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鳳棲便收到消息,郁香閣在洪城外劫獲了攝政王府的那批藥材,並將其秘密轉移。
不過一個時辰,又傳來了禮部侍郎,吏部侍郎幾位朝中大臣家中遇襲,而負責京中禁軍調度的御連玖也被發現酒醉煙花樓。
那煙花樓是什麼地方,那可是星渺京都最大的青樓妓館。皇帝當場震怒,摔了御書房不少折子,斥令蒼雲代嚴查西藩王越獄及朝中大臣遇襲一案,舒王辦事不力,本該嚴懲,但念在初犯,罰俸一年,遣去協助蒼雲代。
至于御連玖,行為不檢,德行不當,玩忽責守,特令其禁足攝政王府一月反省己過,並罰俸一年。
在御連玖禁足期間,手中禁軍盡數移交瑾王管理。
攝政王從御書房出來,臉都黑成炭了,卻還是客氣地與蒼雲代幾人寒暄一番之後,這才打道回府。
消ˋ息傳回瑾王府的時候,鳳棲剛為慕闕行完針,布包卷起,悠閑地坐在一旁喝茶。
稟報的暗人退下,鳳棲淺飲一口茶,靜默不語。今晚發生的事,除卻洪城外的藥材和御連玖酒醉煙花樓的事外,無論是西藩王越獄只是還是京中大臣家中遇襲一事,再牽連御連澤受責,御連玖手中禁軍之權被奪。
這一連串的事,看似沒有關聯,卻是環環相扣。想來攝政王也沒有想到,他原本設了局,想引皇帝自斷臂膀,結果自己偷雞不成蝕把米吧。畢竟一個月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足以衍生無數變故。
只是她想不明白,瑾王在此間,究竟扮演了一個怎樣的角色?
「世子,您回來啦。」院子里傳開了紅姨的聲音,蒼雲代應了一聲,轉身入了書房,他的身後似乎還跟著什麼人,與他一同入了書房。
鳳棲又在客居坐了一會,覺得他們應該談得差不多了,便起身準備離去,「你好好休息吧,明日我再來替你施針。」
慕闕點頭,目送鳳棲離開。
鳳棲伸手推開書房,這才發現除了蒼雲代和御連澤,還有一個人,一身黑衣的秦南。
鳳棲挑眉,沒有想到秦南看起來一副文弱書生的模樣,竟然身懷武功,而且能自由來回侍郎府上,看來武功也是不弱的。
「江湖行走,若是沒有一點武功防身,說出去只怕也沒有人會相信吧。」秦南也並不隱瞞,直接明白清楚的一句話應證了鳳棲的猜想。
「就是有功夫,只怕也只是三腳貓,比不得本王。」一旁的御連澤習慣性嗆聲。
秦南一臉的無所謂,嘴上卻是一點都不留情地反嗆回去,「我的武功的確不如王爺,但至少自保還是可以的。」武功再高,自保的能力都沒有,那也是空話。
「秦南!」御連澤咬牙,這家伙,就不能不踩他的痛腳嗎?
「小的在呢。」秦南乖覺應聲,卻將御連澤嘔得不行,「您不用大聲,小的耳朵還沒聾。」
「你……」御連澤一拍桌子,就要發難,卻被鳳棲毫不客氣地一手拍在腦袋上,「你若真有本事,就不會被攝政王隨隨便便一個計謀就給困住了。」
鳳棲下手並不輕,御連澤的額上一下子就紅了一片,他吃痛地齜牙咧嘴,卻實在不敢應聲。鳳棲冷哼一聲,看向蒼雲代。
坐在一旁的蒼雲代向她伸出手,鳳棲怔了一會,伸手放在他的掌心里,如玉的手縴長,包裹著她的小手,微一用力,她就被他帶到了他的身邊。
「原來你是早有準備。」鳳棲看了一身黑衣的秦南一眼,對蒼雲代道。
「攝政王府今日有所異動,多做些防範也是好的。」秦南是他的幕士這件事知道的人並不多,將他埋伏在攝政王府周圍是最好,也最不打草驚蛇的。
「也是,防人之心不可無。」鳳棲點點頭,「御連玖的事你應當已經听說了吧。」
「你做的?」蒼雲代听言,挑眉看向鳳棲。他原本也想對御連玖出手的,要拿下御連玖手中的禁軍,借著西藩王越獄一事借力打力是最好的,只可惜今日事出突然,雖早有準備,卻還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是。」鳳棲也不隱瞞,偎進蒼雲代的懷里,「是我做的。誰叫他御連玖不長眼呢,遇上我,他也只能自認倒霉了。」
「可不是自認倒霉嗎。」那邊,在鳳棲這里吃了數次虧的御連澤模模鼻子,嘀咕道。
偏偏他嘀咕的聲音也忒大了些,鳳棲就是想裝作听不見都困難,「舒王爺,您剛剛說什麼?小的耳朵不好使,勞煩您再多說一遍。」
御連澤被鳳棲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樣一激,著實打了個寒顫,寬肩抖了抖,他陪著笑臉掐媚道,「沒,沒說什麼。您老听錯了,听錯了。」
「老?」突然听到一般女子都禁忌的字眼,鳳棲危險地眯起眼,手狀似不經意地拂了拂衣袖,看著御連澤的眸里閃著森森寒光。
御連澤看著鳳棲的動作,有些艱難地咽了咽口水,他可沒忘記,在西陲關時,鳳棲就是這樣不經意地揮了揮衣袖,結果坑害了人家姑娘的一生。雖然他當時看戲看得也很開心,但那是看別人的戲,若是成了戲里的人,那可就不好玩了。
「沒,沒有。我是在說,小娘子有何指教,小的洗耳恭听,洗耳恭听。」
鳳棲滿意地點點頭,這小子,倒是挺上道的。
「噗。」另一邊正在喝茶的秦南可不這麼想,當下一口茶噴了出來,看著御連澤哈哈大笑起來,那樣子,哪里還有平日的文弱書生模樣,看得鳳棲嘴角一抽一抽的,御連澤更是額上青筋暴起,深呼吸,極力想忍下心中的郁氣。
但偏偏秦南是個不識趣的,不懂得見好就收,笑得愈發夸張了,甚至還拿手直拍的桌子砰砰響。御連澤一忍再忍,實在忍無可忍了,直接就一拳向秦南揮去。
秦南也不是吃素,偏頭躲了過去。惱怒之下的御連澤哪里肯就此罷休,一拳落空,另一拳隨後而至。
秦南可不會讓著他,抬手就和他對打了起來,乒乒乓乓,兩人在蒼雲代的書房里打得不亦樂乎。
蒼雲代似乎是見多這樣的場景,也只是輕輕一挑眉任由他們去了。可二人打著打著,方向似乎就有些偏了,好幾次掌風被帶著往他們這邊掃,鳳棲半垂的青絲微揚,散落在肩。
深邃的眸一閃,蒼雲代蹙眉,淺聲對暗處說了一句,「溯紊,將他們都給我丟出去。」
「是。」蒼雲代話音剛落,暗處就卷起一股風,攜帶強勁的掌力向御連澤和秦南掃過,打得不可開交的兩人就這樣被溯紊一手一個給扔出了書房,書房大開的門也在下一刻砰地一聲被帶上,書房里瞬間安靜了下來。
然而這安靜並沒有維持多久,隨後反應過來的御連澤和秦南捂著摔疼的**和額角沖站在書房門口的溯紊叫囂著,三言不合,提拳開打。
院子里傳來了打斗的聲音,听那動靜,顯然十分激烈。
鳳棲原本窩在蒼雲代懷里的身子在書房的門被關上的時候就離開了他的懷抱,她看著蒼雲代,目不轉楮,明明不過短短一日不見,如今再看他如詩似畫的臉,卻恍如隔世。
鳳棲雙手捧著他的臉,暗揣片刻,抬頭,很認真很認真地對上他的眸,清澈的眸中沒有半分玩笑之意,「蒼雲代,若是,若是有一天,我不再是我,當該如何?」若是你發現,我不再是我,我不是鳳棲,不是任何人,你會如何?
蒼雲代看著鳳棲,好看的唇幾不可見地輕抿,他只看著鳳棲,靜默不語。書房中突然就安靜了下來,只余書房外激烈的打斗聲,久久不曾停歇。
鳳棲看著蒼雲代,抿唇不語,心底有些惴惴不安,有很多事,不是她不想說,而是現在的情勢下不容許她說,她不是鳳棲,不是凌天的九公主,她誰都不是,她的身上,甚至還背負著血海的深仇,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重墜地獄,化身只為復仇的魔鬼,這樣的她,他還要嗎?他還敢要嗎?
就在鳳棲胡思亂想的時候,常年清涼的手撫上她的臉頰,學著她的樣子捧著她的小臉,深邃的眸看進她的水眸深處,那里掩藏的茫然和無措令他心疼。
他認識的鳳棲,從來就該是一個張揚率性的人,開心了就笑,難過了就哭,會罵人會打人,會撒潑會耍賴,但絕不會茫然不會無措,不會這般可憐兮兮地問他該當如何。該當如何,他能如何。
手下輕輕用力,她的腦袋隨著他的動作垂下,光滑飽滿的額抵上他的額,鼻尖踫上鼻尖,暖暖的呼吸噴灑在鼻尖,癢癢的。
「不如何。」沉默的最後,蒼雲代也只給了她這三個字。不管她是誰,什麼身份,即是他認定了,那便不會再改。鳳棲如何,凌天的九公主如何,天下的身份任她選,只要是她,他就要,他就敢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