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了,基因芯片都改變不了她路痴的本質,于是她很愉快的在雪地里找了一根木棍轉了一次,認定了一個方向便開始向前走。
留在這里肯定是個死,只有走,才有希望。
也不知道翻過了幾座山,無休止落下的飄雪在她頭上積起了一個厚厚的帽子,和剛才在雪地里打滾的李和政一樣狼狽。
她的運氣很好,雪地里深一腳淺一腳的大概走了差不多兩個時辰,就在她感覺到絕望的時候,終于在雪地里零零碎碎的看見了一些新鮮的腳印窩子。
尋著這些腳印窩子,她又翻過了兩座大山,趙若馨終于在視線的盡頭處看見了一個彎著腰在雪地里拾柴的婦人。
這個婦人穿著很樸素,一件青色的粗布衣服已經洗得有些泛白,她佝僂著腰在林子里撿柴的動作很專注,不過動作卻不利索,就好像是看電影的時候被連續點了兩次慢放一樣,直到趙若馨都已經走到了她身邊,她好像依然沒察覺。
她實在是餓得極了,抖了抖身上的雪,極有禮貌的問道︰「大娘,你家就在附近嗎?能不能借口飯吃!」
是的,她說的是借,因為她這個高知識分子還是有著骨子的驕傲,說不出「討」這個字來。
彎腰撿柴的婦人好像沒有听見她的話,依舊是慢慢的撿著樹林里還沒有被積雪覆蓋的干柴。
趙若馨忍不住又一次提高了聲音問道︰「大娘,能借口飯吃嗎,我真的很餓!」
「哦…」婦人答應一聲,身子一顫,好像是說出這個聲音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一樣,努力著沒有倒下去,她很緩慢的轉過身來,「姑娘是在和我說話?」
「你…」趙若馨失聲,被這個婦人出現在她視野里的臉嚇得連連退開了好幾步。
如果不是因為天還沒黑,趙若馨一定是以為見了鬼!
婦人的表情其實並不嚇人,甚至說還有幾分親切,只是她那張完全青紫色的臉,還有**在風中的那雙手,甚至連指甲都是青紫色,讓人忍不住後背生寒!
如果不是看見她還在動,還能說話,趙若馨都以為這是一具已經死了很久,就快要開始腐爛發臭的尸體。
婦人好像是知道嚇到了趙若馨,又是一個極為緩慢的動作,緩緩拉起一塊掛在脖頸處的破布遮住臉,這才有氣無力的說道︰「姑娘,要吃飯嗎,我家就在前面的村子里,姑娘隨我過去就可以了。」
「你…大娘,你這是怎麼了?」
婦人的好心和淳樸讓趙若馨驚愕的神情好了不少。
婦人轉身,又是極為緩慢的動作想要去拖動地上疊好的那小堆柴火,極為虛弱的聲音說道︰「姑娘,我頭暈,耳鳴,你說話的時候聲音大一些,呵呵…恐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她用力的拖著地上的柴火,雖然已經額頭上冒起了汗珠,不過地上那堆不大的柴火依然紋絲不動。
趙若馨上前幫忙,隨著這個婦人走了幾步,腦子里飛快的檢索著對應這個婦人情況的信息,最後得出兩個結論︰缺氧,或是重度缺鹽。
缺氧的可能不大,缺鹽?
她腦子猛的一動,想起她第一次坑李和政的時候土匪說過,要她用一千兩銀子,或者是一百斤精鹽來換人。
「是很久沒吃過鹽了嗎?」。
趙若馨拖著柴跟在這個腳步虛浮的婦人身後,試探性的問道。
婦人虛弱的聲音忍不住笑了笑︰「是啊,缺鹽,很缺,姑娘要吃飯沒有問題,不過鹽就沒有了。」
缺鹽,盡然會缺成這樣,這是趙若馨這個靈魂里的現代人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想象的事情。
她小步跟在婦人身後,再次問道︰「人可不能長時間不吃鹽,缺了鹽,小孩子會長得不好,大人會疲乏無力,重度的會頭暈耳鳴,更有甚者,會對身體造成不可恢復的損失,大娘,你這樣可不行…」
「哎!」婦人重重嘆息,「這些道理山里人都知道,也見到了人不吃鹽會變成什麼樣子,可又能有什麼辦法呢,鹽都被楚陽城里的那位王爺控制了。
咱們這些山民不能買,也買不起,十八年前趙王爺入咱們楚陽,他兵不多,也就只有不到五萬人吧,咱們楚陽之內,能出五萬壯勞力的部落就有三個,可是他控制了鹽,也就控制了我們這群人的生死。
他這可是要絕我們的後啊,十八年了,我們沒有辦法,為了能讓孩子們能夠好好的長大,山里唯一能弄到的一點鹽都給了孩子們吃,大人們一個個都成了軟腳蝦,怕是過不了多久,咱們楚陽三千里地,都要成為趙王爺的地盤了。」
趙若馨大驚,沒想到那個她只見過一面的大胡子楚陽王,盡然還有這樣一份雄才大略,緊靠著控制鹽這一個手段,就能讓楚陽三千里地的百姓素手無策。
不等趙若馨說話,只听這個婦人接著又說道︰「剛開始的時候還有人販賣私鹽,買鹽也不是那麼困難,可是後來,趙王爺動了雷霆手段,只要抓住販賣私鹽的全都是滿門抄斬,這販賣私鹽的也就越來越少了,價格也就越來越貴了。
呵呵,你知道嗎,現在楚陽城里黑市上的一斤粗鹽已經賣到了十兩銀子一斤,更別提青鹽和精鹽了,那就更不是咱們這些山民能夠想的了!」
趙若馨疑惑︰「你們就不能像哪些正常人一樣到鋪子里買,或者買別人手里的鹽,也不至于變成現在這個局面吧?」
婦人搖頭︰「鹽都是定量供應的,要想像楚陽城里普通百姓一樣到鋪子里去買,必須要成為趙王爺的子民,在官府登記造冊,才能正常購買,我們這些人雖然沒什麼能力,可是骨氣還是有的,成為了趙王爺的子民,家里就要納稅,還要出人服徭役,當壯丁,服兵役…
姑娘,你給老婦說一說,哪里來的這個道理,這楚陽明明就是咱們的土地,我們世世代代都居住在這里,憑什麼他趙王爺來佔了我們的土地,還要我們給他繳稅,家里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從女乃女圭女圭起,養這麼大不容易啊,憑什麼就要送給他趙王爺,姑娘啊,你知道不知道,送出去服徭役的孩子,十個有九個都回不來啊…」
婦人聲淚俱下,看得趙若馨甚是心酸。
鹽!自古是兵家必爭之物,控制了鹽,就控制了生命的命脈,這和缺水的地方,水的可貴是一個道理。
趙若馨沒有再說什麼,默默跟在婦人身後,又轉過一個山彎,一個茅屋林立,一眼望不到邊的村落出現在了視野里。
村子很冷清,即便是剛剛下了初雪,也見不到一個孩子在雪地里玩雪,偶爾可以看見裊裊炊煙升起,卻听不見任何的嬉鬧和閑談的聲音,一片死寂和濃濃的淒涼。
婦人好客,領著趙若馨進了一個四面破舊的茅屋,茅屋很簡陋,一眼看去,只有中間一個石頭堆砌的爐灶上面有個罐子還在咕嚕嚕的冒著熱氣,爐灶四周,有三張簡陋的凳子凌亂的擺放著,除此之外,再看不見什麼家具之類的裝飾。
罐子里可能是炖的什麼肉,滿屋子飄著的都是肉香,早就饑寒交迫的趙若馨聞著這個味道,頓時口水直咽。
婦人不吝嗇,隨手指了個角落示意趙若馨將拾回來的柴火放下,轉身就給她盛來了滿滿的一碗炖肉,親切的說道︰「前些天犬子在山里打了一頭野豬,炖是炖了,就是沒鹽,老婦和他妹妹都沒胃口,吃不下去,姑娘要是能吃,就多吃一些。」
說完,見趙若馨狼吞虎咽起來,婦人就拖了一根凳子靠在爐灶旁邊坐下,自言自語的說道︰「這石炭不是個好東西,燒是抗燒,就是毒煙太大了,村子里不少人家里都有人被這毒煙要了命,老婦是擔心我那兒也被這毒煙害了,這才冒著雪去拾些柴火回來。」
趙若馨大口吃著肉,瞟一眼面前的石爐,頓時就明白婦人說的毒煙是什麼東西。
石炭其實就是煤炭,因為里面含有其他一些礦物質,不完全燃燒會產生很多的一氧化碳,要是燃燒的氣體沒有及時排放出去,確實會對人的生命造成危害。
趙若馨皺了皺眉,囫圇道︰「石炭是個好東西,只要做一個煙道,將氣體排到屋子外面去就好了…」
婦人不明白趙若馨說的是什麼意思,接著又開始唉聲嘆氣︰「村里得缺鹽癥的人越來越多了,也越來越年輕,過不了多久,咱們恐怕是真的抗不住了…」
趙若馨吃完了飯,又和面前這位婦人聊了好久,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正在這個時候,外面一個帶著哭腔的聲音男子聲音響起︰「娘!妹妹吃了毒鹽!」
「什麼?」屋子里的婦人聞聲,直接緊張的摔倒在了地上,「你…你怎麼不攔著。」
房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一個七尺多高,裹著一件狼皮襖子的壯碩男人紅著眼楮走了進來︰「孩兒今天下山去了,回來的時候就听武嶺村那邊的人說妹妹實在是忍不住,去武嶺山那邊喝了那口毒鹽井的水,快不行了。」
這個男人推門看見攤倒在地的婦人,都還沒來得急管屋里還多了一個人,面色又是一急,忙撲上前去哀嚎︰「娘,您這是咋了,可不要嚇山兒!」
壯碩的男子走近,石爐里搖曳的火光照在他臉上,趙若馨這才看清楚了這個男子的面容,看清楚了那雙濃黑又凌亂的眉毛。
看清楚了這張很有特點的臉,趙若馨頓時心里就嘎登一聲。
臥槽!盡然是他,掌開山,姐真是倒了血霉了,跑了半天,盡然跑他家里來了,這不是自投羅網嗎!完了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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