,周身大穴封鎖個遍。
聞人楚楚只覺全身一軟力氣瞬間被抽空,差點當場跌倒,還好溫九簫穩定有力的手扶住她。
混蛋!聞人楚楚狠狠瞪向溫九簫。
溫九簫若無其事看向殷鳳辰,眼波流動勝過月色瑤華,聲音輕柔如水,目光卻冷寂如秋風,「你喜歡就好。」
殷鳳辰宛轉一笑,收回手,順勢毫不客氣地模了把溫九簫平直精致的鎖骨和光滑潤澤的胸口肌膚。「是嗎?可是我更喜歡你這個人,怎麼辦呢?不如你隨我去吧?」
滿殿的人下巴掉地,僵成雕塑石像人形玩偶。
不會吧?他們是不是看錯了?
宣國公主當殿輕薄黎國國師,國師豈不得發作!
溫九簫看了眼領口,眼底的笑意冰破,蔓延一汪春水,炫目旁人。
陰寒的內勁從頸下穴道涌入,順著血脈直襲心髒。
溫九簫目光微微一冷,不動聲色化去她的暗手,單手執杯,輕笑淺言︰「按理說盛情難卻,你的好意我本不該拒絕,只是我在玉京住慣了,懶得挪窩,感謝你的好意,這杯酒敬你,聊表謝意。」他將酒杯遞到殷鳳辰唇邊,要喂她喝下去。
動作親昵,神色溫柔繾綣,目光卻陰冷銳利如刀鋒。
他的指尖已觸近殷鳳辰頸動脈下側三寸。
殷鳳辰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只覺一股冰冷的氣息已逼近自己頸部,細膩的肌膚都因為這寒意泛起細小的疙瘩,但她很快鎮定下來,眼波流轉如春,端莊又不乏嫵媚地橫了眼溫九簫,「酒總有機會喝,何必如此心急呢?」
溫九簫的手又湊近少許,他微笑,笑意卻不達眼底,「不肯嗎?嫌棄我黎國宮廷御酒粗劣難以入喉?」
他的指尖距離殷鳳辰頸動脈僅僅半寸。
殷鳳辰只覺透骨寒氣從頸部流入體內,額頭上不由滲出一絲汗珠,索性低頭抿了口酒,借此避過那寒氣,臉上仍維持著嫵媚的笑容,「宮中御酒自然是極好的,多謝溫國師美意。」
她頭一偏。
溫九簫立即縮手。
同時,殷鳳辰也閃電般抽回手。
「砰——」
「嗤啦——」
也許還有其他的什麼細微的聲音,被掩蓋在其中。
頓時滿殿都靜住,無數人傻傻張大的嘴里灌過這夜冰冷的風。
也有人偷偷嫉妒眼冒綠光,他怎麼不發福呢?怎麼身材還是這麼好?
適才電光火石一瞬間兩人同時縮回手,于是殷鳳辰的手踫落純金酒杯,杯中余下的大半杯酒幾乎全都濺到溫九簫身上。
當然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明宜公主的動作太快太猛,所以有些控制不住,再加上她的指套實在太尖,所以,最後的結果是——
溫大國師的衣服被她撕了!
數寸長的口子從衣領向下蜿蜒,露出肌理平滑鎖骨精致的肩頸胸膛。
春光乍現,耀花人眼。
殷鳳辰呆住,似也沒想到自己的一縮手會有這麼爆烈的後果。
聞人楚楚傻傻地張大嘴。老天,太猛太剽悍,也實在太無恥!這動作,連她都不敢!
大殿里極靜,所有人目光直勾勾地盯著這塊,氣氛各種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