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青以為自己死了,卻覺得自己好像躺在了火堆上一樣,燙得她想跳起來。
「姐,姐你醒醒。」一雙小手搭上了她的手臂,在輕輕的搖晃,想要喚醒她。
稚女敕的聲音讓蔡青覺得詫異,誰在叫她姐?
蔡青感覺有人抓著她的手,使勁兒的拽著她,那人拽了兩下就松了手,哭著喊︰「哥你快幫我,我拽不動姐。」
「要不你去喊爹來,總不能丟著姐在這大太陽底下烤著。」另一個稚女敕的童聲回答道。
蔡青听出來了,這是她的弟弟!
幾乎是下意識的,蔡青嚇得爭了眼,刺眼的光線讓她一時間緩不過來,過了一會兒才看見。
她躺在地上,抬眼就看見了一張黑乎乎的小臉兒,小小的人兒正撐著一件舊衣服給蔡青擋太陽。看見蔡青睜開了眼,露出了一口白牙,驚喜的喊了一聲︰「姐!」
「姐醒了!」先前拽著蔡青的小孩兒興奮的跑到了蔡青身邊,拽著她的手,「姐你剛剛咋了,怎麼突然就倒下去了,姐你是不是餓了?我這有吃的……」
蔡平遠將自己的小手在褲子上蹭了兩下,小心翼翼的從懷里掏出一小塊硬掉的芋頭餅子,獻寶似的遞到蔡青嘴邊。
蔡青看著兩張稚女敕的臉,淚水一下子奪眶而出。
蔡青一哭,兩個弟弟就慌了,蔡平順也顧不得給蔡青擋太陽,急急的蹲到蔡青身邊。
「姐你哭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蔡青從地上坐了起來,將兩個弟弟摟在懷里,像是要把這輩子的眼淚都哭干似的,哭了好一陣子才停下。
她想不明白,怎麼自己一覺醒來,就看見了小時候的弟弟,等她低頭打量自己才發現,如今她也不過是小孩子的模樣。
從前的記憶翻涌而來,蔡青想起小時候有一次鬧旱災,她跟兩個弟弟冒著大太陽天天到地里干活,從三里遠的小河打了水澆地。那時候她中暑暈倒了,她的傻弟弟在太陽底下撐著衣服給她擋了小半時辰的太陽,後來回到家,背上全曬傷了,皮一層一層的往下掉。
難道是老天爺憐憫,給了她重來一次的機會嗎?
前塵往事歷歷在目,蔡青不信那只是一場夢,最好的解釋就是,她活過來了,回到了小時候!
「姐你吃啊,別哭了。」才五歲的蔡平順舉著芋頭餅子往蔡青嘴里塞。以前他一哭,大姐就偷偷的給他塞好吃的,吃了他就不哭了。他把好吃的餅子給姐,等姐吃完了也不哭了。
蔡青含著淚咬了一小口,硬邦邦的芋頭餅子卻填滿了她的心口。
蔡平順在一旁拿著袖子給蔡青擦眼淚,姐能醒過來真是太好了,剛剛真是嚇死他了!
蔡青看著兩個弟弟笑了,「你們別擔心,姐沒事兒。都別在這兒大太陽底下站著了,走,咱們快收拾東西回家吧,爹娘還在等著咱呢!」
「恩,好!」兩個弟弟歡快的應了一聲,飛快的提起丟在田里的木桶,兩個人你追我趕的朝著回家的方向跑去。
蔡青突然想起,其實小時候,一切都是好的。
爹雖然不管事兒,可是時常背著她下田。娘親雖然凶悍脾氣不好,但是絕對不允許別人欺負他們姐弟。大哥雖然經常搶她吃的,但是村頭二牛拽她辮子的時候,他總是跳出來將二牛教訓一頓。兩個弟弟雖然長大後不親她了,可是也有過疼惜她的時候,比如現在。
蔡青想,如果沒有生活的逼迫,或許上輩子她是另一個下場。
可是不管如何,重來一次,她一定要好好把握機會,不再任人操控!自己的命運掌握在自己手里!
回到家,蔡青看到蔡俊文正在院子里教她大哥蔡洪編竹籃。蔡洪的手上刮了好幾道口子,疼得直咧嘴,看見蔡青三個回來了,吐著舌頭扮了一個鬼臉。
「爹我們回來啦!」蔡平遠跟蔡平順小跑著撲進了蔡俊文懷里,蔡俊文笑眯眯的模了模他們的腦袋。
「爹我去做飯了。」蔡青將木桶提到了廚房,熟悉的場景讓她一陣唏噓。
就好像昨天她還拖著病弱的身軀,給她大哥大嫂一家做飯,而如今好像歷史在一步步重演,不過蔡青知道,這一世的結局絕對不同于上輩子!
將眼眶的淚忍了回去,趁著她娘王氏還沒回來的當口,要趕緊把飯做了,晚了,又該挨罵!
夜里吃過了飯,收拾好了東西,蔡青躺在榻上。熄了燈,一片黑暗中,弟弟躺在她身邊已經睡著了,她睜著眼楮,思緒慢慢沉澱了下去。
她重生回到了十歲,大哥今年十二,兩個弟弟一個六歲一個五歲。再過四年,就是她生命中噩夢的開始,她不能坐以待斃!
上輩子她為什麼會落得那樣淒慘的下場?不就是因為他們家窮嗎!如果不是因為他們家窮的拿不出藥費,還欠了債,她怎麼會被賣給一個屠夫!
可是自從改了河道之後,他們村每逢旱季就鬧旱災,要走上幾里路才能打到水,地里的糧食種不出來,他們家只能吃些地瓜土豆的充饑了。
蔡青突然想起,他們家除了這兩畝地,在那山里頭還有好些田地呢,只是荒廢了無人耕種。
東柳村往西走,就是綿延的一片大山,當初蔡家老祖就是在山腳下開荒種地,山上有一條小瀑布飛流而下,蔡家老祖便圍著瀑布周圍,開墾出一片田地,引了水渠,種田養活了一家人。
後來蔡家沒落了,村民們也漸漸從大山里往外搬,山上野獸多了起來,好不容易種了糧食,一個不小心就叫野豬拱了。日子不好過人自然越來越少,田地也都荒廢了。如今多年過去,也應該跟大山融為了一體,怕是難找出當年耕種的痕跡了。
一個念頭在蔡青腦子里慢慢浮現,她決定了,明天一早就到山里去看一看!
明天將是艱苦的一天啊,蔡青想著明天要早點起來,拽了拽身上的薄被閉上了眼楮。
心里感嘆,不冷,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