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北方的官道兩旁植滿了楊樹,風吹過「嘩啦啦」地想著,間或有一些已經變黃,遠遠望過去,便覺黃綠相間,煞是漂亮。
一陣「轆轆」的車輪聲打破了官道的平靜,遠遠望去,只見塵土飛揚,十數輛馬車緩緩駛來。
有一半的車轎上坐滿了人,另一半拉著行李等物。
「惠兒,別看了,好大的灰!」珠兒捏著鼻子向著掀簾巴巴看向外面的惠兒說道。
「你別管她了,六年才回來,看到家鄉自然是開心的!」
靠在引枕上本是閉著眼楮的蕭璃此刻坐直了身子。
本來放下簾子的惠兒听聞後便又開心地掀開簾子來,忽然,馬車停了下來,很快,外面傳來家丁的聲音,「小姐,還有四十里便到京城了,老爺說就在此處歇息一晚,明日便可進京!」
稱呼「老爺」的=.==都是姑蘇新買的家僕,舊的家僕除了車上這兩個,也就是照顧蕭琛的女乃母和大丫鬟了。
想是父親也有些近鄉情怯了吧!
蕭璃伸了伸懶腰,探身過去,素手掀開轎簾,便看到車隊停在了一處驛站,父親已經下了車直奔里面走去。
不過是三十幾歲的年紀,背影看上去卻似個老人,沒有一絲的生氣。
搖搖頭,蕭璃放下了轎簾,珠兒和惠兒早已跳下了馬車,此刻正等著迎她。
待下了車,蕭璃又活動了一下雙腿,抬眼看了看京郊的晚霞,便在珠兒和惠兒的陪伴下進了驛站。
「長姐,」聞得這一聲清亮的呼喚,蕭璃微笑轉過身,已見蕭琛顛顛跑過來。
「長姐,是不是很快就到京城了?听說京城要比姑蘇繁華得多,我答應了萬明到京城後給他寄一幅畫……」
「琛兒,」蕭璃住了腳步,低下頭溫柔地看著蕭琛,「以後商賈之家再不要過多交往了……」
「長姐為何?」
「你忘了我跟你說過的話了?」
「可是,長姐,萬明是個很有才華……」
「琛兒!」蕭璃的聲音忽然變得嚴厲。
「是,長姐!」蕭琛的聲音低了下去,頭也慢慢垂下了。
蕭璃心里生出一絲不忍,左手緊緊握成了拳頭,很快松開了,雙手把著蕭琛的肩膀柔柔說道,「琛兒,長姐保證,你到京城會認識更多的有才華的孩子,你會忘了萬明他們的,你也必須忘掉!」
蕭琛的雙眼中流露出更多的不解,但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默默點點頭。
「走吧!」蕭璃拉起他的手,進了驛站。
驛站環境不錯,蕭璃竟還襲了個熱水澡,換了一身中衣,便早早躺下了,剛剛閉上雙眼,珠兒走了進來。
「小姐,有信!」
睜開眼,蕭璃看到熟悉的信封,心里又一次升起了一絲期盼,接過信,急急打開來,珠兒站在一旁未動,這麼多年,每一次蕭璃看信,她都陪在一旁,早已經習慣了。
許久,蕭璃雙手無力地垂下。
珠兒低下了頭,心里嘆了一口氣,看來還是老樣子!
蕭璃將信遞給她,便頭朝里躺下了。
珠兒去牆角處的一個箱子旁,從懷里掏出一把鑰匙,插進箱子上的鎖眼里,打開來,里面是一箱子的書信,將這一封塞了進去,復又鎖上了。
又過去將床幔放下,掖好,這才轉身出去了。
屋子里寂靜無比,窗外的月光透過窗子灑進來,馬上是重陽節了。
祖母希望他們能在重陽節前趕回京城,父親這一次沒有任性,照做了。
蕭璃緩緩坐起身,雙腿慢慢聚攏,雙臂圍上了雙腿,頭低低地抵在膝上,眼淚無聲地落了下來,很快便殷濕了一片。
終于,無法自控的悲泣聲傳了出來,靜靜立在門外的珠兒雙眼也是淚珠滾落,多少個夜晚,她就站在蕭璃的門外,听著她難抑的悲泣聲,有時直到天明。
咬咬牙,珠兒轉身離去。
第二日下午,蕭府門前鞭炮聲久久不曾停歇,大學士蕭德親自站在門口,舉目眺望著官街的盡頭,二太太也是早早站在二門前焦灼地等待著。
終于有家僕急急跑過來,「到了,到了!」
蕭德眼楮微動,淚珠便滾落下來,趕忙用袖口擦了擦眼楮,極力望著。
終于,幾輛馬車緩緩出現在視野中,距離府門還有幾丈的距離,便停了下來。
很快,一個瘦弱的身影在僕人的攙扶下下了馬車,慢慢地向著府門走來,待走到一丈外,看清了門前之人時,便站住了不再向前。
走在後面的蕭璃,見父親忽然停住了腳步,便猜到是怎麼回事了,便回身牽起蕭琛的手越步上前,待走到祖父近前,方拉著蕭琛跪了下去,「孫兒見過祖父!」
蕭琛忍不住好奇,抬頭看著站在面前已經花白了頭發的老人。
祖父的聲音已經顫抖了,踉蹌著過來,扶起她二人,看了看蕭璃,又看了看蕭琛,很快便老淚縱橫。
「好……好孩子……」強自低下頭用衣袖按了按眼楮,方揮揮手,讓他們進去了。
蕭璃拉著蕭琛的手邊走邊回頭,父親依然是木然的神情,看向祖父的的雙眼很平淡,很平淡。
哎,她又能做什麼呢!
搖搖頭,她拉著蕭琛很快走到了二門,遠遠,便看到了祖母的身影。
蕭璃的心情很復雜,祖父尚如此,祖母又如何呢?
待看到她二人,祖母早已經撇開了丫鬟的支撐,快步走過來。
「璃兒,琛兒……你們可算回來了!」說著便大哭起來。
觸景傷懷,蕭璃的眼淚也終于落了下來,帶著蕭琛便要跪下去,祖母卻一把扶住了她二人,一左一右緊緊摟緊了懷里,只是嚎啕大哭。
一旁跟著的丫鬟僕婦們都背過身去悲泣,任誰見了這場景都會心酸淚落的。
「二嫂,孩子們好不容易回來,快別哭了,以後再也不會分開了,進屋去吧!」強自忍著淚水,三太太走上前來扶著祖母勸著。
蕭璃扯著早已傻掉的蕭琛便要給三太太請安,「三祖母!」三太太一把扶住。
「快進屋吧!」
眾丫鬟僕婦也是一擁上來解勸著,三太太帶著蕭璃姐弟進屋了,祖母卻說什麼也不動,定要親眼看到兒子好好的。
蕭璃低低嘆了一口氣,只怕見了會更加的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