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上的人很擁擠,妖怪也很擁擠。
雨桐十愛身體像一片樹葉一般被人潮所攜帶著,因為提著一壇子酒,他也不想硬擠,反正現在前進的方向也正好是朝著廣場的中心去的。
走的越近,喝彩與鼓掌的聲音也越發大,其中還夾雜著幾聲大聲喊話的聲音,但是因為太嘈雜完全听不清楚。隨後人潮停止了涌動,因為再往前都是駐足觀看表演的人們了。
雨桐十愛的身高在這里也算有一定的優勢,他稍微墊了墊腳,就能從這些普遍不是很高的人類與妖怪的頭頂勉強看到前面在台子上的少女。
他有些無奈地看著那些妖怪長在頭上的角和豎起來了的耳朵。如果不是這些東西的話他能看的更清楚一些。
愛麗絲小姐似乎正在專心的表演著人偶戲,在她的身前是兩個小小的人偶漂浮在空中,拿著鋤頭與木棒,.+du.不知道在進行著什麼互動。或許有對話,但是自己站的太遠听不到。
像啞劇一樣看了一會兒,雨桐十愛放棄了思考。
算了,之後再看吧,也不差這一天。
他正打算抽身而退,就感到了自己撞到了身後某個物體,隨後身後的那物體發出了一聲小小的驚叫。
在這麼擁擠的環境里撞到人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但是如果把人撞倒了,那就有可能會讓被撞倒地的人還要遭受人群的踩踏。
雨桐十愛勉強護住酒壇子轉了過來,就看到了那個被他撞得搖搖晃晃的少女。
那是一個年幼的少女,不比幼小的命運惡魔大多少,矮小的身體在人群的推搡中勉強保持住了平衡。
少女有一頭柔順的粉紅色長發,直達腰際,在夜晚的火光下顯得很是甜膩。上身穿著的是一件深綠色的長袖格子襯衣,紐扣分別是不同原色的圈叉角方,戴有粉紅色的蝴蝶結形狀的領帶,順便一提弧度也是如同幼小的命運惡魔一般。則是一條粉紅色的形狀夸張的南瓜裙,上面有著如同表情符號一般的鏤空,但是在夜色下無法清晰地辨別。
很可惜的是,少女的臉上帶著一個大大的面具,將她整個臉龐都遮住了,無法看到面容。
那是一個能樂所使用的男性面具,有些破損的男子臉上滿是淚光。
現在的少女則是雙手為難地抓著遮住臉的面具,一邊在人潮中隨波逐流,一邊發出嗚嗚的為難的聲音。
這個面具上的表情倒是應景得很。
雨桐十愛輕聲笑了笑,騰出一只手來拽住了少女的右手,稍微用了些力氣將人潮擠開,打算帶著少女從人堆里擠出來。
是誰家的家長這麼不上心,把女兒丟在這樣擁擠的人群里。
似乎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那個少女把另一只手也搭了過來。
倒是不認生啊。
雨桐十愛輕輕把少女拽到了懷里,用拎著酒的那只手護在身前開路,頂開了許多人和妖怪,鑽出了人潮洶涌的廣場中心。
「呼……」
他听到了懷里的少女輕柔地松了口氣。
放開了少女,他低下頭看了看少女,卻發現少女臉上的面具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換了一個。
這次的面具換做了女面,是一個小臉面,畫的是一個溫婉的女子。
唔……這變面具也是一絕。
「謝謝了……」
她開口道,兩只手再次攀上了臉部的面具。
少女的聲音有些木木的,像是又變得有些認生一樣。
「沒什麼,不過小妹妹,你的父母呢?」
雨桐十愛看了看周圍的人與妖怪們,隨後問道。
「秦心的父親已經死很久了。現在秦心沒有親人。」
少女抬起頭,素白色的面具里面的表情不得而知。
「啊啊,抱歉。」
雨桐十愛輕聲道歉,模了模少女柔軟的粉紅色發絲。
是個孤兒麼。
少女用面具對準著雨桐十愛,聲音再次從面具下傳出。
「你……不是人類。」
雨桐十愛的手僵住了。
他再次仔細打量起少女。
幼小的年齡,詭異的能樂之面,以及……幻想的氣息。
原來是個妖怪嗎?
就算是個妖怪也是一個笨蛋妖怪而已。
雨桐十愛提起了酒壇子。
「要喝嗎?」。
少女定了定,將面具稍微挪到了左側額頭上,好讓右邊的臉露出來。
然後她露出了稚女敕而可愛的半邊臉,用粉紅色的眸子看著十愛的酒壇子,湊近聞了聞。
是要聞酒味嗎?
雨桐十愛索性拔出了塞子,讓她聞個夠。
少女的鼻子動了動,隨後點了點頭。
「要。」
隨後她就木木地繼續看著雨桐十愛,用露出來的半張臉,一只眼楮。
……這孩子不會是妖精吧,看上去智力不怎麼高啊。
不過雨桐十愛並沒有從她的身上感受到自然的力量,有的僅僅是物體的感覺,大概是付喪神。
與此同時,雨桐十愛發現少女臉上的面具已經變換做了能樂中代表了喜悅之情的福神面。
是……能樂面具的付喪神嗎?
但這些都無所謂了,對于這個少言寡欲的小女孩的種族他完全無所謂。
他仰頭看了看,決定去稗田家的最高的那座閣樓的屋頂。
「小秦心,你會飛嗎?」。
「會。」
秦心回答道。
雨桐十愛嘴角勾起了笑意。
「那跟我來。」
悄無聲息展開了能力,在夜色下的少年和幼小的妖怪少女一起躍過高聳的圍牆,在少年不斷無效化設下的法術術式的同時沒有驚擾任何人地來到了稗田家的閣樓樓頂。
這是人間之里幾乎最高的建築。
月色最為清冽的時間,夜色最為深沉的時刻。
少年與少女隨意地坐在了閣樓之頂,看著不遠處的燈火會場,打開了酒壇子。
雨桐十愛把小碟子讓給了秦心,然後為她斟滿。
少女小小的手捧著碟子,在月光下側著頭看著少年。
「你不是人類,不是妖怪。」
少女的能面現在是小飛出面,是一個略帶驚訝的樣子,而少女的臉上,依然是毫無表情的樣子,甚至聲音也是平仄毫無。
「秦心想知道你是什麼。」
雨桐十愛有些意外,看著這個小小的能面妖怪。
隨後他點了點頭。
「也是,我一直沒和秦心說我是誰。」
他笑了笑,指向了自己。
「雨桐十愛,純粹的幻想。」
秦心的眸子中多出了幾分波動,隨後她抬手踫了踫面具,能面變成了大飛出,即是一個大驚訝。
但是可惜,她的臉上依然什麼表情都沒有。
「秦心不知道純粹的幻想是什麼。」
十愛不再看向秦心,點了點頭,一臉認同。
「實際上我也並不是很懂……」
純粹的幻想與嚼食者,然後八雲紫要求的雨桐十愛,這三者之間糾纏不清,讓少年也無法得知自己將會變成什麼樣子。
「你在惆悵。」
秦心看著少年,用回了婉柔的小臉女面。
她舉起了小碟子,遞了過去。
「如果惆悵的話,就要喝酒能樂。這是父親告訴我的。」
「你父親真是個酒鬼。」
雨桐十愛輕笑出聲,可惜買酒的時候沒想著會有人一起喝,所以只拿了一個酒碟。
他沒有接過酒碟,而秦心則依然保持著遞過去的姿勢。
他揉了揉秦心的頭,又晃了晃酒壇。
「秦心你自己喝吧,我不要緊的。」
幼小的少女用粉紅色而無焦距的瞳子看了看他,收回了碟子,自己喝下了酒水。
隨後,她站了起來。
「那麼,要看秦心的能樂嗎?」。
少女如此說著,伸直了袖子,展開兩把折扇。
「作為秦心的謝禮。」
秦心換上了一個可愛的女圭女圭能面,輕輕將折扇交叉在胸前,漂浮起來。
啪的一聲,右手折扇在頭頂張開,隨後少女將能樂之舞蹈在月色下,于稗田家呈現。
無音無燭,唯有一月。
月色從無雲的天際盡情傾灑,覆蓋大地,也照亮了身邊飛舞著面具的付喪神。
無聲地舞蹈,隨後少女輕輕開口。
籠子縫,籠子縫
籠中的小鳥喲
什麼時候能月兌出
飛向黎明的夜晚
白鶴烏龜都滑到
背後面對你的是誰?
……
籠目歌。
這首日謠在少女空靈平和的聲音下,在這片高高的閣樓上回響著。
歌停,舞止。
少女停在了少年的身前,臉上是小臉面,溫婉的女性面容正在看著少年。
「雨桐……十愛?」
「是,就是十愛。」
雨桐十愛一邊驚嘆于這能樂妖怪的歌舞,一邊笑著應了。
「你的感情……好亂。」
秦心歪著腦袋,收起了扇子,坐回了他的身邊。
……
感情好亂?
「嗯……」
她看著少年,臉上的能面又換做了一個為難的男子。
「別吃我……」
「好痛啊……」
「想活著……」
「嚼食者滾開……」
「啊啊啊啊……」
「他們這樣說。」
雨桐十愛看著秦心的面具,眼中滿是驚訝。
這些……是他吞食下去的那些……
幻想。
寒意由背後攀上,擴散開來。
「秦心……你的這個能力是……」
「秦心的能力,是情緒。」
情緒……
「本來不想在人類面前出現,但是受到了雨桐十愛的影響,不小心被弄暈在那里了。」
秦心這次換上的是一個般若,通紅的面具一臉怒意。
雨桐十愛于她而言,是精神污染。
雨桐十愛看著她,心底生出了幾分愧疚。
對秦心與他所捕食的幻想的愧疚。
「秦心……」
「樓頂的妖怪是誰!?敢擅闖稗田家,小心我們找博麗巫女去退治你們!」
突然的一聲大喊將少年的話語堵死在胸中,與此同時似乎是稗田家供奉的幾個法師也陸續升空。
「被發現了呢,那麼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誒?」
「我意思就是跑啦!」
然後少年拽著沒搞清楚狀況的付喪神少女,猛然拔高,飛上高空,在法師們罵罵咧咧的聲音與追擊的法術到達之前找了個方向全力逃走了。
「嘖……真是厲害的妖怪,飛得這麼快。」
「怎麼布置下來的防御術式完全沒有反應?」
「失策了……沒想到竟然還有這麼大膽的妖怪敢夜闖稗田家。」
「明天就去找那個和妖怪混在一起巫女討一個說法!」
……
在陰陽師們眾**談之際,躲藏在閣樓中的少女探出了頭,看向已然無人的朗朗明月。
「秦心?妖怪?稗田?不知道。」
她搖了搖頭。
隨後,她模了模身前的眼楮。
「回去地下問問去。」