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緊急時刻出現,救下了少女的人,當然就是姍姍來遲的巫女。
她向集落進發的路才剛走到一半,無時不刻發散著的感知卻突然感應到了集落里傳出的強大力量氣息。那氣息極度暴虐,感覺上可不像是什麼友好的存在。
于是,巫女當即放棄了繼續走路的想法。她一步踏出,身融虛空,一瞬間就抵達了集落上空。
——那集落實際上是處在一個山谷里。兩側的山脈很好地抵擋住了黑灰的飄落,也阻擋了大部分窺探的目光。但當然,這種阻擋不可能攔得住巫女這位四階強者刻意之下的探知。所以,集落里發生的事情也就完完整整地呈現在了巫女的面前。
也就是一頭人形的怪物,正在向少女伸出毒手的那一刻。
沒有過多地權衡利弊,靈力吞吐,一把長劍立刻出現在巫女手邊。她只一瞬便從上空降落到了地面,並將靈力放出體外,推開了那名少女。隨後,一劍斬出!
這一劍的速度快到了極致,而且不管是角度還是時機也都把握得極好。正當趕在那頭半龍種看到面前的獵物突然消失不見,心下疑惑突生的瞬間。再加上這一劍斬向的,正好是半龍種不被鎧甲覆蓋的脖頸位置。于是,從天而降的巫女只是一劍就斬掉了這頭怪物。
當然,就算是不講究這些,四階的巫女也可以做到隨手就將其一劍擊殺。但此時,巫女尚是初次真正用劍,她也想趁機測試一下用劍的感覺。
于是,她便將力量壓制在了二階巔峰,只靠速度角度時機來取勝。而事實證明,四階的她就算是用新武器,就算是把力量壓制到二階巔峰,也要勝過普通的三階初期太多。
這就是四階。
從修煉力量進入修煉道的境界。
感受著剛才那一劍帶來的些微體悟,巫女若有所思。
雖然只是用二階的力量施展出的一劍,威力卻可以瞬間殺死三階。這其中最為重要的是四階的境界不假,但這一劍的速度和角度也都是讓它擁有越階力量的緣由。
因為這是從天而降的一劍。
「那個……」一個聲音突然打斷了巫女的思緒。
她轉頭看去,卻是剛才被自己救下的少女。
明亮的發色仿佛閃爍著某種光輝,藍色的瞳孔中帶著讓人無法忽視的憧憬。少女身材嬌小,但十分可愛。
仿佛好不容易才鼓起了勇氣一般,少女說道︰「那個……謝謝你救了我!」
巫女點了點頭,言簡意賅︰「嗯。」
那聲音一如既往地冰冷,仿佛不帶絲毫感情。
——誒?這劇本好像不太對啊?少女感受到對方的冷漠態度,不禁一愣。
這種在危急關頭救了自己一命的世外高人——不應該都是和藹可親的嗎?
頓時,她原先想說的話就不知道怎麼開口了。
對方都說不用謝了……難道自己還非要繼續謝她嗎?
場面立時尷尬了下來。但巫女對這種事……從來就沒有過敏銳的直覺。發覺對方已經不打算再說什麼,她便淡淡地看了少女一眼。那目光中並沒有什麼感情,少女卻仿佛听到了一句冰冷的「讓開,你擋住路了」。
被冰冷的視線激得腦袋一空,少女下意識地退出一步讓開了道路。而當她再次反應過來時,巫女已經從她身旁走過了。
————————————————————
在很遠很遠很遠很遠的——極度遙遠,遙遠到仿佛存在于世界盡頭的地方。
有一位神。
不——那是擁有神靈等級力量的,這世界上最為強大的妖魔。
銀色的長發一直垂落地面,猩紅色的瞳孔仿佛常年帶著濃厚不化的笑意。青年面容妖異俊美,仿佛是對「妖魔」這個詞語最完美的詮釋。
祂端坐在椅子上。那椅子沒有什麼特別,不帶絲毫精靈力量的波動,就是人類世界里最為普通的木椅。
但這一點,本身就是特別之處。
擁有神靈一般的權能,擁有超越了許多神靈的力量,創造了妖魔種的存在,幻想種的突變體,這世界上的至尊之一,「魔王」,為什麼會坐在最為卑微不起眼的人類所制成的椅子上?
祂雙目半開半闔,像是在休息,又像是在養神。祂坐在那里,神威內斂,仿若一介凡人。
祂已經這樣坐了許久。
祂在體悟著,感受著什麼。
體悟著所謂「人類」的感覺。
祂與其他的神靈不同,並非初始時就從神髓中誕生,所以能夠看到一些那些神靈們看不到的東西。
比如……神靈們的創造者,人類。
神靈們從神髓中誕生,而神髓又由何而生?由人類的祈願所誕生!
那麼,人類這個種族——到底代表著什麼呢?是一切的起源?還是,一切的終點?
與那些神靈們不同,祂可以看到人類——不,
那些神靈們——只要祂們願意,也完全可以看得到。但為什麼祂們會自己蒙上了雙眼,堵塞了雙耳?
在魔王看來,那理由是——「愚蠢」。
愚蠢的諸神刻意地遺忘掉了人類種這個種族。因為祂們自命不凡,不想要承認自己是被毫無力量的「猴子」們所創造,甚至根本不想看到自己等人的創造者!
或許祂們可以隨意地抹殺掉人類,但只是對如此羸弱的種族出手這一點,祂們都會感覺到恥辱。于是,人類就這樣淡出了所有人的視線,因為這世界上至高的存在們都想要讓這個種族從自己的視線里消失。
沒錯,這才是一切的緣由。
魔王和那些神靈有著根本的不同。所以祂可以盡情地嘲笑這種愚蠢,然後靜靜地觀察著人類,甚至體驗著人類的生活。祂想要找到人類能夠創造神髓的理由,而那理由,好像也已經觸手可及了。
隨著觀察的深入,祂發現了很多不可思議的事情。
比如明知不敵,卻還要去送死。
比如有時候對生命極為珍惜,有時候卻可以隨意地舍棄掉。
比如——感情這種東西。
人類,與諸神和諸神創造出來的種族們不同。他們的思考回路充滿了矛盾,有時英明,有時愚蠢。而這一切,都源自一個東西。
根據魔王的觀察,那東西的名字是——
「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