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璃找到錦書時,已經是一個月後。
錦書藏在京城郊外的一個簡陋的草屋,穿著最樸素的農衣,簡單挽了個發髻,插著最素淨的簪子,給人診脈。
草屋前排著長長的隊伍,惠兒想走上前去找錦書,蕭璃攔住了,慢慢挪步站在了隊尾。
隊伍走得很快,鄉野小民,本也沒什麼大毛病,只是因為家窮或是舍不得花錢,所以有些病得看上去有些嚴重,經過錦書的切脈後,便簡單包了些藥,病人們都是感恩戴德地離去。
排到蕭璃時,時間已經過去半個時辰,蕭璃坐下,錦書並未抬頭,機械性地將食指和中指放在蕭璃的脈搏上。
蕭璃淡淡看著她。
「那些頭暈、惡心、全身虛汗,其實都是一個原因,你有喜了!」
說完便抬起了頭,然後四目相對,便都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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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璃發呆是因為,自己竟然這麼快就懷孕了,而錦書發呆是蕭璃竟然找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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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府後院,謝老夫人看著眼前的謝經,心里異常的復雜。
謝經坐在書房里,認真地拿著書在看,這是從未有過的情況。
以前家里的長輩都是諸多教導,他都是百般逃避,叛逆得很,如今忽然變得這般好學,本來應該是讓人很高興的事,可是謝老夫人卻高興不起來。
原因是,謝經此時坐在書桌前已經整整六個時辰了,中間只是喝了幾口水。吃了幾塊糕點。
而這種情況已經持續了一個月。
無論是誰,謝老夫人也好,誰也好。沒有人能撬開他的嘴巴,這一個月他只說過一個字,「水!」之後便是每日里定時有人過來送水。
比較好的情況是他對錦書亦是一字未提,也未露出一絲的想見的意願。
可是這個好情況所帶來的欣喜遠遠無法覆蓋他的性情大變。
丫鬟又端進來糕點,謝老夫人站起身接了過來,一步一步緩緩走到謝經跟前,放下了碟子。「經兒,祖母每日里過來,這都一個月了。你還要任性到什麼時候?你難道真的不打算跟祖母說話了嗎?」。
謝經輕輕翻過了一頁書,臉上的表情紋絲未動,看上去好像沒有听到謝老夫人的話。
謝老夫人搖搖頭,想說什麼又不知該怎麼說就只好轉過身。卻在背過去的一瞬間听到了謝經輕輕開口說了一句話。「我的妻子在哪里?」
謝老夫人身子微微一震,驚訝地回過頭看著他,難道他已經想起錦書了?
謝經此時終于抬起了頭看著她,「祖母,我想見我的妻子,但是我卻想不起她的名字和樣子了!不是說書中自有顏如玉嗎?可是我看了這麼久的書,都找不到我妻子的一點信息,我想。祖母您是知道的吧?我妻子她在哪里?」
原來他並未想起錦書,只是隱約認定自己有一個妻子。這才有些糊涂,想到這,謝老夫人稍稍安心了些。
她走到謝經身旁,扶著他的肩膀高興地說道,「經兒,你並沒有……」
「是的,經兒,你的妻子前段時間回了娘家,馬上就要回來了,小夫妻鬧了點別扭,這怎麼就回去一個月都不回來呢!」一個聲音忽然傳過來,謝老夫人和謝經都驚訝地抬頭看過去。
只見大舅母頭發散亂地跑了進來。
大舅母雖然每日里並沒有坐在身旁,畢竟如今這個情況的出現跟她也有直接的關系,于是她便安插了人在這里,一旦謝經出現什麼變化立馬去告之她。
這不,剛剛謝經忽然開口說話了,便有丫鬟飛跑著去向她回稟了,她听到後自然就來不及梳洗就跑了過來。
謝老夫人無比驚訝地看著她,這個兒媳婦不會是突然要同意將錦書娶進來了吧?
大舅母並未看謝老夫人,而是徑直來到謝經身邊,雙手拉起謝經的右手,「經兒,你的妻子是管漁啊,管家可是京中望族!」
呃,听到這,謝老夫人終于明白了過來,這兒媳婦哪里是突然轉了性,明明是要借機移花接木,借機實現自己的目的罷了!
不管謝老夫人怎麼想,那邊的謝經已經站起了身,直直地看著母親,眼里是掩飾不住的興奮。
「管漁?母親,真的是嗎?我這就要去找她!」說著便要往外走,卻因為一個月來的少進食,走了幾步便腳軟下來,旁邊早已靜候的丫鬟趕忙過來扶住了他。
大舅母也是上前來一把拉住他,「經兒,你看你,又是這樣性子急,當初氣走人家的是你,如今想讓人家回來的也是你,人家又不是隨隨便便的小貓小狗!這樣,你老老實實的在這里呆著,母親去幫你解決,三日後,母親定然讓你見到自己的美妻子!」
說著便如來時一般風風火火地去了。
謝經猶豫了一下,還是坐回了原位,很快,便有丫鬟送上了豐盛的小食,說是夫人交代的,讓經少爺多吃一些,養的精神些才好見自己的妻子。
果然,謝經听話地大口吃了起來,吃飽後很快便睡下了,自然也是丫鬟告訴的她,睡好了才有精神見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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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謝經,我想在京城買個房,你幫幫我!」錦書忽然咬著糕點說道。
「你一個姑娘家,怎麼能獨自居住?你先在這里住著,等醫好了姑母,便可想辦法促成你和清五爺的婚事了……」
「噗……」茶喝到一半,錦書就噴了出來,謝經身子靈活,向著左近一跳,便躲過了那茶柱,但還是被濺了些茶水。
他急急撢著袖口,懊惱地看著錦書道。「就你這個樣子,怎麼能得了清五爺的喜歡,小心最後變成一個老姑娘沒有要……」
話未說完。錦書便已經沖過來,雙手掐住他的脖子,將他抵在牆壁上。
「好你個嚼舌根的,我能不能嫁給蕭清跟你有什麼關系?你說啊……說啊!」
謝經看著這站幾乎貼上來的俏臉,和那紅紅的小嘴巴,一時「訥訥」無言,胸腔里「砰砰」急跳起來。
錦書此時方才感覺到自己這個姿勢似乎有些不雅。便放了開來,嘴里還不依不饒道,「這麼弱的身手。連我一個女子都掙扎不開,丟人!」
說完臉紅紅地坐回原位,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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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神醫,請您原諒小生唐突了。小生原不過是與您開個玩笑罷了!」謝經忽然說道。
錦書未搭理他。自顧自坐下翻到剛剛那一頁繼續看起來。
謝經坐在她對面,忽然說道,「早上是我的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不會……不會怪我吧!」
謝經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竟然磕巴起來,怎麼這樣沒出息?
錦書的面上一紅,抬起頭看了眼謝經。「你在說什麼?我怎麼不知道這事?」
哦,原來是不記得了!謝經心里竟升起了一絲小小的失落。想了半日,便繼續道,「忘了就好,本也沒什麼事!錦……南宮姑娘,你不是說要在京城買個房子,我現在替你想了一個好去處,不知你可願意?」
錦書一听這個來了興致,本來每日里窩在這茶樓包廂里,除了診治蕭璃的母親便無其他事,為了防止被注意,又不能輕易出門,悶也悶壞了她,如今听得謝經的意思,她竟可以不在這茶樓了,便急急問道,「什麼好去處?」
看她臉上露出的興奮,謝經原本有些低落的心情頓時好了起來,「謝府的後院!」
「啪!」忽然听到包廂里傳來一聲脆響,應該是什麼東西被摔在地上的聲音,剛剛端著粥來到門口的珠兒頓住了腳。
謝經心疼地看著被扔在地上已然摔碎的茶杯,抬頭驚訝看著錦書。
「我看你是堂堂世家貴公子才與你正經說話,你竟這樣輕薄我!」錦書柳眉倒豎,站起身瞪著向嶸。
謝經也趕忙站起身,「南宮姑娘,你誤會了,謝某絕無輕薄姑娘的意思啊!」
「還說沒有,你竟然要讓我去你們謝府的後院,且不說我願不願意嫁給你,就算是我願意也要明媒正娶,怎麼可能像個妾一樣直接去了里謝府後院?」
看著錦書憤怒的樣子,謝經大窘,想想自己那話著實說得唐突,趕忙上前作揖,「南宮姑娘,謝某絕不是那個意思,謝某可以指天發誓!」抬頭看看頭頂,覺得有些不妥,便又指著點著的蠟燭道,「謝某可以指著這燈發誓!謝某這輩子都不會納姑娘為妾的!」
門外的珠兒听到這句話差點沒見粥盤摔在地上,這,這說的是什麼話?
果然,錦書听了怒意更濃,「好啊!你這是在罵我連妾都不配做是嗎?滾……你給我滾出去……」
「不是……不是……錦書,你得跟我去我們謝府後院,不然我就麻煩了!」
「你麻不麻煩跟我有什麼關系?還有,我告訴你,我心里只有璃兒她五叔,這輩子你也別肖想!滾……」說罷便坐回了椅子,拿起了書繼續看起來。
謝經听了這句話,呆在當地,看著錦書冷冷的後背,只覺五雷轟頂般,自己到底是如何將局面弄得這樣尷尬的,想再說些什麼,終是慢慢轉過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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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冬日,外面很冷,周圍又無人,錦書越發覺得冷,卻不想回去。
正在不知所措時,便有人將一件大毛衣裳披在了她的身上。
抬起頭,錦書便看到了謝經的臉。
這個平日里與自己嬉笑打鬧個沒完的公子哥,此時看著她的神色很是沉重,她站起身來,收起脆弱,很想調侃一句。
可不待她張口,謝經便一把攬住了她。
錦書呆愣在原地,許久未敢動彈,她心砰砰跳著,也隱隱感覺到謝經的心也砰砰跳著,周遭的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了。
這些年她追求蕭清,蕭清越躲著她,回避她,她越是追得上癮,到最後連她自己都分不清自己的感情究竟是什麼,是真的愛慕還是爭強好勝。
她只知道,此刻被謝經抱著,渾身是無以言表的喜悅和激動。
謝經松開她,眼楮里滿是擔心,看著她的眼楮柔柔地說道,「慢慢來,別急!」
這五個字一個一個砸到錦書的心里,讓她感覺到了巨大的歡喜,眼楮里便溢滿了淚水。
可是,她忽然呆住了,因為透過淚霧,她模糊看到謝經的臉越來越大,心下緊張起來,腳便不自覺地向後多了一下,整個人便栽倒過去。
手里卻本能地扯上了謝經的衣襟,于是,兩個人便滾到了地上。
而那處本就是謝府的一處荒涼少人的所在,此時兩個人齊齊倒在地上,周圍的荒草更是遮住了人的視線。
謝經看著眼前嬌美的臉龐,心神一蕩,「錦書,你好美,你能原諒我嗎?」。
錦書掩飾下心里的激動問道,「原諒什麼?」
謝經並未回答,而是直接吻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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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你怎麼這麼傻?」謝經看她這個表情就知道她是知道了,臉上也是微紅,轉過了頭。
「十個時辰根本不夠結婚的!」錦書忽然說道,謝經疑惑地轉了回來,看向她,「什麼十個時辰?」
「你只剩下十個時辰的命了,必須馬上解毒!」說著錦書便開始月兌衣裳了。
謝經看她的樣子一下子坐了起來,使勁掙扎著,「你快將我身上的繩子解開,快!怎麼來不及,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的話便更難嫁給我了,快啊!」
錦書卻是嫣然一笑,「此時你的命都要沒了,還想著那些事嗎?」。說著拿過針不顧謝經的掙扎便對著一處扎了下去。
謝經大吼著,卻無濟于事,很快便暈了過去。
錦書默默地月兌下了衣裳,上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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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錦書大汗淋灕地從夢中醒來時,回憶起來夢中的場景,居然全部是自己與謝經相識的經過,她撫著胸口,直覺一口郁氣在喉,仿佛要憋過去了!
謝經,你如今在做什麼?你可知道……錦書撫了撫自己的肚子,這里面已經有了一個小生命,只是你可能已經記不得我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