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不佳,周日的棒球隊例行訓練取消了,所以連著兩天陸都依約前去付出勞力,劉牧葳也如她所說的那樣,提供超美味的餐點犒賞他的辛勞。
到了第三天,也就是星期一,天氣轉好,球隊訓練恢復,陸離開學校時,天色都暗了,他頂著運動後的滿身臭汗和饑餓騎車回家。
一路上,他滿腦子都在思考著,今天晚餐要吃什麼?
腦海里剛跳出泡面這個萬年不變的選項,下一秒,一股強烈的惡心、膩味感翻騰上涌,胃月復一陣不適。
陸心下暗罵一聲,靠!有沒有這麼嬌貴啊他!迸人果然是洞察人性,否則也不會說出由簡入奢易、由奢入簡難這番睿智的話語。瞧,這不才吃了某人幾頓超美味餐點,他的胃口居然就被養習了,開始嫌棄以前三天兩頭供養他五髒廟的泡面,實在是不可取。
陸騎著車,自我解嘲的笑了笑。
路過劉牧葳的小食堂時,怕嗅到里頭傳來的食物香味,會讓他更嫌棄自己的晚餐,陸不只逼自己暫時停止呼吸,還催動油門加速前進。
幸好,家,已在不遠的前方。
進了家門,停好了摩托車,陸直接走到廚房,從櫃子里拿出一碗泡面擺在桌上,把熱水瓶重新接上插頭,煮水,接著轉身上樓洗澡。
嘩啦嘩啦的水聲中,隱約听見樓下有人在喚他,納悶的歪頭想了想,難道是胖達?
陸迅速沖掉身上的泡沬,套上長褲,隨手抽來毛巾,邊擦拭頭發,邊邁著大步走下樓。
劉牧葳就站在一樓門邊停放摩托車的地方。
摩托車的手把上,吊掛著一支木料球棒。
劉牧葳對著球棒看了老半天,最後,從來沒揮過棒、被老弟笑了N年運動白痴的她伸手拿起了球棒——陸下樓時,就看到她一個人煞有其事的揮舞著球棒,覺得不過癮,還搞笑的模仿跑壘,一個人玩得不亦樂乎,看得他忍不住笑了。
劉牧葳听見身後傳來腳步聲,正在興頭上的她頭也不回的說︰「我看到屋里燈亮著,你一直沒過來吃飯,就過來喊人了。猜猜看我今天煮了——」
劉牧葳正巧揮著球棒轉過身來,根本沒想到自己會看見陸赤luo著上身的樣子,全無半點防備的雙陣,被眼前這毫無遮掩的陽剛胸膛上,殘留著幾許水珠的性感魅惑畫面一陣視覺沖擊,劉牧葳當場腦袋當機,一片空白,壓根兒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這、這真的是十七、八歲大男孩的身體嗎?也跟小弟的單薄身板差太多了吧?劉牧葳覺得自己的心髒不受控制的用力跳著,咚咚咚咚,又沉又響。
「你煮了什麼?」早就覺得饑餓的陸不疑有他,隨手將擦頭發的毛巾往肩膀一披,下意識地吞了吞口水,帶著饑饞的口吻追問。
「啊?」猛然將視線從那片壁壘分明的胸膛收回,眼觀鼻、鼻觀心,「我、我煮了法式紅酒炖牛肉,你快點來吃。」說完,沒等他說話,轉身,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陸還沒來得及開口,她已經一溜煙的消失在門後,沒想到幾秒鐘後,又听聞腳步聲返回,劉牧葳帶著球棒咚咚咚地跑了回來。
「抱歉,差點忘了把球棒還你。」
滿臉通紅的她看都不敢看陸一眼,手忙腳亂的把球棒掛回摩托車上後,劉牧葳二度低頭,手刀奪門而出。
看著她用發心頂面對自己的蠢樣,陸覺得實在好笑極了,可又怕會打擊到她的自尊心,陸還刻意別過頭,雙肩顫抖,強忍笑意,然而實在是忍不住,憋得胸口直發疼,陸索性敞開嗓門哈哈大笑起來。
他強烈懷疑,劉牧葳今年真的有二十九歲嗎?不過區區一副男人的赤luo胸膛,居然讓她羞得如此行為反常。
笑意淡去後,他思緒驀然一愣——嗅,所以她是因為遲遲等不到他過去吃飯,特地來喊他的?可他今天又沒去貢獻勞力……難道她那天的意思是讓他往後每天都可以去吃飯?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太太太……太棒了!
陸趕緊沖上二樓,隨手從衣櫥里抽了件衣服,胡亂往身上一套,急急忙忙的就往隔壁跑。
劉牧葳一回到家就直往廚房走,給自己倒了一杯冷開水,一邊往嘴里灌,一邊在心里痛罵自己劉牧葳,你是豬嗎?不過就是沒有穿上衣,坦露了個胸部,你又不是沒看過,每到了夏天,大弟跟小弟成天在家打赤膊,早看到都沒知覺了,今天怎麼會為了區區胸部羞成這樣?那種東西你自己不也有嗎?
呃?!好像不大一樣,她的胸部雖不至于驚濤駭浪,好歹也有兩團白泡泡的柔軟小面團。反觀陸的胸膛則是兩片大土丘,大土丘下還有左右對稱壁壘分明的小土丘,看起來線條很漂亮,就是不知道手感如何——喂!還手感咧,你這個喪心病狂的二十九歲女人,也不想想陸才幾歲,對十七、八歲的女敕苗胡亂遐思,是不是人啊!劉牧葳真想拿根面線吊死自己算了。
她狂拍臉頰,希望能讓自己清醒一點,轉身,陸已經站在屋里。她心虛收手,故作鎮定的睞他一眼,「來、來啦。」
「嗯,肚子好餓。」
不知怎地,听到他這麼說,劉牧葳心就軟了,一股想要為人張羅食物的本能,迅速膨賬、蘇醒,劉牧葳拿著餐具,轉身盛了兩份法式紅酒炖牛肉,「餓了還不早點過來,活該你餓。」一邊叨念,一邊把食物放到他面前,催促他快吃。
「謝謝。」握著湯匙,送了一口和著湯汁的米飯,華麗的香氣、迷人的口感讓陸根本停不下來,一口接著一口。
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嘗過這種美味,味蕾怎麼還可能忍受得了泡面?
看著他用極快的速度吞噬掉餐盤里的食物,劉牧葳覺得自信且充滿成就感,忘了方才的羞怯,托著腮幫子笑咪咪的問,「味道如何?好吃嗎?」
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吃過一頓熱騰騰的晚餐,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一個人會在乎他嘴里吃的東西好吃與否,不想睽違多年的今天,竟出現這麼一個人,有一瞬間,心里萌生沖動,叫陸直想牢牢抓住這份平凡而微小的溫暖,抓住這個人。
「我真的可以每天都來嗎?」
望著他烏黑的眼眸透著小鹿般純淨渴望的眼神,听著他如此誠懇的問著自己,劉牧葳強烈的感覺到自已被需要。
自從發現被背叛,她也知道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強,更何況傅子新的行徑也已經嚴重的踩到她的道德底線,可心里的那道坎始終過不去,覺得受傷,覺得自己像是被遺棄了似的。
但是陸需要她,她喜歡像這樣照顧人,他讓她覺得自己是被需要的!荒蕪的心被撫慰了,在上一段感情里跌得鼻青臉腫、千瘡百孔的她,仿佛有一小塊碎心片子被拾回、修復、縫補了……盡避破損的地方還有很多很多。
強忍著內心的澎湃,她伸出手,在他頭上模了模,「當然。」掌心傳來他發梢微刺的觸感,劉牧葳愛不釋手。「我一個人也要吃飯,就當作來陪我一起吃飯吧!」
一個人吃飯太無趣了,好不好吃都沒人分享,兩個人就不一樣,有人陪伴,哪怕只是喝水,也會覺得有滋有味。
陸原又想一把拽下劉牧葳造次的手,可,這個女人的手,真暖,口吻真溫柔他以為他早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生活,可現在面對著她,陸發現自己心里其實也是有渴望的,渴望有那麼一個人,可以跟他一起吃飯、一起說話。
或者像現在這樣,模模他的發頂,好像也不錯。
他在劉牧葳的溫柔撫模之下,頓時佣懶的宛若一只溫馴的大貓,帶著一抹淺淺笑意,看似無害的目光,卻極盡貪婪地望著她波光瀲艷、飽滿豐潤的玫瑰色唇瓣。
老實說,這一刻,他真想親吻她,狠狠地親吻這個撫去他的孤單、令他不由自主枰然心動的女人……
雖稱不上蓽路藍縷,但也算是經歷了胼手胝足的辛勞,劉牧葳的小食堂終于在陸的協助下順利開盡避沒有醒目的招牌、沒有響當當的店名,只是很簡單地在大門口的含笑花旁立了一個小黑板架,用彩色粉筆清清爽爽的寫著三款今日套餐,依然吸引了不少人聞香而來。
陸白天還要上課,就是下課後,她也不想讓小食堂的工作佔據他太多時間,畢竟學生還是要好好念書。加之這次開店,賺錢並非劉牧葳唯一的目標,放慢生活腳步,好好地專心做料理,把有質感的好味道帶給大家,才是她真正希望的。
所以考慮店里目前只有劉牧葳單一固定人力,她每天只在中午用餐時段營業。過了營業時間,明日請早。
餐點提前銷售一空,一樣是明日請早。
剩下的時間,劉牧葳想用以前不曾有過的緩慢步調,重新過她的生活。
也許只是望天發呆,也許是一個人安安靜靜的想著要怎麼創作出更多的好料理,又或許什麼都不想,只是順應人類的饑餓本能,弄頓熱騰騰的晚餐,喂養自己和陸。誰讓他們兩個某種程度上都像是被遺棄了,只好在已然入冬的季節里,藉由一起進食互相取暖。
一間連店名都沒有的小食堂,如此顛覆傳統的營業模式,販賣的又不是大家所熟悉接受的傳統食物,附近不少人都在納悶,這家古怪的小店如何在來豐鎮生存?不會三天就宣告關門大吉吧?
沒想到正是因為這樣的納悶,反而讓劉牧葳的小店引起注意,不少人抱著好奇、新鮮的態度上門來一探宄竟,包括附近的戶政事務所、郵局、農會等單位的員工。
在嘗過劉牧葳精湛的手藝之後,大家都是意外又驚難,腦中再也忘不掉那溫暖而細膩的滋味、豐盛而澎湃的飽足,和那媲美藝術品般的視覺沖擊。
開幕不過半個月,劉牧葳已經憑藉著手藝,在三分之二是務農、老年人口多過年輕人的來豐鎮,養出一批忠實的客人。
因為沒有店名,大家也很隨性的把劉牧葳的小店昵稱為「巷子里那家店」,又或者「小食堂」,反正知道的都知道,不知道的……就甭知道了。
見到林秀英,是在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後。
劉牧葳一如往常的將小食堂里里外外收拾妥當後,拎著微沉的工具箱,走向那批堆放在檐下的木料,想趁著空閑,抓緊時間釘個牢靠的小書架。
會有這想法,是因為之前到二手書店時,覺得被遺棄的書本太多了,若只是冷冷清清的被堆放在二手書店里,未免太可惜!遂想,不如她也在小食堂里弄個小書架,到二手書店挑些不錯的書擺放著,哪怕是等餐前、用餐後,客人隨手翻個幾頁,這些被主人遺棄的書本也不至于太寂寥、孤單。
若是幸運些,遇上喜歡它們的人,興許還能被再次帶走,不會孤伶伶的擠在空間有限的書架里,不見天日,直到發黃破敗。
握著大頭,才剛敲了幾下釘子,劉牧葳眼角余光就瞥見在門口探頭探腦的緊張身影。
劉牧葳偏過頭去,一眼就認出站在門口的女孩是那日便利商店里,處處維護陸的鐵粉女孩林秀英。
「你是來找陸的嗎?他現在不在這里。」
「我知道老大不在,我、我是……來……找你的……」
立天高中的棒球隊到來豐打有友誼練習賽,賽事還在進行中,老大讓她提前出來買些紅豆餅,好等比賽結束請大家吃,她因為有事,就繞到小食堂來了。
林秀英赧著臉,吞吞吐吐的說。別扭的樣子,和那日為了陸跳出來指責胖達的恰北北模樣截然不同。
「找我?」
劉牧葳納悶地停下手邊的工作,不解地望著林秀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