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之湖與魔法森林相去不遠。
一般情況下,魔法森林中出了什麼事,只有住在魔法森林間的魔法使們會知道。那遮天蔽日的森林將一切都私藏在自己龐大的身體中,神秘地笑著,張開巨口,恍如巨獸。
但是今天,卻有著濃重的血腥味從那內斂的森林中傳出,甚至抵達了霧之湖湖畔的巨大深紅色洋館。
這對于紅魔館館主來說,是極為新奇的。
雖然是清晨,作為一個威嚴與高貴兼顧的吸血鬼大小姐,應該乖乖上床休息,但是那血腥味能傳達出如此遠的距離,實在是讓人在意。
岡格尼爾在胸中顫動不休,似乎在興奮地期待著什麼東西。蕾米利亞•斯卡雷特,作為威嚴的館主,自然不能從床上蹦起來就跑出去。得體的著裝與整理都是一個貴族的必要修養。
「夜。」
她輕輕按下了床頭的按鈴,淡淡吩咐道。
「我們出去一趟」
隨後,幼小的吸血鬼少女將右手輕輕安在了那幾近平坦的胸口。
「稍安勿躁,岡格尼爾。」
她輕輕合上了血紅色的雙眼。
「冷靜,威嚴。不負斯卡雷特之名。」
而在那之後,她也的確如同她的這份祈禱詞一般,在那個引起了岡格尼爾震動的奇怪長槍的主人雨桐十愛的面前,充滿了威嚴。向之下達了與其說是邀請更像是命令的言語,並且給了那個少年測試他實力的一槍之後,兩個人就向著回家的方向離開了。
在回紅魔館的路上,蕾米莉亞有些沉默。她的下僕十六夜夜也沉默著,撐著傘,寸步不離。
過了一會兒,蕾米莉亞停住了腳步。十六夜夜知道,她的大小姐是打算開口說話。然後,蕾米莉亞開口了。
「夜,你說,我今天是不是有些急躁了。」
「大小姐,您指的是哪點?」
夜輕輕俯下了一些身以示傾听之意。蕾米莉亞側頭看了她完美的女僕一眼,嗤的一聲笑了。
「真是的,夜,無懈可擊啊。」
「不,還請大小姐說明是哪點夜才能為您思考。」
銀發的女僕嘴角也勾起了笑意。
「好啦好啦,真是的,你這態度真讓人不開心。」
蕾米莉亞好似厭煩地向後擺了擺手,示意繼續前進。于是兩人再次邁步向前。
蕾米莉亞輕輕地沉下了眸子。
她認為今天的她還是太急躁了。明明見到八雲紫的話,那麼就意味著那個引起了岡格尼爾震動的家伙已經被八雲紫盯上了,貿然的約戰多多少少都會有著挑釁八雲紫的意味。而且看那個人與八雲紫的樣子,也絕對有著不淺的關系。
但是細細想來,自己似乎也沒什麼可挑剔的地方。
面對八雲紫也不能示弱,保住……展現了自己的威嚴,這才是屬于斯卡雷特之主的氣量。岡格尼爾很少像今天這樣。
蕾米莉亞嘴角翹了起來,露出嬌小而危險的牙齒。啊啊,不愧是威嚴滿滿的蕾米莉亞,想做的事情絕對不會因困難而止步。不僅能夠知道那家伙的底細,也正好可以試探下八雲紫的態度,這樣想來,倒也不錯。雖說是激進了些,但是正好可以達到自己的目的。
蕾米莉亞的步子不由得輕快了好多,但是她身後的女僕一點都沒有意外,似乎是知道主人會加快步伐一般,輕松地跟在身側,陽傘依然將幼小的貴族少女隔絕在陰影之中。
完美而瀟灑。
「夜,致信神社巫女和妖怪賢者,今夜我不打算用符卡規則,讓他們來仲裁觀戰,省得她們自以為抓住我斯卡雷特家族的把柄。」
「是的,大小姐。」
一主一僕就如此消失在密林深處。
而她們所邀請的對象,那個少年如今一個人站在這片充滿了有毒的孢子的森林之中。八雲紫已然離開,而他則是立在自己的血泊之中,手上倒持著那一柄槍。
此刻的少年身上並非是原本的在外界帶進來的休閑裝束,而是一套白色為底紅色為邊的西式的長長衣袍。他低著頭,看著這衣袍。
這是曾經那個被稱為是嚼食者的雨桐十愛存在的體現。實際上就算是現在,如果雨桐十愛放開了自己意識對身體的控制,這具身體之中純粹的本能就會做出對周圍的那些魔法使毫不留情的撲擊,撕咬,進食。
不過他沒有理由這樣做,他只是低著頭,看著那倒插在血液與苔蘚之中的郎基努斯之槍。它看上去就只是一把造型別致的凡兵而已,有誰會知道它就是闢易幻想的真實之槍。
他只是將槍扛在了肩上,然後不顧那些魔法使們對自己追尋而去的目光,走到了魔法森林的邊際,等待著夜晚來臨,再打算去紅魔館赴宴。
幻想鄉再次迎來了一個夜晚。
雨桐十愛按照八雲賢者的指路來到了那個叫做霧之湖的湖邊,便看到了對岸的巨大洋館。
巨大,豪華,肆無忌憚。只要是目光所及之處,必然被燭火所照亮,不留一點黑暗。
但是要照亮如此大的洋館,既有主樓,又有庭院,鐘樓,副樓,中庭,噴泉等等如此廣闊的空間,其耗費可不是一星半點。畢竟對方連圍牆的頂部也排滿了蠟燭。
十愛看向那主樓。血色的磚瓦,血色的屋頂,血色的裝飾,血色的壓迫感。紅魔館,果然是血紅色的惡魔所居住的洋館。
扛著三米的長槍,十愛晃晃悠悠向著對岸那燈火通明的洋館飛去。
洋館外牆門口,一身純黑色的女僕已經站定在那里,如同一根標尺,一絲不苟。她看到了十愛飛來,露出了無可挑剔的禮節性微笑,輕輕鞠躬。
「歡迎來到紅魔館,雨桐十愛先生。請出示你的邀請函。」
十愛從腰際模出了那張鮮紅色的邀請函,而那銀發的女僕也優雅地退開,再次輕輕鞠躬,右手一引。
「失禮了,我是紅魔館女僕長十六夜夜,請問需不需要換上禮服?」
禮服?
嚼食者就夠了,沒有必要迎合蕾米莉亞的節奏。
「不用了,十六夜小姐。夜晚是如此短暫,直接去見斯卡雷特小姐吧。」
十愛將扛在肩上的槍放下,架斜,槍尖指向地面。這是戰斗的姿態。
「您的意志第一。」夜輕輕又是一個鞠躬,真令人懷疑是設定好程序的機械人一般標準,「願您能盡情享受今夜的夜色。」
然後,她轉身開始帶路。
一路上的花圃,樹屋,噴泉,石道,無一不是精心修飾的藝術品,都能讓十愛停留過的那小小的香霖堂暗淡無光。高高在上的鐘樓被魔法光源點亮,古老的鐵質指針指向了十點整,然後鐘聲沉穩地響了十下。緋紅的月色與無數的燭台將世界照亮,那優雅與危機一同潛藏在這巨大洋館的每個角落,好似隱藏于黑夜的蝙蝠。
光影明暗,華燈四散,鮮紅的洋館就像被澆上了一層蜂蜜,一切開始變得晦澀不堪。一陣晚風吹過,燭火飄搖,人影晃動。天上漂浮著華麗到難以直視的水晶魔法光源,將一切都照亮。
十愛就以隨時可以戰斗的姿態步入了庭院。長條的回形桌邊的少女們都轉過頭看向十愛。
那個少年穿著奇異的白色的衣物,分領式的肩披,高聳的翻領領口,以及分成三片的長長下擺,都讓這衣服有著簡約但難以歸類的感覺。
十愛步伐未曾停止,目光也沒有停頓。
妖怪賢者,魔理沙,愛麗絲,博麗巫女以及幾個不認識的少女。
當然,主位上的,坐在回形桌最遠的那一頭的,是那舒適地伸展雙翼的嬌小惡魔。她左手托著裝滿猩紅色不明液體的高腳杯,右手托住自己那幼女敕的下巴,滿懷興趣地看著遠處步行而來的少年。
十愛的目光停在了蕾米莉亞的身上,步伐也因此停了下來,正好站在屬于他的唯一一個空位。這是位于與主位相對的另一極端,回形桌的另外一極。
「蕾米莉亞•斯卡雷特。我來赴約了。」
他將槍尖指向了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