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乃女乃的氣死我了！」
姜天維在牆壁上砸了一拳，金屬護手在牆體上留下一個半寸深的拳頭印，震得不少浮灰掉落下來。
「從沒見過這樣的！這些人到底怎麼了！?」
心里堵得慌，姜天維煩躁地撓著後腦勺:「他們殺人的時候甚至看不出一點點猶豫！這才過了多長時間！?」
任不屈還蹲在牆邊哽咽，喉嚨時不時抽動一下，洛燈瑩黏在姜天維身後，這屋子讓她很不舒服，滿地的污穢之物還有干硬的暗紅痕跡都散發著讓人不舒服的氣味。
「小姜……你不知道現在的世道。」任不屈低沉沙啞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他眼楮里密布著血絲，扶著牆站起來:「不要拿以前的觀念來看這個世界了……」
「我知道，也稍微有些心理準備，但是無論如何都沒想到會這麼嚴重！」
關于末世之後那個帶路青年稍微提及過一些，也說了讓做心理準備，原本他的想法是人們頂多唯利是圖各自為戰，但現在他發現自己還是太低估人類了。
「我帶你去見識一下吧，現在的世界。」任不屈站在空空的門框下，一只腳踏了出去，然後回頭說道:「尤其是小姑娘，可能的話你還是不要跟來，有些東西只要看過，可就一輩子都忘不掉了。」
「我…我要去……」洛燈瑩雖然沒被他陰惻惻的表情嚇到，但也覺得背後直冒冷氣，蔣千正什麼都沒說，叼著兩根煙點了遞給他一根。
任不屈吞雲吐霧地走在大街中央，其他三人跟在身後，四處張望那些從隱秘角落望來的視線。
追逐戰斗的玩家種基本上沒動靜了，不知道是戰斗結束還是怎麼，不過姜天維沒有一點想去管，這些人已經和他沒有一星半點的關系了。
「不用在意那些，有本事跑到這的還算稍微有點生存的本事，我帶你們去看看真正的死人窟。」
他抬頭看了看，憑借記憶找到了一棟大樓下，連大廳還沒進去，濃郁的異味已經迫不及待地把他們包裹。
洛燈瑩一瞬間就有了嘔吐的反應，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捂著嘴，痛苦地半蹲著身子壓制堵在喉嚨口的東西。
姜天維發誓一輩子沒聞過這麼沖的氣味，從鼻子吸入只一點點，身體就會一抽強制停止吸氣，好像連肺部都在排斥這味道，農村百十年老旱廁和這里比起來也只能是小巫見大巫。
「這里面是……」
「棄子聚集地。」任不屈風輕雲淡地往前走，眉頭都不皺一下好像早已習慣的樣子。
「棄…子……?」
「被徹底放棄的人，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不能吸引怪物，沒有好看的臉蛋和身材。」
任不屈轉過身來，服務員一樣站在破碎的玻璃門口:「歡迎來到，地獄。」
「任哥你可別嚇我啊，大場面我還是見過不少的……」姜天維擦掉被氣味燻出的眼淚，洛燈瑩早就抱住他的胳膊，蔣千正都嫌惡地用水倒在衣服上，然後蒙住口鼻。
「來吧。」
跟著他走進大樓，看得出來這里原本是一座豪華商廈，從地磚壁紙和吊燈都能看出來，但大廳里的慘相讓他們三人紛紛站定在原地，再也邁不開雙腿！
如此之大的一個大堂，竟然找不到幾個落腳的地方！遍地都是排泄物、垃圾袋、黃色、紅色的凝固物，還有被布裹著的大包，上面爬滿黑壓壓的蒼蠅，稍微受到驚動就和一陣黑風暴一般飛起！
及時注意到洛燈瑩臉色發白，拉著她跑到大樓外面，接觸到新鮮空氣臉色一下漲紅起來，大口呼吸著空氣連眼淚都涌了出來:「呼吸……上不來氣……」
「還要看嗎?」
任不屈慢悠悠地跟了出來:「這才是被放棄的第一層，棄子們都在上面呢。」
「為什麼會這樣?」
「想听嗎?」任不屈找了快突出路面的混凝土塊，坐在上面:「你挨過餓嗎?」
「準確來說，真餓到的情況還沒有過。」
听他的語氣，少吃頓飯的餓肚子肯定是不算的，至少也得一兩天不進食才算吧。
「那你肯定沒體會過那種感覺，胃被燒得開始發疼，躺在地上翻個身都覺得力不從心，從大廳走到門口雙腿就開始顫抖，你看見那些樓梯上腐爛的東西沒?」
「我只看見蒼蠅堆。」
任不屈笑了笑，不置可否:「都一樣，那是些想從一樓上去二樓，倒在樓梯上就再也沒有站起來的家伙。」
「任哥……你變化好大……」
看著姜天維有些異樣的目光，任不屈煙**隨手一丟站了起來:「世事弄人，沒法逆流而上就只能隨波逐流了，你沒有親眼見證人變成野獸實乃幸運。」
「看來你們也不打算上去了，我就一次把情況和你們說個明白，哥們再來支煙唄。」
「嘿嘿……」任不屈拿著剛拿到手上，冒著一縷青煙的散花，看著三人:「知道這根煙的價值嗎?」
「散花劣質煙，幾毛一根?」連不抽煙的姜天維都知道這散花不是什麼好煙。
「它可以換幾條人命，或者從某個缺煙抽的大佬營地里帶出來一個女奴，這麼說可能會讓你很反感小姑娘，但是你要知道在末日里女人是真正的弱勢群體，這話不是胡鬧。」
他的表情有些悲哀，但沒有一點軟弱:「你永遠不知道在這個社會上，有多少人充斥滿心怨念，也許是他自己的原因也許不是，但約束著他們的法律不復存在之後，道德底線一點一點被侵蝕直至崩潰，把從前高高在上的人踩在腳下任意踐踏，真的輪到你頭上又有多少人能拒絕這種變態的快感?」
「那任哥你……」
「也沒什麼好隱瞞的，艾恩葛朗特封閉的期間我親手殺掉的人估計有三四十，這還不算間接的，上過的女人保守算算也有十個吧，是不是覺得很惡心?很變態?」
姜天維和洛燈瑩不約而同地點點頭，任不屈在他肩上拍了拍:「我本來就是不打算討老婆的人，上無父母下無兒女，平輩沒有兄弟姐妹，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不管變成什麼樣子都沒人會來管我，但是你不一樣。」
「我當然不一樣…這不是還有我關心你嗎，你也別再墮落下去了……」
「我知道你小子還有點人情味，現在我對那些東西一點興趣都沒有了，和種待了一段時間我才算真是看清了人類的丑惡嘴臉。」
「這……也不能概括全部玩家吧，至少我在艾恩葛朗特踫見的都還是些挺不錯的家伙。」
任不屈卻搖了搖頭:「听你的語氣，好像對上面的世界還挺滿意，但是你可以試著想象一下，當現在這些草菅人命弒殺的渣滓上到那個世界去，會變成什麼樣。」
姜天維的臉色一下就僵硬了，那邊在先前就已經有了一些這樣的勢頭，如果真的讓這些人上去了，那後果絕對是不堪設想！
雖然他們的級別落下太多不足以對玩家造成威脅，但沒有戰斗力的NPC平民呢！?
如果平民階層被他們搞得崩潰，那整個大陸都會受到巨大的影響！
「你難道不想讓他們永遠留在這個世界嗎。」
被任不屈血紅雙眼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姜天維心中掀起驚濤駭浪！從他陰沉的臉色絲毫看不出一點玩笑的意味！
「可你……要怎麼辦?」
「小伙子你的思想很危險啊。」
蔣千正突然打斷對話，拍著任不屈的肩膀:「別因為一時沖動辦了後悔一輩子的事。」
「就算你再怎麼恨他們，畢竟也是你的同類，而且你剛才在打那東西的主意吧?」
「沒錯，現在如果要說這里還有能讓人忌憚的東西，就只有那家伙了。」
那家伙指的是至今未曾現世但已經制造過很多事件的，藏在地下停車場的東西。
「如果把它搞出來，這里至少要死八成的人。」
「來不及傳送嗎?」姜天維好像听人說過原世界範圍內傳送開啟了。
「傳送?你知道那要花多少點數嗎?同大陸1萬點，隔海三萬點，隔大陸五萬點，你以為有多少人出的起這點數?」任不屈訕訕地一笑:「除了那些大佬，其他的一個都走不了！」
「那你就更不應該把它放出來了啊！」洛燈瑩急切地說:「那有多少無辜的人要死掉！」
「…………」任不屈嘆了口氣，問道:「你們知道為什麼種集中攻擊了營地?」
「因為它就要出來了，近期有不少附近怪物暴動的跡象，而且在附近都可以听見劇烈的心跳聲，不然種也不至于承擔這麼大損失也要突破進來了。」
「這……」
「也就是說，不管怎麼樣，它出來是遲早的事情，而且就在近期。」
「不管怎麼說，讓它來對玩家下手，是不是有點不合適……?」
「那你能阻止它嗎?」
任不屈看著洛燈瑩，她則看向姜天維。
「不知道，這里的玩家，我不想幫。」
「你接觸到的那些只是上層的人，看了下層的人之後也許你的想法會變一變。」
「那些才是真正的可憐人，食不果月復而且尊嚴早就被踐踏得一塌糊涂，看過那棟大樓你應該多少能想到一些，幾千人為了取暖人擠著人貓在那里面混吃等死，你覺得是什麼樣的景象?」
「就和從前的天朝一樣，百分之九十五的資源被百分之五的人擁有，剩下的百分之五才歸那百分之九十五的人爭奪。」
「在這樣嚴重畸形的環境里活著還不如死了來的干脆。」
「他們只要到了艾恩葛朗特不就可以回復正常生活了嗎?」
「那禍害呢?一起上去?」
姜天維沉默，雖然對話听起來很糾結，但理清思路無非就是個岔路口，一邊是為了維持艾恩葛朗特的安寧讓原世界的玩家們為禍害陪葬，一邊是為了原世界玩家的利益把禍害一同帶上去，無論那邊都不是完美的結局！
「不出意外決定權就在你手上，這里的玩家級別都太低了，八成無法與那家伙抗衡，仔細琢磨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