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棲自知理虧,有些不情願的在三公主的瞪視中上前,伸手扶正他有些歪了的身子,低聲道,「我都這麼好聲好氣地與你說話了,你就不能應了我嗎?」。
「你這也叫好聲好氣?」傅易烜象征性地看了一下自己的傷口,嗤道。
鳳棲一噎,頓時就說不出話來了。
「九公主何須氣惱。」被晾在一旁一直插不上嘴的南??曄突然笑了,手中的折扇搖啊搖,「芮小王爺不肯收留九公主,九公主可以來我的太子府啊,本太子可以勉為其難……」
「勉為其難?」鳳棲一听這話,雙眸立即眯起。
「呃,不是勉為其難,應該是樂意之至,樂意之至。」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麼,南??曄好沒誠意地趕緊改口。
「哼。」鳳棲冷哼一聲,顯然對他的說法很是不滿意。勉為其難?那還真是難為他了!
「太子客氣了,竟然是勉為其難,那就不為難太子了。」傅易烜顯然也不買南??曄的賬。笑話,要是讓南??曄從他的眼皮子底下將小阿九帶走,那他還要不要臉活了。「這宣殿很大,不缺小阿九一席之地。」
「是嗎?」。南??曄皮笑肉不笑,「可本太子卻覺得,本太子的太子府比這別宮要大得多呢。」
「太子府再大,總歸不及呆在自家人身邊的好。」傅易烜不甩他,反唇相譏,「小阿九是我表妹,是三公主的親妹妹,我凌天的九公主,自然是呆在這里合適。」
「這里雖然是別宮,但好歹也是我南隋的地界。」南??曄半眯起鳳眸,氣息徒然而變,不復方才的慵懶風流之氣,「芮小王爺,你說是不是?」
傅易烜靜靜地看著他,沒有立即回話。
突然之間,東暖閣內變得有些壓抑,氣息微沉,好像大雨將來前的沉悶,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三公主立于一旁,攝于這樣的氛圍,幾度張口,都發不出聲來。
鳳棲半靠在一旁的貴妃椅上,饒有興致地看著眼前的一幕,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看來是有好玩的事要發生了。
只是不知道,這兩個人湊到一塊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呢,真是令人期待啊。鳳棲微微歪頭,心思百轉。
沉默半響,傅易烜突然一笑,「的確,南隋是太子的地盤,太子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只是……」他頓了頓,繼續言道,「小阿九是我凌天的帝女,她的事,在此之外。」
傅易烜的回答似乎是在意料之中的,所以南??曄倒是沒有表現出幾分驚訝,很是自然地點點頭,「九公主的確是不同的。」只是這不同,究竟是身份還是人就不得而知了。
鳳棲听言,很是不雅地翻了翻白眼,她同還是不同,需要這兩人來多話嗎!「本公主可不管,本公主就要在這宣殿住下了。」她是打死也不會凌天的。
「沒說不讓你住。」傅易烜好不客氣地瞪了她一眼,語氣卻沒有方才的僵硬,「住就住唄,難道我說不讓你住你還真不住了?」可能嗎?完全不可能!他就是太了解這丫頭了。
「嘿嘿。」鳳棲笑,的確是不太可能。
「要笑就笑,嘿什麼嘿,女孩子家家,像什麼樣子。」傅易烜臉色一黑,伸手拍了她的腦袋一下。
念著他身上的傷,鳳棲不敢躲閃,被他打了正著。傅易烜力道不大,鳳棲卻抱著腦袋哀哀叫疼。
傅易烜卻不理她,一副‘你不用裝了,我什麼都知道’的表情。
見討不了同情,鳳棲悻悻地放下手,討好一般湊上前去,「誒,傅易烜,我突然發現你很像一個人耶。」
「哦?」看著鳳棲那一臉‘我說真的’的認真表情,傅易烜倒是被勾起了幾分好奇,「誰啊?」
鳳棲眯眼一笑,身子微微拱起,「像……」故意拉長了音,鳳棲突然就道,「像我姑姑……」音落,鳳棲猛地起身,後退幾步就要出了門口,「一樣嗦。」
傅易烜原本怔怔地有些反應不過來,卻在鳳棲話落是反應過來,立即抄起身邊的枕頭朝外丟去,「鳳棲,有種你別跑!」
此時的鳳棲早已一步邁出了門口,站在門外很是利索地躲開傅易烜丟過來的枕頭,沖他扮著鬼臉,「不跑,你當我傻啊。」說完轉身就跑。
南??曄好笑地看著鳳棲離去的身影,對屋中正在氣悶中的傅易烜和一直沒反應過來的三公主一禮,「夜深了,本太子也該回府了,就不多打擾了,告辭。」
這個時候三公主才想起南??曄來,傅易烜重傷沒法起來,鳳棲又落了跑,此時能招待南??曄的也就只有她了。縱使三公主再不願離開,此時也不得不起身相送,「太子請。」
「三公主請。」南??曄沖她微微一笑,卻是風流韻味,燻的三公主微微紅了臉。
傅易烜冷眼看著二人並肩離去,婢女將掉落在門口的枕頭送了回來,傅易烜接過,掩去眼中的沉色,「下去吧,本小王要歇息了。任何人都不得打擾。」
「是。」婢女低聲應道,熄了燈,與其他婢女小廝緩緩退了出去。
屋中暗了下來,傅易烜將枕頭放到腰後,靠上,閉眼假寐。
夜漸漸深了,宣殿內一片靜籟。只余下從窗外不經意誤闖進來遺落一地的寒霜。
許久之後,他突然出聲,「蒼雲代離開星渺了?」
這一聲輕輕,緩緩在空曠的東暖閣內回蕩,久久沒有回音。風起,寒霜中暗光閃過。
「雲世子已于今日辰時從星渺瑾王府出發,如今已到星渺洪。」而洪的下一座城池,便是雲薄城。
傅易烜靜默不語,看來某人也是心急了。「凌天那邊有什麼消息傳來。」
「東陲關一片靜默,無事。太子那邊也只是傳來消息說讓鳳棲公主盡快回歸凌天,再無多話……」
「嗯?」很是敏銳地感覺到他頓了一下,傅易烜微微皺眉,「還有呢?」
那人默了一會,在傅易烜不耐煩之際再次開口,「和鑾宮中傳來消息,皇後好似身子不太好了。」
「什麼叫好似?」對于這種似是而非的回答傅易烜顯然很是不滿,語氣隱隱有幾分低沉不悅。
那人幾不可見地抖了抖,立即道,「和鑾宮對外稱皇後是偶感風寒,身子不適。只是近日來,太醫院的太醫進出和鑾宮的次數多了些,而且,而且……」
「說!」傅易烜的氣息再次沉了幾分,周圍似乎卷起了暗色的風。
那人再不敢停頓,道,「泠淵澗來人了,並住進了和鑾宮最近的宮殿。我們的暗人來報,曾幾次看見泠淵澗的人出入和鑾宮。」
「泠淵澗?」不入世的天下第一醫藥世家,好端端的怎麼會出現在凌天京城,還時常出入和鑾宮,莫不成……
傅易烜也被他自己給嚇到了,臉色大變,「鳳棲公主可是知道這事?」
「應當是不知。」感覺到傅易烜突然壓下的威壓,那人趕緊又道,「太子殿下好像不想讓鳳棲公主知道,特意將這消息給壓了下來,凌天上下知道的人不多,公主想必也是不知的。」
「本小王不需要想必,而是一定!」傅易烜的聲音沉了又沉,「我不管你們用什麼樣的方法,一定要將這事壓下來,絕不能讓公主知道一分一毫,否則,我唯你們是問。」
「是。」那人應道,立即便閃身離去。
東暖閣瞬間安靜了下來,只留下滿地的寒霜。
傅易烜靠坐在床上,頭倚著床壁,錦被搭在他的腰間,寬厚有力的大手握起。腦中盤旋的是離開凌天時芮王妃與他說的那些話以及陳年的舊事,如果,如果皇後真的出了什麼事,首當其沖受到沖擊的就會是鳳棲吧,皇後……
鳳棲從來就不是個很閑得住的主,在凌天的時候,有鳳帝和鳳鳴管束著,她依舊就可以將凌天皇宮和京城攪得天翻地覆。現在在南隋,唯一能稍稍管住她的傅易烜重傷在身,再加上另一個閑不住的南??玉,注定了南隋帝京這些時日是別想安寧了。
天剛亮起,鳳棲去了傅易烜的東暖閣把了一會脈,隨後便借著吃早膳的功夫遁了。待她跑出別宮時,正好看見了停在別宮門口的一輛馬車。
馬車別致,前面端坐著一名車夫一樣的人,車前沒有掛銘牌。
鳳棲見此,腳步不停,幾步上前去,在車夫反應過來之前一手掀開馬車的車簾,露出了里面玉綠色的衣裙。她咧嘴一笑,「哈嘍。」
「哈個屁!」直接丟出手中的物什,馬車中的人一看見她的笑臉,就忍不住想要爆粗口。
鳳棲身手靈活地躲閃而過,朝她飛來的物什直直向鳳棲身後的車夫而去。只見車夫一抬手,鳳棲還沒見他怎麼動,那物什就落在了他的手上,端端地落在他的掌心。
鳳棲見狀挑挑眉,原來還是一個深藏不露的啊。
車夫將手攤開,一塊玉牌完好無缺地躺在他的掌心中,他托著玉牌向前一遞,「公主,這是太子好不容易得來的玉牌,請您收好,莫要再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