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走完了這個過場，待出了二門，蕭璃放下了撫著胸口的手，看了眼惠兒，「東西送過來了嗎？」。
惠兒心虛地看了眼蕭璃，低低答道，「早已送了過來！」
「以後學著點珠兒的沉穩，可記得了！」
惠兒連忙點點頭，再不敢說話了。
「小姐，我們去東府嗎？」。
「去，還是走著去！」
珠兒和惠兒兩個都未接話，默默跟在後面，她們知曉，蕭璃這是在鍛煉自己的意志。
在姑蘇六年，蕭璃凡事幾乎親力親為，加之長年累月親自下廚為父親做飯，身體早已練得很結實，輕易不得什麼小病的。
如今幾個二門間來回走上幾趟對于蕭璃來說小菜一碟，剛剛本可以為了閨儀坐馬車，蕭璃卻特特走來，其中更深一層的原因惠兒未必知曉，珠兒卻是能猜到的，不過是不想讓蕭玥跟著而已。
回京有那樣大的事要去做，可是最先要對付的卻是自己流著相同血脈的親人，蕭璃的心有些沉。
「璃妹妹！」蕭璃住了腳步，看向前方，向嶸長身玉立，一如當年，只是添了些英朗。
蕭璃眯緊了眼，看向四周，婆子們不知什麼時候走開了，掩下心里的疑惑，舉步向前，身旁的珠兒和惠兒避到了兩旁。
「剛剛忘了恭喜嶸哥哥要娶我美麗聰慧的瑚姐姐了！」
說完蕭璃竟有一瞬間的怔忡，手指微微卷曲起來，不是早已練就了不喜不怒不驚的心態，如今怎會說出這樣……這樣帶著醋意的話來。
向嶸的鳳眸寒光一閃而過，復又柔和起來，「璃妹妹，我……」
「嶸哥哥，璃兒有一事相求！」蕭璃打斷了向嶸，掩下心底的情緒，鄭重行禮道。
「什麼事？」向嶸看著那端莊優雅的身影，心里一跳，莫名竟有些不安起來。
「璃兒想嫁給端木炎！」目光平靜，看不出一絲少女的羞赧，一如當年索要紅花一般的神情。
「什麼？」向嶸聞言大駭起來。
遠處的珠兒身影微動，稍稍轉過身看向了這邊，復又回過頭。
蕭璃寬袖下的拳頭握了握，仍是一臉的柔和，再次一字一頓地跟向嶸說道，「我想嫁給端木炎！」聲音平穩，听不出一絲波瀾。
向嶸鳳眸微垂，端詳了蕭璃許久，方道，「璃兒，這是你深思熟慮的結果嗎？」。
蕭璃鄭重地點了點頭。
向嶸忽然背過身，抬頭緊閉了一下雙眼，復又睜開來，再轉回來便是滿面的笑容，「好，如果這是你想要的，從小到大嶸哥哥便對你有求必應，這一件自然也不在話下！」說罷不等蕭璃答言，轉身離去。
蕭璃立在原地，許久不動。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分明看到了向嶸左眼角那顆晶亮亮的東西，只是他動作奇快，自己竟未看清。
珠兒來到她身側，「小姐！」
「去東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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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玥果然染上了風寒，一病數日，蕭璃每日里會過去看望一眼，其余時間便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但是消息，卻一個不落地傳了進來。
第一個，簡王府三年孝滿，端木炎襲了王位；第二個，蕭洛來信，會在重陽節前回到蕭府；第三個，向嶸拒了蕭瑚的婚事。
「瑚小姐鬧著上吊，被救了下來，如今已經被洪大爺派人看管起來了！」惠兒邊為蕭璃梳頭，邊講述著，語氣有透露著濃濃的幸災樂禍。
蕭瑚一片痴心錯付，如今已經熬成了老姑娘，怕是再找好人家便難了。
那個素來溫雅得體的嶸哥哥竟會有這樣決斷的時候，蕭璃平靜的面容上起了一絲波瀾。
只因，向嶸娶不娶蕭瑚不要緊，但是他是一定要娶蕭府的女子的。
如今蕭府的適齡女子，除了蕭璃便是蕭玥了。
「嘶！」蕭璃忍不住抽了一下嘴角，「啊，惠兒手重弄痛小姐了吧？」惠兒驚叫著。
惠兒最會梳頭發，從不會弄痛她，蕭璃看向鏡子中惠兒的臉。
「小姐，」惠兒吐著舌頭，「想什麼呢？」蕭璃隨意地問道。
惠兒說起來要比蕭璃大兩歲，但在蕭璃面前卻從來都像個小丫頭。
自家小姐隨著年齡的增長似乎越來越有氣場了，看著竟讓人有些畏懼。
「不是說嶸少爺一定要娶蕭府的人嗎？如今蕭府未嫁的只剩下小姐和玥小姐，而玥小姐是庶……」
「多嘴……」蕭璃聲音忽然提高了，惠兒趕忙閉上了嘴。
連丫鬟都這樣揣測，何況是其他人，蕭璃陷入了沉思。
梳妝完畢，蕭璃吩咐惠兒找出了自己最素淨的衣衫，珠兒拿過一個盒子，當著蕭璃的面打開來，蕭璃點點頭。
三人又是一路避人耳目向東走去，因著白日，倒有些扎眼，蕭璃只管低著頭，就像看不到那些人一般，自然無人盤問。
出了東門向南走了很遠，到了一處小院落前，幾個人停下了腳步。
惠兒上前拍了拍門，很久，門終于打開來，是個半大孩子，見了她們就轉身跑了。
珠兒兩個扶著蕭璃進了院子，只見一個老婆婆歪在院子里的木椅上曬著太陽，看到她們略略坐直了身子。
「人都走了那麼久了，忘了吧！」揮揮手又歪了回去閉上眼楮。
珠兒走上前去，「婆婆，這是六小姐！」
老婆婆聞言睜開眼楮，又仔細看了一眼蕭璃，便站起了身，向里走去。
蕭璃和珠兒對視了一眼，便跟了上去，惠兒則站在院子里守著。
院子很小，只有兩間房，老婆婆去的是右手邊的那間。
待走近了，蕭璃忽然停住了腳步，心下猶豫起來。
珠兒陪在身旁，並無言語，許久，蕭璃方又抬腿，那老婆婆打開門，一雙三角眼看著她們主僕，無悲亦無喜。
蕭璃握緊了珠兒的手，終于跨過門檻，進了屋子，迎面便是一個牌位。
「吾妹雙兒之位——兄立」
听說雙兒與胞兄感情極深，蕭璃輕輕走到牌位前站定，珠兒過去點燃了三柱香遞給蕭璃。
「雙兒，我回來了！可有想我們？你放心我定然會為你報仇！」
最後四個字蕭璃是一個字一個字咬牙切齒地說出來的，在陰冷潮濕的房子里顯得猶為狠厲。
珠兒也點燃了三柱香，拜了幾拜，「雙兒姐姐，你放心，我會保護好小姐，你泉下有知便保佑小姐能得償所願吧？」
蕭璃看著珠兒將兩個人的香都插在了香爐上，便又雙手合十拜了一拜，默默看了一會兒，方離去。
待出了院子，珠兒將盒子遞給那老婆婆，老婆婆搖搖頭，張口啞著嗓子道，「我不要，我閨女不能白死！」說罷三角眼楮定定地看著蕭璃。
蕭璃硬生生憋回了眼淚，鄭重地點點頭，並拿過珠兒手中的盒子，走過去塞在老婆婆的手里，「婆婆，雙兒不會白死的，你要好好地活著，等著看我為她報仇雪恨的那一天！」
老婆婆的手一抖，看著蕭璃的眼楮終于不再是一潭死水，顫顫地握緊了那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