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柒染看了一會,就失了興趣,拉著哥哥和公子琴轉戰別的地方。
花燈節是春年後的第一個節日,所以較之其他的節日來說會熱鬧一些。花燈節上自然不止是賞花燈這麼簡單,還有各種各樣的小游戲和小玩意。
長長的一條,從頭到尾,一個攤位挨著一個攤位,都擺著各式各樣的小東西,有方才的捏泥人的,有賣花燈節少不了的花燈的,有賣各種表情的面具的,有畫糖人的……走到街的後頭,還有耍雜技的。
風柒染咬著剛畫出來的糖人,睜大了眼楮看著那竄得老高的火焰,周圍叫好聲一片高過一片。
「哥哥你看,好厲害啊。」
那火舌越竄越高,突然一骨溜竄上了懸掛在頭頂的花燈,花燈本來就是由曬干了的竹子和特制的紙張糊成的,遇火即燃,再加上那些花燈都是繩子串成一串被懸掛在半空中的,一盞花燈遇火,火舌立即蔓延開去。
見著了火,圍在周圍的百姓立即慌成一片,紛紛想要逃開這危險的地方,卻不想越著急越是容易出錯,人們互相推搡,有些人被推到在地,立時哀聲四起。
風肆染和公子琴小心翼翼地護著風柒染,不讓她被慌亂的人群撞到,可越是小心越容易出錯,更何況周圍有已慌的人群,頭頂還有燃燒一片的花燈時不時掉落。
躲開頭上掉下的花燈,突然肩膀被人一撞,風肆染不甚跌進了人群之中,被帶著向後退了幾步,等他再抬頭,已經看不見風柒染和公子琴的身影了。
風肆染心下一驚,趕緊推開人群向前找去,「小柒,阿琴。」風肆染的聲音不小,卻依舊淹沒在慌亂的人群中。
風肆染心中一片慌亂,他現在只能祈禱公子琴就在風柒染的身邊。
然而上天顯然是沒有听見風肆染的祈禱,因為此時的風柒染正獨自一人站在路口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
就在方才,人群一個騷動,原本是要回頭去找風肆染的風柒染和公子琴也被人群沖散了,左尋右找不到兩位哥哥的身影,風柒染只好順著人流走到了這里。
說來也奇怪,方才的那一陣騷亂似乎沒有影響到這里,雖然還是一樣的人擠著人向前走,卻沒有發生太大的人潮涌動。
也可能是因為懸掛在頭頂上空的花燈是分區域懸掛串連的,所以那方的火勢被迅速控制之後也沒有殃及這方。風柒染抬頭,還可以看見頭頂各式的花燈招展。
頭昂得有些久了,風柒染低下頭緩了緩,再抬眸時正好看見對面捏泥人的小攤檔。
此時的人群正好過去一波,小攤前並沒有多少人,以至于風柒染站在對面街也能清楚地看見攤主的面容。是剛剛那位。
思及此,風柒染下意識地抬頭朝遠處搜索,可讓她失望的是,並沒有看見那個她格外中意的懸掛在半空中的花燈。
真是奇怪啊,她明明記得是在那個地方的啊。風柒染無意識地像那個方向挪動腳步,視線在懸掛著的花燈叫搜索。
風柒染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越走越偏離原先的軌道,待她回過神來時,是因為漠南城為花燈節準備的煙火大會開始了,綺麗多姿的煙花在夜空中綻放,像一朵又一朵盛開到極致的花,美麗艷目。
女人這種生物大多都是喜歡這種看起來多姿多彩的東西的,即便只是曇花一現,稍縱即逝,只要曾經擁有過,也覺得美好,覺得心甘情願。
風柒染也喜歡煙花,雖然生命短暫,但在它短暫的生命中,它曾如此激烈乃至熱烈地綻放過自己的美麗,用盡生命燃燒自我。
一波煙花燃燒殆盡,風柒染這才後知後覺原來自己已經走到了河邊。
夜色沉沉,風柒染看清河水是否清澈,但小河周圍懸掛的花燈倒映在河中,燈光愈發的璀璨奪目。
風柒染也是在這個時候才發現,原來小河邊栽種著十幾株桃花,形成一片小小的林子。
風柒染走進小林子,桃樹上也掛著幾盞花燈,只是掛得有高有低,有些風柒染伸手就可以踫到了。雖然高低不一致,但看起來還是有點別具風味的。
伸手撩開擋在眼前的綴滿桃花的花枝,風柒染低頭往里走,一盞盞別致的花燈不難看出制作的人花費的心思,無意間她還看見花燈上提的詩,看來是有人特意掛上去的,有祈求平安的,有祈求事業的,有祈求婚姻的。這不由得讓她想起了京城郊外的十里桃林。
風柒染腳步頓下,十里桃林,桃花妖妖,十里花燈,其情姣姣。
一個人倚靠在桃花樹下,一手支著額角,好看的眼瞼低垂,看著花落滿地的繁華。清冷的氣息縈繞在他的身周,在此刻卻顯得那麼的祥和平靜,好似這世界再多的紛擾都打擾不到他一般。
而就在他的身邊,她方才一直在尋找的那盞花燈就放在那里,安安靜靜地陪他沉默,靜看繁華。
明白色的衣角瞬間彌漫了她的眼角,世界也在這個瞬間迅速褪去所有的顏色,獨留那一抹明白色。
他似乎是听見腳步聲,突然抬頭,清冷的眸就這樣直直地看進她的眼里。
他倏爾一笑,淺淺淡淡,「你來啦。」
風柒染抿唇,看著他,不語。
蒼雲代起身,拂了佛並沒有沾染上半分塵埃的衣裳,拿起放在地上的精致花燈。「你可還記得,我曾說過,待明年你及笄,我們便一起去十里桃林掛花燈。我的花燈已經備好,你卻不見了蹤影。」
風柒染心下一顫,她記得,她當然記得,她如何會忘,如何敢忘。
就是因為她不敢忘,所以她才深深地記得,這幾句話,是蒼雲代對鳳棲說的,而現在的她並不是鳳棲,她是風柒染。
所以她唯有說,「我不記得雲世子何時與柒染說過這句話了。」
「那麼我現在再說一遍,你可還願意陪我一同掛這盞花燈?」
風柒染看著他手中的花燈,久久不成語。願意嗎?她拿什麼說願意?拿風柒染的身份,還是拿她這具早已殘破不堪的身子?說不願意,可她的心底卻在不住地叫囂著,不想拒絕不忍拒絕不要拒絕。
從來不知道,蒼雲代這個人對她的影響竟有這般的大。
「她不願意!」風柒染久不成語,卻有另外一個聲音替她做了回答。
有人闖進了桃林里,踩碎了那一地的落花。將風柒染攬過懷,交給身後趕來的風肆染,公子琴直面對上蒼雲代,「雲世子,久仰大名。」
「公子琴師之名,雲代也是久慕了。」對于這個昔年風王府的小公子,蒼雲代自然也是識得的。但蒼雲代的視線並沒有在他的身上做過多的停留,而是越過他,看向他身後的風肆染。
「五皇子,還是說,雲代該喚你風世子?」
「雲世子多慮了。」風肆染坦然地對上蒼雲代,微微而笑,「五皇子鳳琉早在三年前就死在世子的手下不是嗎?至于風世子,這世上已無風王府的存在,又何來的風世子,雲世子說,是嗎?」。
「在下風肆染,這是舍弟公子琴,這是小妹風柒染。」初識一般,風肆染向蒼雲代一一做了介紹。
公子琴皺眉,看向風肆染。風肆染輕輕搖了搖頭,看向他懷里一直不作言語的風柒染。公子琴突然也沉默了下來。
風柒染不知道風肆染來了之後與蒼雲代說了什麼,待她回過神來時,他們已經回了風沙谷。
夜已深沉,再加上風肆染放了風沙谷眾人半日的假,此時的風沙谷顯得格外的靜。
媚姬從後廚房端來了新煎的藥來,「姑娘,這是公子為你開的安神的方子,趁熱喝了吧。」
「謝謝媚姬。」風柒染端過藥,安靜地喝了。
見風柒染喝了藥,媚姬也不多做打擾,收拾了東西起身就要走,卻被風柒染叫住。「姑娘有事?」
見風柒染叫住了她卻久久不語,媚姬心中已有了數,只是風柒染不想開口,她便不問罷。
「媚姬,你跟在我哥哥身邊多少年了?」風柒染抬頭看向媚姬,她記得好久好久了。
「大概有十一年了吧。」媚姬去藥王谷的時候,藥王谷剛剛成立沒多久,藥王谷中除了風肆染兄妹和公子琴一書等人,就只有她了。
那個時候她被仇家追殺,身中劇毒,是公子替她擋了仇家,是姑娘為她解了毒。那個時候起,她就發誓,會一生一世追隨在公子和姑娘身邊,卻不想,不想恩沒報完,卻先失了一顆心。
而風柒染一直都是知道媚姬喜歡風肆染的事的。「你後悔過嗎?」。愛上了她的哥哥,卻得不到同等的回報。
「有什麼後悔不後悔的,一顆心,給了就是給了,哪里還有回轉的余地。」媚姬無可奈何一笑,她從年少時就開始喜歡公子,不是沒有想過要收回來,可交出去的心哪里還是她可以做主說收回就收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