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涓原是想他似是也頗喜歡大花它們,才想讓他抱抱貓兒,哪里知道貓兒們竟然這麼不給他面子,對他避之如猛獸的跑掉了,她撓了撓臉,露出憨憨的笑容,有些尷尬的解釋道︰「可能是大花它們同你還不太熟,再過一陣子就不會這樣了。」
他心知這幾只貓定是嗅到了他身上那股屬于獅子的氣味,才會不敢親近他,他倒也不在意,再過幾日鍾天師便會抵達京城,屆時也許就能解除他身上多年的惡咒,到時這幾只貓應當就不會再怕他了。
見她將三只小貓抱了回來,她一手抱著它們,一手撓著它們的下顎,他忽然覺得自個兒的下顎彷佛也癢得想讓人這般撓一撓。
他明白這是中了惡咒的關系,即使回復人身時,也染了些獅子的習性,他抑住想過去丟開她懷里那三只蠢貓,讓她撓他下巴的沖動,轉身走回屋里。
古總管先前來見虹姨娘時,墨璉熙前一晚正好在她這里過夜,因此也听見了古總管所說的話——
「世子的意思是,他們的年紀相差過于懸殊,硬將兩人湊成一對不恰當。世子另外交代,往後府里頭下人的婚事,各房主子皆不能擅自發落,須得上稟王妃作主,再則,府中有到了該婚配的下人,若有情投意合者,往上稟告一聲,便可自行婚娶。」
墨璉熙原本不明白古總管一大早上門莫名其妙說了這番話是何意,詢問之後,才得知前因後果,因此待古總管離開後,他忍不住輕斥杜梅虹,「你好端端的沒事做什麼去為難一個丫鬟,將一個才十幾歲的丫頭嫁給五十幾歲的老頭,這種事你也做得出來,難怪大哥會不高興。」
杜梅虹惱恨極了,可是當著墨璉熙的面,她隱忍著沒發作,只是眉尖輕蹙,露出無辜委屈的神情。「我先前也不知道陳軒已經這麼老了,只是听說那丫頭身世可憐,想給她找個依靠,又听下人提過府中有個花匠為人老實又勤快,所以才想促成這樁好事。」
見她的模樣柔弱可憐,他也舍不得再責備她,好言哄道︰「八成是那下人同那丫頭有仇,才故意這麼說,這事怪不得你,好了,你別自責了,晚點好好懲罰那個亂說話的下人也就是了。」
她依偎在墨璉熙懷里,語氣微露一抹擔憂,「我怕這事會讓大哥以為我是存心害那丫頭,當年咱們的事,已讓他不諒解我,現下只怕又更不待見我。」她沒料到墨瑛熙竟會出面干涉這件事,還為此下了那樣的命令,心中對朱涓更惱上幾分。
「你別多心,大哥不會那麼想。」墨璉熙安撫道。
對這位兄長他不是沒嫉妒過,可在兄長為自己掙得了一品鎮國將軍的地位後,那些曾有的嫉妒都消失了,因為他明白他這輩子都不可能比得上兄長。
要說他此生唯一對不起兄長的事只有一件,就是他年少時傾心杜梅虹,可她卻在母親有意的安排下,與兄長情投意合,他原以為她日後會嫁給大哥,成為他的大嫂,不想五年多前,她突然轉投他的懷抱,礙著大哥的緣故,兩人只能暗中來往。
擔心她又重回大哥身邊,于是他糾纏著她,讓她在情不自禁之下與他有了肌膚之親,他又暗中設計讓兩人的關系被揭發,徹底斬斷她回大哥身邊的機會。
兩人的事情曝露後,面對大哥那震驚的神情,他不免有些心虛,同時也有那麼一絲痛快,因為他總算有一件事勝過大哥,他贏得了杜梅虹。
對于他的橫刀奪愛,大哥沒有責備過他,可他也為此付出了代價,父王嚴厲的痛斥他一頓,還命人重打他二十棍,打得他幾日下不了床,此後父王每次見著他,都冷臉以對,不待見他。
因著這事,杜梅虹也無法嫁他為妻,只能成為他的妾,他想這應該是父王和母妃對她不忠的懲罰。他對杜梅虹倒沒什麼愧疚,兩人本是兩情相悅,是她自己願意委身于他,他不欠她什麼,且這幾年來他也沒虧待她,即使娶了伍春鶯,他還是一樣寵著她,只是朝夕相處久了,難免會生膩。
墨璉熙再哄了她幾句,也沒多待,便離開了。
杜梅虹明白他這是趕著要去看伍春鶯,惱怒的掐著手里的絲絹,自打伍春鶯懷胎以來,他對她是越來越敷衍了,也不再像以往那般溫言細語的呵護她。
她本就恨極了奪走丈夫關愛的伍春鶯,如今她怨恨的對象又多了一個。
那叫朱涓的丫頭,別以為傍上了墨瑛熙,她就對付不了她,她相信憑著過往她與墨瑛熙的情誼,只要她去見他一面,他定不會再理會那丫頭的死活。
于是杜梅虹特意精心打扮,穿著一襲粉色繡白荷的衣裙,挽起的發髻上簪著精致的纏絲鳳釵和步搖,耳垂上戴著兩枚紅色的碧璽,將她原就白皙的玉膚襯得更加光采照人。
在四個丫鬟簇擁下來到偏院,見墨瑛熙似是正準備要出門,杜梅虹柔柔的問了聲,「瑛熙哥這是要出去嗎?」
「嗯。」墨瑛熙沒多言,對她這身精致絕艷的裝扮也沒有多看一眼,徑自越過她要離開。
她嬌軟的央求道︰「瑛熙哥,我有話同你說,能耽誤你一時半刻嗎?」
墨瑛熙沉默了下,走回屋里,神色漠然的睨著她,冷冷的問道︰「有什麼事?」
「是關于朱涓的事,我是被下人蒙騙,我本是憐惜那丫頭無父無母,身世堪憐,才想給她找個依靠,听下人說那花匠為人老實,所以才將朱涓許給他,不知兩人年歲相差如此多。」杜梅虹將同樣的理由又說了一遍。
他看著語氣情真意切的她,若非早知內情,說不得他真會信了她這番說詞,但也因為她這番矯飾的言詞,令他對她的品性更加了解幾分。
望著這張美艷如昔的臉龐,他憶起昔日對她一往情深的自己,他忍不住想,那時他是迷戀著她這張絕艷的臉龐,抑或是真的心悅她這個人?
年少時她是他身邊最親近的女子,他自然而然對她日久生情,加上他留在王府里的日子不多,陪伴她的時間也少,因此他總是縱著她、寵著她。
他曾想過,日後娶了她,他絕不會再納其它侍妾,他會用一輩子的時間嬌寵著她,絕不讓她流一滴眼淚、受一絲委屈,可他最後得到的回報卻是她背著他,爬上了他親弟弟的床榻。
他曾恨過她的不忠,但思及自己身中惡咒,便覺得她的背叛也不是那麼不可饒恕,他花了五年多的時間才慢慢釋懷,可此刻听她當著他的面說出這番虛情假意的話,他忍不住怒上心頭,對她的態度更為冷絕。
「這事是否受人蒙騙,你自個兒心里清楚,王府里那些下人雖然出身低下,卻也由不得你為所欲為!」
受了他這番喝斥,杜梅虹馬上流露出一抹驚愕,接著很快轉為淒楚。「瑛熙哥,你是不是還無法原諒我?」她的嗓音透著一抹哽咽,幽幽的為自己辯解,「我知道當年是我對不起你,可換了別人,定也會同我一樣……」她相信不是只有她見了變身為獅子的他會驚駭得想逃走,其它人想必也一樣。
聞言,墨瑛熙暗暗駁斥朱涓就不怕,可隨即他轉念一想,若是朱涓得知實情,她會不會也因為感到懼怕而不再接近他?
不知為何,這樣的念頭讓他有些煩躁,他懶得再搭理杜梅虹,徑自轉身離開。
當他在那間奇怪的書鋪將杜梅虹當年送給他的定情玉扳指,隨著一枚銀子一塊投進那個箱子里時,他同時也舍棄了這段情分,此刻他的心里已不再對她有一絲一毫的情意,那些都隨著這五年多的時光給消磨掉了。
如今她對他而言,只是弟弟的妾。
「瑛熙哥!」杜梅虹朝著他的背影柔聲呼喚,想喚回他。
但他走得絕然,不再為她停留。
她那雙注視著他頎長身影的美目,染上一抹惱恨,她怨嗔的想著,當年他要是不告訴她他身中惡咒之事,她也不至于轉而投入墨璉熙的抱懷,分明就是他的錯,他怎能這麼無情的對她?他應該一直默默的守著她才是,怎能為了一個低賤的丫鬟責備她?都是那個該死的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